(蘭州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甘肅 蘭州 730000)
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的總體目標和制度框架。其中,經濟治理能力既是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的基礎內容與重要維度,也是引領中國經濟“新常態(tài)”、適應世界經濟“轉型期”和利用科技創(chuàng)新“突破點”、化解金融發(fā)展“新風險”的內在訴求和核心要義。尤其是堅持和突出問題導向,理順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之間的復雜關系,構筑“好的虛擬經濟”助益壯大實體經濟的正反饋機制,形成“有實有虛,虛實互濟”的經濟發(fā)展“新格局”,更是新時代治國理政的戰(zhàn)略和“輪翼”。
“虛實脫鉤”的自發(fā)傾向和“脫實就虛”的悖逆趨勢,是習近平關于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互益發(fā)展的重要論述出場的理論背景和現(xiàn)實邏輯,透過淺層顯表深入內在機理,剖繪和解析深層邏輯和根本原因,是理解其思想理路和內涵的前提基礎。
首先,經濟“脫實向虛”的自然傾向要歸因于資本作為生產關系的本質。資本的本質是“一種特殊社會的、歷史地產生的生產關系”,“資本主義生產……實質上是剩余價值的生產……是為資本生產”[1]。作為“物化”生產關系的資本,一方面將其他一切生產要素、生產過程和生產手段裹挾其中,并將“個別性”和“殊異性”抽象化為資本增殖服務的“同一化”和“均質化”,“為資本”的座右銘和行為標尺使“為使用價值”而進行的簡單商品生產讓位于“為交換價值”而進行的資本主義商品繁殖,同時也使“人的需要”和“人的規(guī)定”讓位于“物的范疇”和“物的屬性”。因商品交換關系而生的貨幣,在交換關系成千上萬次的對象化重復確證和沉淀固化中,魔幻般地獲得了拽著頭發(fā)離開地球的“公認的獨立意志”和“普遍的至上權力”,“貨幣生貨幣”即單純貨幣額的增大為虛擬經濟獲取超脫實體經濟生產周期和流通過程的“先驗表象”埋下了伏筆。
其次,經濟“脫實向虛”的自然傾向要歸因于資本不斷尋求價值增殖的屬性?!百Y本價值最初是以貨幣形式預付的;相反,剩余價值一開始就作為總產品的一定部分的價值而存在。如果總產品賣出去,轉化為貨幣,那么資本價值就又取得了自己最初的形式,而剩余價值則改變了自己最初的存在方式。但是從這時候起,資本價值和剩余價值二者都成了貨幣額,并且以完全相同的方式重新轉化為資本?!盵2]換句話說,“全部預付資本,不管它的來源如何,都轉化為積累的資本或資本化的剩余價值”[3]。從資本預付到資本收回之間的“時間間距”,使資本的價值增殖具有“未來性”。一方面,這種“未來性”表明以產業(yè)資本為地基和硬核的實體經濟是資本價值增殖的儲庫,從最終和最根本的意義上限定與制約著資本價值增殖的最大彈性區(qū)間;另一方面,這種“間距性”也夾雜和隱匿了生產周期、心理預期、市場波動等不確定與不穩(wěn)定性因素,增添了資本價值增殖和經濟發(fā)展的差別化與偏畸化風險。甚至可以利用這種“時間遲滯”和“時間間距”以及信息的不對稱性進行虛假“輿論渲染”,營造過高“心理預期”,從而暫時掙甩實體經濟的“禁錮”和“束縛”,在“非理性的虛假繁榮”中熨平和掩瞞實體經濟波動萎靡的真實況景。
