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笑影
晚清政局內(nèi)憂外患,清王朝逐漸走向衰亡,又由于列強入侵、舊族新貴的政治交替,曾經(jīng)宮苑府邸珍藏的大量藝術(shù)品流入市場,掀起了文人階層收藏、購買藝術(shù)品的風潮。
惲毓鼎(1862ü 1918),字薇孫,一字澄齋,直隸大興人,祖籍江蘇常州。光緒十五年(1889)考中進士,歷任日講起居注官、翰林院侍講、文淵閣校理、咸安宮總裁、侍讀學(xué)士、國史館總纂,憲政研究所總辦等職。宣統(tǒng)三年(1911年)辭職,辭官后以行醫(yī)鬻書為生。他具有史官、醫(yī)生、詩人、書法家、收藏家等多重身份。惲毓鼎是清末新政的參與者與見證人,曾隨侍光緒皇帝,比普通人擁有更多見證重大歷史事件的機會?!冻锡S日記》起于1882年,迄于1917年,全書分為兩冊,共計120萬字,書中內(nèi)容從日常生活入手,是惲毓鼎三十余年工作與生活的全面記錄。書中保留了大量政治歷史資料和宮廷生活細節(jié),記錄了晚清政治風云和思想變遷,折射出當時知識分子的思想狀況。
惲毓鼎在朝中位居從四品,屬于中等職位官員。清朝四品官員一年的正俸約105兩銀、祿米105斛、養(yǎng)廉銀3700兩〔1〕。但日記中他多次提到生活困窘,其所作詩句“詞曹多暇官兼隱,只恨囊無買酒錢”〔2〕是對自己生活境遇的影射。這種生活境況直到丁未政潮(1907年)后有所改善。丁未政潮中袁世凱“重賂某講官,上疏指參”〔3〕。惲毓鼎在這場政治活動中得到1.8萬兩〔4〕。他也是位閑散京官,因而有時間與諸多親友交往,交友范圍集中于與他同官級的官員。惲毓鼎的鑒藏趣味不僅受時代風尚影響,購藏觀念也受到現(xiàn)實經(jīng)濟條件影響。他秉承量力而行,量才而為的購藏觀念,借以書畫來怡情養(yǎng)性,排悶消遣。他曾言:“論人之嗜好固不可太過,然亦不宜全無嗜好。嗜好過,則足以累心,因牽纏而生魔障,其甚者,小則傾家蕩產(chǎn),大則墜節(jié)敗名;若全無嗜好,則無情,萬事落寞,生意索然,小而為鄙人,大且為忍人矣?!庇纱丝梢?,惲毓鼎看待收藏嗜好較為理性,遵循適度原則,在鑒賞友人孫孟延〔5〕豐富的藏品時發(fā)出“我輩區(qū)區(qū)掇拾,安敢復(fù)言收藏”的感嘆,可見他的藏品質(zhì)量及價值無法與大藏家相提并論。他在晚清藝術(shù)品市場中代表了非權(quán)臣貴胄的書畫購藏觀念。
他熱衷于古籍收藏,1886年以前多為對古籍善本的購藏。他也精于版本目錄學(xué),自言:“吾一歲三百六十日,無日不看書寫字”“手不釋卷,老而彌篤”。他的博覽群書為其詩文、書畫鑒賞功底打下基礎(chǔ),并且指導(dǎo)其書法創(chuàng)作。他是典型的文人士大夫式的官員。由日記可看出其在1886年開始購藏藝術(shù)品,由于古玩市肆的發(fā)展,晚清時名家作品作偽較多,所以前期收藏過程中由于眼力與財力的限制,使得他的收藏心理更為謹慎。惲毓鼎還認為與書賈交往頗有益處,反感酬應(yīng)之奢,曾言“無事坐書肆中抽覽各書,與書賈論版本目錄,殊有益處,勝于與俗熟客談名利,作無謂周旋”〔6〕。他認同“物聚于所好”的鑒藏理念,但他認為自己生平愛博而情不專,事實并非如此。從惲毓鼎藏品來看,他鐘情于書法購藏,獨好碑學(xué),藏品多為年代新近與較少名家的作品,由其藏品可清晰看出其對蘇軾書法的專一。他的書法創(chuàng)作影響了購藏偏好,收藏偏好促使其形成獨具自身特色的購藏理念。其次,他對家族先賢的畫作購藏較多,體現(xiàn)其美其邦族的追求,購買畫作成為其維系氏族親情、鄉(xiāng)情的精神紐帶。惲毓鼎購藏藝術(shù)品量力而行,重在追求品質(zhì)的購藏理念使他以較少的財力收藏不少精品,這使他獲得了極大的精神滿足。