再次,經濟“脫實向虛”的自然傾向要歸因于資本永無止歇的流動性偏好。作為特殊生產關系的資本,要實現(xiàn)價值增殖的欲望和意圖,就必須永不停歇地運動。“資本本身是個流量,只有在流動中才會形成它的社會關系力量,從而推動社會生產力系統(tǒng)不斷運行?!盵4]在資本運動的邏輯布展中,產生了時空轉換的脫域化權力,這種權力使資本以“復利加速度”的形式行進,而虛擬經濟的偏狹式拓展和金融自由化的去空間化又通過市場機制創(chuàng)制與充盈了資本的流動性?!斑@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巨大的金融泡沫,致使經濟體系到處都存在著資金鏈斷鏈的危險……而局部性資金鏈斷裂通過錯綜復雜的規(guī)模巨大的全球金融網絡和產業(yè)網絡擴張開來,將會造成全球性心理恐慌,從而使全球經濟流量驟然減少,由此一方面導致虛擬經濟大幅度縮水,另一方面也必然地導致實體經濟再生產流程萎縮?!盵5]在這一過程中,專務掠奪的金融資本,總是在制造貶值和有效生產投資的分離對立中達到增加資產的目的。金融自由化的圈占和金融風險點的拓延,加之“一些國家的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調整形成的風險外溢效應,有可能對我國金融安全形成外部沖擊”[6]。
最后,經濟“脫實向虛”的自然傾向要歸因于剩余價值資本化的積累邏輯?!鞍咽S鄡r值當作資本使用,或者說,把剩余價值再轉化為資本,叫作資本積累?!盵7]“積累過程的機制本身,會在增大資本的同時,增加‘勤勞貧民’即雇傭工人的數(shù)量,這些雇傭工人不得不把自己的勞動力轉化為日益增長的資本日益增大的增殖力”[8],而勞動力多元化的貧困處境,妨礙和阻滯了勞動者從“生產者”“創(chuàng)造者”向“消費者”“享有者”的身份轉換,“資本的生產”和“資本的運動”遇到了“消費相對不足”及“資本相對過剩”的鉗制。要跳出這一周期循環(huán)的怪圈,要么去除資本積累的本能,要么改變消費羸弱的現(xiàn)狀,而二者在資本邏輯的規(guī)制下又是無法撼動和兼容的。而且,“隨著資本主義生產和積累的發(fā)展,競爭和信用——集中的兩個最強大的杠桿,也以同樣的程度發(fā)展起來”[9]。競爭和過度信用在擴大自有資本的社會規(guī)模和提速資本積累的同時也宿命式地加劇了大資本、小資本以及各類資本之間的錯綜復雜的排斥、投機甚至對抗,導致了經濟的博彩性質。更有甚者,相對過剩資本游離出來轉化為“閑置資本”,“閑置資本”升騰改觀為“虛擬資本”和“休眠資本”,“虛擬資本”和“休眠資本”的大部分又不可避免地脫離受生產周期和沉淀資本限制的實體經濟涌入債券、股市、期貨、金融等高風險、高獲利的投機領域,使得“不良資產風險、流動性風險、債券違約風險、影子銀行風險、外部沖擊風險、房地產泡沫風險、政府債務風險、互聯(lián)網金融風險等正在累積,金融市場上也亂象叢生”[10]。
“虛實脫鉤”的自發(fā)傾向和“脫實就虛”的悖逆趨勢,不僅增加了經濟發(fā)展的復雜性、矛盾性、易變性和脆弱性,而且最終釀成了揮之不去的經濟動蕩和經濟危機?;诖耍澜缟系慕洕鷮W家紛紛從自己的思想武庫中“配制解藥”和給出方案。
梅納德·凱恩斯在對古典學派“供給自動創(chuàng)造需求”(薩伊定律)的“哥白尼式的革命”中提出了“消費傾向理論”和“有效需求原理”,以此應對虛實脫離型的經濟危機。具體而言,“消費傾向”即總供給函數(shù)[Z=Φ(N)]與總需求函數(shù)[D=f(N)]相等時即企業(yè)家的預期收益最大化條件下社會對商品的總需求。他認為這種有效需求受我們心理規(guī)律的影響,即“在社會的實際收入增加或減少時,其消費也會增加或減少,但增減的速度沒有實際收入那么快”[11]。也就是說,△CW<△YW,邊際消費傾向(dCW/dYW)遞減,消費增加量相對于收入增加量的不斷下降將導致“消費需求不足”?!巴顿Y需求”受資本邊際效率(Marginal Efficiency of Capital,簡稱MEC)影響,而MEC遞減規(guī)律即“任何時期對任一種資產增加投資,該種資產的邊際效率會隨著投資量的增加而減少”[12],使利率(r)的增加將伴隨對投資(i)預期收益的減少?!袄适且粋€具有高度心理作用的變量”,它的上升或下降被視為增加或減少“放棄流動性偏好的當前報酬”[13],一旦貨幣持有人或資本家預期利率高于利潤率時,就會出現(xiàn)“投資需求不足”。為此,凱恩斯主張從需求側發(fā)端,以減少稅收和擴大政府財政開支的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為手段,干預和提振經濟。凱恩斯的政策主張短期內確實起到了政府財政開支引領收入倍增的“乘數(shù)效應”,但同時,政府財政開支增加→貨幣流量增加→利率上升→企業(yè)投資成本上升→企業(yè)投資數(shù)量減少等連鎖反應和擠出效應反過來也對政府財政赤字產生了“乘數(shù)效應”。日增的公共開支和過重的財政負擔不僅成為全球資本生產體系無法承受之重,而且實行短期刺激政策、專注經濟一時增長、透支未來剩余價值的維系方式更使政府債務蘊蓄達至和超過承載上限,引發(fā)債務危機和國家破產。
作為凱恩斯主義反題出場的新自由主義,本質是要將一切都自由化、市場化和金融化,它主張用市場機制創(chuàng)造的流動性代替政府干預輸入的流動性,通過金融自由化和金融創(chuàng)新使缺乏流動性的資本證券化。尤其是通過持續(xù)放松監(jiān)管和打包發(fā)行房貸債券,吸引和套用“大眾”和“他者”的資本圓少數(shù)富者及金融資本家的夢。在此情況下,一方面,“相當多的金融企業(yè)事實上只關注金融,別的什么都不管”[14];另一方面,“生產型企業(yè)越來越多地通過并購甚至金融或貨幣市場投資來追求短期效益”[15]。結果,“金融自己為自己提供資金,但不能為投資融資”[16]。他們用一種非常危險的方法滋擾、攻擊甚至侵犯了現(xiàn)實生產,催生出了抽離實際生產過程但卻起主導作用甚至凌駕于其上并占有越來越多生產部門所創(chuàng)造的剩余價值的“匪幫”和食利者。使情況更加惡化的是,這一純粹投機和完全冒險的短視方案引發(fā)了國內與國際風險外部化的連鎖反應,“一些政府因為浮動匯率(或剛性盯住美元)和資本自由流動而在很大程度上已經對本國貨幣失去控制。對于所有這樣的國家,全球化所引起的風險是永久的和嚴重的”[17]。有資料顯示:“1960年代,全球經濟總增長率為3.5%左右,甚至在艱難的1970年代這個數(shù)字也不過下降到2.4%。但是,在隨后的1980年代和1990年代,增長率卻分別為1.4%和1.1%(自2000年以來,增長率差不多跌到了1%)。”[18]這表明新自由主義不僅在刺激資本積累方面建樹不足,而且其以犧牲和斷送全球經濟發(fā)展前途作為成本代價的收場也令人大失所望。
不僅如此,新自由主義在為經濟體注入貨幣流量的同時,受資本逐利性和價值增值體系的綱領驅動,大量貨幣沒有進入實體經濟反而流入表面上看似取消生產周期和流通過程因而“貨幣生貨幣,資本生資本”的虛擬經濟領域。其“去政府化”的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不僅起不到振作實體經濟的效果,反而進一步惡化了“虛實倒掛”的不穩(wěn)定狀態(tài)和“虛榮實衰”的不景氣現(xiàn)狀,沒有起到復蘇實體經濟進而筑底經濟發(fā)展的功效。
總之,“在新自由主義時代,金融不但自我膨脹,而且被重新部署。在由尋求利潤最大化構造的復雜的網絡中,金融資本將自己置于最具優(yōu)勢的位置。當金融發(fā)揮作用的時候,它總不向實體經濟融資,當它通過利息支付和大量的紅利分發(fā)減少了可用資金的數(shù)量的時候,它迫使公司再次專注于自籌資金”[19]。新自由主義在“掠奪性積累(accumulation by dispossession)”[20]的財富收入的再分配中背棄了財富生產創(chuàng)造的本根,結果是實體經濟的式微、停滯、衰退,以及虛擬經濟的膨脹、失控和亂象。
在測井響應中,高角度裂縫顯示的開度往往很小,其在縱向上的延伸度很大。裂縫的累積延伸長度也是裂縫有效性好壞的一個重要指標。在其他情況相同時,縱向累積延伸越長,裂縫有效性越好[8]。
瞄準聚焦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錯配和背離的致因因素及關系現(xiàn)狀,才能深入體會習近平關于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互益發(fā)展的重要論述的理論背景和形成邏輯。