惲毓鼎酷嗜書法,因而其藏品以書法為主,他所藏書法年代跨越兩漢至明清,碑帖的藏品數(shù)量高于墨跡。繪畫僅藏明清繪畫。他亦購買陶瓷、青銅器、絲織品等工藝品。所購之物大多市場價格低廉,少有百金以上的藝術(shù)品。
惲毓鼎購藏歷代法書名跡共41件,其中兩漢2件、晉唐5件、宋元15件、明清19件,碑拓18件、刻帖13件、墨跡10件。在數(shù)量上,其所購藏年代新近作品居多,源于明清作品存世量大,因而價格便宜。他購藏了蘇軾各種形式書法作品,其所購宋元書法蘇書居多,明清時期的書法多為其追隨者作品,其收藏結(jié)構(gòu)呈現(xiàn)由蘇軾上溯晉唐,下啟明清蘇軾追隨者的面貌。這與他對學(xué)生吳慈培(1884ü 1916)的教導(dǎo),研習書法應(yīng)“由宋人以溯魏晉三唐”相一致。
[明]文徵明 行書赤壁賦冊12開(局部)紙本 無錫博物院藏
[清]惲壽平山水圖冊10開(函盒)無錫博物院藏
1.兩漢
自清初以迄乾嘉,文人學(xué)士紛紛投入訓(xùn)詁、考據(jù)之學(xué),史稱“乾嘉之學(xué)”。漢學(xué)成為清代儒學(xué)主流學(xué)派,大量文人學(xué)士研習金石碑文,帶動了晚清時期對兩漢時期碑拓的收藏之風。惲氏所藏漢代書法僅2件,一件明初拓本《武榮碑》,一件《華山碑》。他對所收《華山碑》較為中意,言及“昔人求見一本而不得者,今乃集三本而賞之”。但惲毓鼎見到張祖詠〔7〕所藏石印本《武榮碑》后,認為自己所藏的明拓漢隸《武榮碑》并非精拓本,品質(zhì)不如張所藏版本精良。他評價石印本《武榮碑》“字多而清楚,較石印本當早百余年,真宋拓也”。晚清石印技術(shù)的傳入促進了珍稀書法真跡的流傳,讓更多大眾能夠見到名家珍稀書法作品。惲毓鼎對此曾言:“吾故謂今日寒士書畫之福勝古人多矣。”
2.晉唐
兩晉到唐代,惲毓鼎收藏的書法作品形式以碑拓為主,日記所載惲毓鼎藏有晉唐書法作品共5件,東晉碑拓2件,六朝墨跡1件,唐代碑拓2件。所購藏多出自名家之手且價格合宜的作品。
惲毓鼎所藏東晉碑拓包括王羲之《感懷帖》、王獻之玄宴齋本《洛神賦十三行》。其中,王獻之《洛神賦》原跡早已失傳,玄宴齋本即“越州石氏本”,為明清時期所翻刻最佳版本。惲毓鼎對書法名家“二王”作品的收藏,體現(xiàn)他對正統(tǒng)書系的追隨。隨著1900年敦煌莫高窟藏經(jīng)洞被發(fā)現(xiàn),英、美、日、俄等國探險家的掠奪,大量佛教經(jīng)卷、社會文書、刺繡、絹畫、法器等文物流散到世界各地,也有部分文物交易到個人手中?!毒壎綇]日記》記載了大量藏經(jīng)洞寫本和繪畫被送給了在蘭州的甘肅學(xué)政葉昌熾和其他官員〔8〕。惲毓鼎亦收到友人饋贈的1件六朝時期的寫經(jīng)書法墨跡殘卷,共三十七行,書風留有從隸書向楷書轉(zhuǎn)變的“蝌蚪遺意”,書法價值尤為珍貴。兩晉到唐代流傳于世的書法墨跡稀少,精品更寥寥無幾,惲毓鼎曾言:“今人得宋板書一冊,珍同球壁,若唐刻本已絕天壤,矧六朝時墨跡耶?”〔9〕可見其珍貴的歷史價值。