其一,從風險積累化解看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關系。資本積累尤其是以股票、期票、債券、投機性房地產和金融衍生品為主要內容的虛擬資本的積累本身也是賭博、不確定性和風險疊加的過程。誘人的高額利潤的驅動,使人們遠遠超過自己所擁有的流動資金的速度、規(guī)模和所許可的范圍,進行過度的擴充活動和無限賭博式的舉債。資產的虛擬化和證券化在以超幾何級數(shù)積累和倍增價值的同時,其實質仍然“只是代表已積累的對于未來生產的索取權或權利證書,它們的貨幣價值或資本價值,或者像國債那樣不代表任何資本,或者完全不決定于它們所代表的現(xiàn)實資本的價值”[21]。資本對“無實際產出的活動”的偏好,它的“自體受精”和“空轉循環(huán)”,洗刷和擦除了虛擬資本與實際資產、虛擬經濟與實體經濟之間的最后關聯(lián)。加之“現(xiàn)在,技術變革加快、消費結構升級、國際市場增長放緩同時發(fā)生,相當部分生產能力達到峰值,許多生產能力無法在市場實現(xiàn),加上社會生產成本上升,導致實體經濟邊際利潤率和平均利潤率下滑……正是由于這個原因,大量資金流入虛擬經濟,使資產泡沫膨脹,金融風險逐步顯現(xiàn),社會再生產中的生產、流通、分配、消費整體循環(huán)不暢”[22]。這種情況進一步加劇了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的方向逆轉和反向變動。
其二,從供需結構失衡看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關系。過去,消費者的需求結構大致呈現(xiàn)“三低化”(低端、低質、低價)特點,因此,批量化、大眾化、同構化的“三有式”(我有、你有、全都有)供給體系與投資—出口主導的需求結構是基本適配的。現(xiàn)在,伴隨人口結構和消費群體的變化,消費者的“需求側”已經發(fā)生轉變,高質量、多樣性、個性化的“創(chuàng)新型獨特式消費”淹沒了“模仿型排浪式消費”的“羊群效應”,生產方的“供給側”調整未能與消費方的“需求側”變化同頻共振,結果是“一方不足”與“一方過?!奔怃J對立,消費推動實體經濟發(fā)展的動能和基礎作用大打折扣。過去,投資者的需求在高利潤、寬領域和快增長的經濟拓疆中得到了動態(tài)化的滿足,因此,傳統(tǒng)制造業(yè)、低端產業(yè)和房地產投資助力實體經濟步入發(fā)展“加速帶”及“快車道”?,F(xiàn)在,因應轉方式和調結構的進展,新技術、新產品和新業(yè)態(tài)的勃興,舊技術、舊產品和舊業(yè)態(tài)的擠出,尤其是與結構性產能過剩相伴生的傳統(tǒng)投資空間的相對飽和和居民儲蓄率的居高不下,稀釋了投資對壯大實體經濟的關鍵作用。在實體經濟領域資本邊際收益率和生產率遞減以及伴隨著轉方式調結構而帶來的速減陣痛中,資本的趨利性使大量游資涌入杠桿化、泡沫化的虛擬經濟和金融領域而非生產消費領域,虛擬經濟領域的資本供應越來越多,壓縮了實體經濟的生產性資本和生存空間,加大了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之間的矛盾鴻溝。
其三,從虛實關系錯位看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關系?!耙磺袨榱速Y本,一切依靠資本,一切來自資本;一切為了股東,一切依靠股東,一切來自股東;一切為了市值,一切依靠市值,一切來自市值。這是支配當代人類經濟體系的核心價值觀和方法論?!盵23]當下,全球經濟進階到無錨化和虛擬經濟階段,金融業(yè)和虛擬經濟的增長對國內生產總值的貢獻比重快速上升,與實體經濟領域相比,金融資產、金融工具和金融從業(yè)人員在全社會的財富占比、數(shù)量占比和收入占比中占有顯著的比較優(yōu)勢。從全球經濟格局來看,“虛實背離”表現(xiàn)為“關鍵經濟指標(利率和匯率)日益脫離經濟基本面,轉而由金融市場的預期和投機行為來決定……金融業(yè)日益演化為一個自我循環(huán)的虛擬經濟體系……全球外匯交易迅速脫離全球貿易結算需求和避險需求,成為與真實貿易無關的完全的套利交易……大宗商品日益成為金融炒作或投機的標的物,成為金融產品,其價格日益脫離實體經濟的供求關系”[24]。就國內經濟形勢而言,“在實體經濟結構性失衡、盈利能力下降的情況下……因為缺乏回報,增加的貨幣資金很多沒有進入實體經濟領域,而是在金融系統(tǒng)自我循環(huán),大量游資尋求一夜暴富,再加上監(jiān)督人員同‘金融大鱷’內外勾結……在這樣的背景下,金融業(yè)在經濟中的比重快速上升,而工業(yè)特別是制造業(yè)比重下降”[25]。虛實關系異位和錯位的潘多拉魔盒一經打開,就釋放和編織出虛擬資本過度膨脹、虛擬經濟“非理性繁榮”的虛假幻象,在“獨斷地”滿足短期增殖“信仰”的同時斷送了長期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前景。
其四,從樓市過度投機看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關系。房地產作為不動產,以其穩(wěn)定的財富積累和較好的保值增值能力一直具有巨大的投資理財潛能。以“居住”作為基本功能的房地產本來屬于實體經濟,但同時也具有虛擬經濟的屬性,所謂房地產業(yè)虛擬經濟,即“對房地產資產功能的過度追求所誘發(fā)的房地產業(yè)在某一時期的異常發(fā)展,且超出了‘房子是用來住的’基本功能,導致房產資產價格持續(xù)上漲,社會資本的大量聚集、進而影響產業(yè)資本的正常運動,具有高度資本回流中斷風險的金融資產現(xiàn)象”[26]。用“加杠桿”的辦法進行房地產投機,一方面其強大的資金吸附能力將大量資金盲目吸入虛高的房地產領域,對實體經濟其他產業(yè)資本形成排擠和侵占,使原本“資本缺位”的實體經濟不堪重負;另一方面其膨脹的投資回報預期將嚴重降低其他產業(yè)發(fā)展的利潤分割,對實體經濟其他產業(yè)資本利潤進行侵蝕和損虧,使原本“資本失衡”的實體經濟禍不單行。在實體經濟失衡和萎蔫的過程中,“由于缺乏投資機會,加上土地、財稅、金融政策不配套,城鎮(zhèn)化有關政策和規(guī)劃不到位,致使大量資金涌入房地產市場,投機需求旺盛,帶動一線和熱點二線城市房地產價格大幅上漲。房地產高收益進一步誘使資金脫實向虛,導致經濟增長、財政收入、銀行利潤越來越依賴于‘房地產繁榮’,并推高實體經濟成本,使回報率不高的實體經濟雪上加霜”[27]。社會資本過度的逐利性和投機性,加之“監(jiān)管空白”和抑制性制度的缺失及不到位,使房地產業(yè)的虛擬化淹沒和蓋過了其實體經濟的功能屬性,形成了失控的、獨大式的增長機器。以資產投機為功效定位的房地產在擠壓實體經濟的同時,加大了金融資產的套利性和風險性,擴大了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之間的對抗和不均衡。
應理論之思,切時代之問,解實踐之困,習近平關于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互益發(fā)展的重要論述正是基于“三期疊加”的階段特征和“三更升級”(形態(tài)更高級、分工更復雜、結構更合理)的演化趨勢作出的。厘清“變”和“不變”的時代邏輯,遵循“穩(wěn)”和“進”的節(jié)奏邏輯,把握“內”和“外”的辯證邏輯,體現(xiàn)“實”和“虛”的發(fā)展邏輯,習近平從消費—投資需求、出口—國際收支、產能—產業(yè)組織、資源—要素約束、風險—積累化解等角度提出了改革治理方案,即“虛實共生共榮”論、“實虛協(xié)同共進”論、“實體經濟創(chuàng)新優(yōu)化升級論和虛擬經濟協(xié)調服務共享”論。其核心要義蘊藏在相關問題解析的講話論述中,彰顯了理論、實踐、時代和價值的思維邏輯創(chuàng)新。