惲毓鼎購藏了兩件唐代碑拓,其中一件是書法家顏真卿的《東方朔畫贊》,因其家學(xué)淵源,其幼年時以研習顏真卿書法為主,故對顏真卿作品加以收藏,且以廉價得之。惲毓鼎以低價購得唐代碑拓的事例并不鮮見,他也購藏了非書法名家敬客的《王居士磚塔銘》,同年五月二十三日記:“歸至琉璃廠散步,買得《磚塔銘》一本,價四千文?!薄?0〕四千文相當于二三兩銀子,屬于價位低廉的藝術(shù)品。清代書法家王澍(1668ü 1743)于《虛舟題跋》云:“敬客名不顯于時,然其書法特為瘦勁,大類褚公?!薄?1〕可見惲毓鼎不只購藏名家作品,主要以作品的藝術(shù)價值與藝術(shù)審美作為購藏標準。
3.宋元
惲毓鼎推崇宋儒義理之學(xué),秉承正統(tǒng)史觀〔12〕。他認為“天下最可憂者在人心風俗向使講學(xué)之風猶盛,宋儒之說大行,人心未漓,氣運決不至此”〔13〕。且由于他自身對書法的愛好以及對蘇書的推崇,使他遍搜蘇軾翰墨??登瑫r期已興起書畫家對蘇軾書法的尊崇之風,蘇軾刻帖普及廣泛,《晚香堂》刻帖在乾隆朝凡臨池之人幾乎家家有之,蘇書成為儒家“忠君效親”思想的筆墨載體〔14〕。晚清之際,“宋詩運動”風行,蘇軾的詩、書、畫再次為時人所矚目。惲毓鼎的書法藏品涉獵蘇書的不同書體、不同版本。日記載惲氏共收藏宋元時期15件書法作品,涵蓋蘇軾書法10件,占宋元書法購藏的67%。其中,收藏宋代書法共13件,包含碑拓7件,均為蘇軾作品,刻帖5件,2件為蘇軾作品,墨跡1件,亦為蘇書。惲氏所藏蘇軾作品至少7件,占其宋代書法購藏的70%。元代書法收藏2件,其中,趙孟頫元代刻帖、墨跡各1件。
惲毓鼎的宋代書法藏品最具他個人收藏的代表性,展現(xiàn)其書法藏品面貌和特點。因其酷嗜蘇書,敬重蘇軾文學(xué)素養(yǎng)與文人品格,故大力購置蘇軾書法。他藏有蘇軾宋拓小楷《金剛經(jīng)》,該作鋒穎迸露,鉤拓精工,有郭尚先〔15〕、何紹基、翁同龢相國三跋,翁同龢斷定其為宋拓無疑。帖賈索價一百五十金,惲毓鼎委托羅景湘議價,與明拓坡書殘?zhí)惨晕迨私鸬弥?6〕。成交價比索價低三分之二,可見惲毓鼎議價能力較強。惲氏亦購買了明拓《蘇軾殘?zhí)?,并且藏有明拓《喜雨亭》《凌虛臺》二記。此外,惲氏還藏有不知年代的蘇軾舊拓小楷《心經(jīng)》《羅池廟碑》《迎神詞》拓片等書法作品。
[清]王鐸 行草書再游靈山詩軸 紙本 無錫博物院藏
宋代刻帖得以發(fā)展,惲毓鼎所藏蘇軾刻帖有《和陶詩帖》《西樓帖》,還有《戲魚堂帖》《姑孰帖》《絳帖》等名家集帖。其中,《姑熟帖》于南宋初年勾勒上石,惲毓鼎稱其“下真跡一等”,并感嘆:“吾所藏蘇帖至富,皆屬上品,然只《和陶詩》及《姑熟帖》有之?!薄?7〕《和陶詩帖》亦較為珍稀,翁斌孫評價其所藏蘇帖:“以《和陶詩帖》為最上,《春雨》《凌虛》二記、郁岡本《九辨》次之,皆非世俗所傳坡書面目。”〔18〕可見惲毓鼎所藏宋代刻帖多為蘇書,且內(nèi)容豐富、摹刻精良。
注釋:
〔1〕 艾永明《清朝文官制度》,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3 年版,第134 頁。
〔2〕 惲毓鼎《惲毓鼎澄齋日記》,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4 年版,第305 頁。