其二,回歸和服務實體經濟的實踐邏輯。資本的特質是“唯我論的自我受精”(齊澤克語),其形而上學的抽象同一性又使其在永無止歇的運動中成為看似自動、自主和自由的絕對能動主體。但是,從最基礎和最根本的角度出發(fā),“如果沒有實際的積累,也就是說,沒有生產的提高和生產資料的增長,那么,債權在貨幣形式上的積累,對這種生產有什么好處呢?”[32]抽掉實體經濟的基座,虛擬資本堆疊將成為空泛的、沒有任何實際內容和裨益的“無底黑洞”。而且,虛擬資本作為對未來收益的索取權,“即使在實際生產中可能并無基礎,也可以繼續(xù)流通”[33]。這更加大了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統(tǒng)一、適配的難度系數(shù)。為了在產業(yè)發(fā)展衰退和實體經濟疲軟的條件下維系經濟的復合增長,“越來越多虛擬資本必須在高得多的風險溢價水平下創(chuàng)造出來……金錢與它理應代表的社會勞動日趨疏遠”[34]。在這種愈演愈烈的脫鉤和疏離條件下,虛擬資本與虛擬經濟排擠和褫奪了貨幣的“真實位置”,搶占和消弭了實體經濟發(fā)展的“真正需要”,復合式增長的“隱匿”和非理性繁榮的“包圍”,持續(xù)將侵奪、炒作、投機、詐騙和賭博灌注到現(xiàn)代經濟發(fā)展的“洪流”之中,倍增地加大了“虛實背離”和“虛榮實衰”的風險系數(shù)與危機概率?;诖耍暯街赋觯骸敖鹑谑菍嶓w經濟的血脈,為實體經濟服務是金融的天職,是金融的宗旨,也是防范金融風險的根本舉措。”[35]為此,要深化對金融本質和規(guī)律的認識,深化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限制和約束少數(shù)強勢金融資本的社會權力。除此之外,要拆解和祛除虛擬經濟高踞與凌駕于實體經濟之上的馴服異質性、豐富性的程式化自主運動,防止和消解僭越或逆離實體經濟的異位錯認與物化幻象。扭轉與清理抽象力量對人和經濟社會運作的規(guī)訓及統(tǒng)治,通過對既有的形而上學表象和思辨的解構及翻轉,恢復和歸正實虛之間的方向向度與金融服務實體經濟尤其是先進制造業(yè)的原則使命。
其三,優(yōu)化和創(chuàng)新產業(yè)結構的時代邏輯?!吧a直接是消費,消費直接是生產”[36],生產和消費互為前提、手段和目的,在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構成的廣義生產關系中,生產既是真正起支配和決定作用的始點與開端,更是引起與創(chuàng)造新的消費需求和消費對象的動力及引擎。生產規(guī)定著消費的內容、方式和性質,反過來,消費也制約著生產的方向、內容和結構,兩者“直接同一”“互為中介”和“彼此創(chuàng)造”的互動關系影響著經濟社會總體的發(fā)展程度、階段和水平。因此,置換商品交換價值和使用價值的順位順序,在交換價值的導引下創(chuàng)新、豐富商品生產的使用價值,尤其是超越資本邏輯對“最終成果”的熱衷和強調,揚棄虛假消費的“擬像功能”,將流通領域的消費范圍轉納為總體生產過程的環(huán)節(jié)構件,用“真正的生產”催生“新的消費”,用“真實的消費”帶動“新的生產”,在“升級的生產”和“升級的消費”的比肩協(xié)同中提升經濟發(fā)展的總體質量水平。習近平指出,“沒有水分”的內涵式經濟發(fā)展應該是速度、結構、質量和效益的多重耦合及多維統(tǒng)一;“沒有短板”的升級型經濟換擋應該是資源、要素、產業(yè)和市場的協(xié)同發(fā)展與多維共贏;“沒有虛胖”的健康型經濟運行應該是核心技術、自主創(chuàng)新、內生動力和實體振興的齊頭并進與比肩偕行。當下,“經濟下行壓力加大,表面上是有效需求不足,實際上是有效供給不足??傮w上我國產能很大,但其中一部分是無效供給,而高質量、高水平的有效供給又不足。我國是制造大國和出口大國,但主要是低端產品和技術,科技含量高、質量高、附加值高的產品并不多。我們既要著力擴大需求,也要注重提高供給質量和水平”[37]。創(chuàng)新優(yōu)化產業(yè)結構和做優(yōu)做大實體經濟既是應對虛擬經濟泡沫化及經濟去工業(yè)化的內在要求與深層動因,也是構建現(xiàn)代化經濟體系,化解結構性產能過剩和提升開放型經濟發(fā)展水平的邏輯要求及重要抓手,更是駕馭超越資本邏輯和理順歸正實虛關系、實現(xiàn)虛實互益的時代呼喚與必然選擇。