〔3〕 陳夔龍《夢焦亭雜記》,榮孟源、章伯鋒主編《近代稗?!返谝惠嫞拇ㄈ嗣癯霭嫔?985 年版,第390 頁。
〔4〕 朱壽朋編、張靜廬等校點《光緒朝東華錄》,中華書局1956 年版,第5681 頁。
〔5〕 孫孟延(1863ü 1908),號夢巖,齋名蘭枝館,山東濟南人,清末軍機大臣孫毓汶之子。孫氏蘭枝館承先世遺存,富藏歷代名家法書古畫。
〔6〕 同〔2〕,第118 頁。
〔7〕 張祖詠,字又益,一字艾益,四川內(nèi)江人,明天啟至清康熙年間在世。少以詩名世。從父張群玉寓江北巢湖,大江南北名公臣卿爭折節(jié)下之,譽為“浣花才子”。著有《枕江堂選刻詩鈔》行世。
〔8〕 王冀青《1907 年斯坦因與王圓祿及敦煌官員之間的交往》,《敦煌學(xué)輯刊》,2007 年03 期,第17 頁。葉昌熾(1849ü 1917)于1902 年至1906 年任職甘肅學(xué)政。
〔9〕 同〔2〕,第551 頁。
〔10〕 同〔2〕,第45 頁。
〔11〕 〔清〕王澍《虛舟題跋竹云題跋》,杭州:浙江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15 年版,第163 頁。
〔12〕 舒習龍、黃茹娟《〈澄齋日記〉所見惲毓鼎史論的特點與價值》,《蘇州科技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7 年02 期,第87ü 94 頁。
〔13〕 同〔2〕,第133 頁。
〔14〕 李文秋《論蘇軾書法在清代乾隆朝的傳承與尊崇》,《中國書法報》,2019 年10 月29 日。
〔15〕 郭尚先(1785ü 1832),字元開,號蘭石,福建莆田人。嘉慶十四年(1809 年)進士,歷任鄉(xiāng)試考官、國史館纂修、文淵閣校理、四川學(xué)政、左贊善、光祿寺卿。郭尚先一生博學(xué)多藝,著述甚豐。他工書法,“本學(xué)歐陽,后兼顏、褚”,以至于當時朝鮮、日本諸國人爭相以重金求購其墨寶。他又善繪畫,山水之外,尤擅蘭石;其篆刻則古樸渾厚,法度精嚴,被譽為“深入漢人之室”。他著述亦豐,除《芳堅館印存》二卷行世外,還有《進奉文》《經(jīng)筵講義》《增默庵文集》《增默庵詩集》《芳堅館題跋》《使蜀日記》等。
〔16〕 同〔2〕,291 頁。
〔17〕 同〔2〕,第590 頁。
〔18〕 同〔2〕,第242 頁。
〔19〕 蕭敬齋(1890ü 1985),河北衡水縣人。論古齋的狳弟,又是掌柜的蕭維邦的本家。
惲毓鼎因常收藏石刻碑拓,見墨跡時發(fā)出“猶隔一塵”的感嘆。他若確定為真品尤其是精品的力作,則不惜財力購之。他亦十分講究議價技巧,一般先議到低于半價的價錢,不能成交的話再加價。此次成交價比索價低近三分之一。如日記記載光緒卅四年戊申(1908年)五月初九日:“蕭敬齋〔19〕自江南得東坡《煙江疊嶂歌》墨跡卷子索價五百金,余酬以二百金,尚未諧也。”后連日議價,以銀元三百五十元得之〔20〕??梢姁霖苟λ彶仄范嘁陨苾r得之。此幅蘇軾墨跡甚為可寶,亦得到收藏家裴景?!?1〕的青睞,日記載民國四年(1915)六月十七日(廿八號):“至順天府及裴伯謙處復(fù)診。余所藏坡公《煙江疊嶂詩》真跡,伯謙擬借付珂羅版影印,將取以鐫于《壯陶室叢帖》中,希世之珍從此流傳?!薄?2〕《壯陶室叢帖》后編纂為《壯陶閣書畫錄》,是民國時期重要的書畫著錄書。此件作品來源于大古董商蕭敬齋親至江南地區(qū)購買的法書精品,以及大收藏家裴景福閱目后將其收錄在《壯陶室叢帖》中,這件蘇軾墨跡是惲毓鼎藏品中保存于世的精品。