具體而言,要促進智能化、專業(yè)化和小型化、個性化的產業(yè)組織形式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使管理升級、技術進步、創(chuàng)新驅動和人力資本成為經濟增長新動能與經濟發(fā)展新引擎。尤其“要加大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力度,重點是促進產能過剩有效化解,促進產業(yè)優(yōu)化重組,降低企業(yè)成本,發(fā)展戰(zhàn)略性新興產業(yè)和現(xiàn)代服務業(yè),增加公共產品和服務供給,著力提高供給體系質量和效益,更好滿足人民需要,推動我國社會生產力水平實現(xiàn)整體躍升,增強經濟持續(xù)增長動力”[38]。
其四,展望和引領未來發(fā)展的價值邏輯。馬克思指出,在資本積累中“所存在的障礙,是由于資本增殖的規(guī)律,由于資本作為資本能夠增殖的界限而產生的。貨幣資本本身的過剩,不是必然地表現(xiàn)為生產過剩,甚至也不是必然地表示缺少投資領域”[39]。今天,在資本強勢邏輯的統(tǒng)制和裹挾下,虛擬資本待價而沽和虛擬經濟操贏致奇的現(xiàn)狀印證了馬克思當年的預估預測。打破資本增殖為資本積累設定的閾限,就要對“前提預設”和“價值設定”進行扭轉,褪去資本增殖內置的“虛假邊界”和“目標局限”,“變‘資本致富’為‘人民致富’”[40],擴充與豐富真正“屬人”及“為人”的投資領域和生產內容。為此,習近平指出,虛擬經濟和金融發(fā)展要回歸本源,“要把為實體經濟服務作為出發(fā)點和落腳點,全面提升服務效率和水平,把更多金融資源配置到經濟社會發(fā)展的重點領域和薄弱環(huán)節(jié),更好滿足人民群眾和實體經濟多樣化的金融需求”[41]。為此,虛擬經濟要以實體經濟為根本和主業(yè),避免空疏化和失控式運動的空轉膨脹,以及虛假繁榮造成虛擬資本的過剩和泛濫,釀成系統(tǒng)性的金融風險,波及和牽累實體經濟。更重要的是,要扶持培育實體經濟,為數(shù)量龐大的中小資本和處于種子期、初創(chuàng)期的中小企業(yè)提供直接融資支持,鼓勵科技創(chuàng)新企業(yè)和幫助有發(fā)展?jié)摿Φ珪簳r遇到困難的企業(yè),打造實體經濟與金融的良性互動的新型金融服務模式。在金融自由化、開放化和全球化的過程中,遏制資本理性主義去差異化和均質化的擴張運動,扭轉與改善資本運動的同構化邏輯和不均衡結構,制定健全和完善本國金融體系與金融市場的階梯式及差異化的個性方案,防止脫離本土化歷史和現(xiàn)狀的產業(yè)與金融的畸形發(fā)展,筑牢虛擬資本和金融發(fā)展的現(xiàn)實社會基礎。唯其如此,才能從發(fā)展目標、發(fā)展過程、發(fā)展力量、發(fā)展結果等過程環(huán)節(jié)中貫徹“為人性”和“人民性”;才能從發(fā)展內涵、發(fā)展動能、發(fā)展合力、發(fā)展質量等趨勢要求中彰顯“共建性”和“共享性”;才能真正在“發(fā)展為了人民、發(fā)展依靠人民、發(fā)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的目標約束下,“作出更有效的制度安排,使全體人民朝著共同富裕方向穩(wěn)步前進”[42]。
總之,習近平關于實體經濟與虛擬經濟互益發(fā)展的重要論述,是馬克思虛擬資本理論同我國當前經濟改革和發(fā)展實踐結合創(chuàng)新的產物,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思想的重要內容,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虛擬資本和金融理論體系的最新發(fā)展成果,體現(xiàn)了中國共產黨人對經濟發(fā)展規(guī)律認識的不斷深化,為提升我國經濟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水平的工作實踐提供了理論指導與行動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