惲毓鼎所藏元代書法均為刻帖,包括趙孟頫延祐本《歸去來辭》、趙孟頫《過秦論》小楷,皆精美。從宋元書法藏品來看,惲毓鼎對蘇軾的推崇和品質(zhì)的追逐,使他的藏品面貌清晰、主線突出,以善價求得不少質(zhì)量精良之品,凸顯其獨具特色的鑒藏品味。
4.明清
惲毓鼎所藏明清書法至少19件,明代7件,包括碑拓2件、刻帖4件、墨跡1件。所藏清代書法12件,包括碑拓3件、刻帖3件、墨跡6件。由于明清墨跡存世量大,惲毓鼎所藏明清書法墨跡比例有所增大,整體來看其購藏體量較宋元時期有所增多,但質(zhì)量無法與所收宋元書法作品相比。
惲毓鼎收藏明代碑拓共2件,大多是蘇書及蘇軾書風的追隨者。包括明代吳寬(1435ü 1504)書七言墨拓對一副,他還購藏了書法家王鐸舊拓《擬山園帖》十冊。另日記記載惲毓鼎于論古齋買《晚香堂蘇帖補遺》。明代刻帖雖已風行于民間,但佳帖已不可多得,康有為談到“今日所傳諸帖,大抵宋明人重鉤屢翻之本”〔23〕,直到清中期被碑學(xué)代替。惲毓鼎所藏刻帖多為陳繼儒、董其昌、梁清標等名家鐫刻,大多輯錄了蘇軾書法,價格合宜或低廉,包括《戲鴻堂歐書千文》《戲鴻堂蘇帖》《渤海藏真》祖本等。除此之外,惲毓鼎所藏明代書法墨跡有薛明益〔24〕所書《文待詔傳》,蠅頭小楷精美茂密,無一率筆,較其所書《四十二章經(jīng)》石刻更饒雄厚〔25〕。
清代早期(約順治、康熙、雍正)仍為帖學(xué)期,因帖學(xué)泛濫,到清代晚期(咸豐、同治、光緒、宣統(tǒng)),碑派發(fā)展至鼎盛,“崇碑抑帖”的觀點影響了這一時代文人士大夫的書法購藏〔26〕。惲毓鼎所藏清代刻帖多為名家集帖,如順治時拓本《淳化閣帖》,以洋十元(洋十元相當于七兩銀子)得之〔27〕。集帖輯錄了蘇軾書法,惲氏又以銀一兩買梁清標《秋碧堂殘?zhí)贰?8〕。殘缺貶價購入名家匯刻叢帖,體現(xiàn)其所購之物物有所值。惲毓鼎還購藏了清代書法名家劉墉所刻《清愛堂正續(xù)帖》。惲毓鼎“酷嗜石庵相國書”。劉墉書法在清代較受歡迎,價格不低于甚至高于董其昌,此乃時代審美風氣使然。翁同龢也欣賞劉墉的書法,并臨摹之〔29〕。并且明代吳寬與清代劉墉書皆學(xué)蘇軾,可見惲毓鼎對歷代蘇書追隨者書法的購藏已成體系。清代墨跡留存量相比前朝較大,惲氏“見文清墨跡而大進”,并購買劉墉墨跡十余件,用以研習書法。次年又得劉墉墨跡兩冊,以窺取坡書精髓。除此之外,惲毓鼎還藏有清成親王愛新覺羅·永瑆(1752ü 1823)《詒晉齋帖》十二冊,現(xiàn)藏于北京石刻藝術(shù)博物館。
碑拓、刻帖是中層官員的首要選擇,因其存量大,復(fù)制相比墨跡書法創(chuàng)作更為容易,價格頁相對低廉。所以惲毓鼎購藏的書法以碑拓、刻帖為大宗。其對宋元書法的收藏體量是較大的,這與他的收藏愛好相關(guān),也受時代風尚影響。
惲毓鼎1896年開始購藏繪畫,晚于購藏書法十年。此前,他多在親友處寓目欣賞。購藏的畫作數(shù)量上少于書法,購藏清代繪畫居多,涵蓋卷軸、冊頁、扇面多種形式,但少有大幅長卷或立軸,購藏明清繪畫19件、明代繪畫2件、清代繪畫17件。
1.元
錢選的《黠鼠圖》為惲毓鼎所藏距今年代最久的繪畫作品,但囿于其鑒定能力,此畫并非真跡,惲毓鼎初次鑒賞《黠鼠圖》時對畫的真?zhèn)巫鞒鲨b定,認為:“圖章用水印,與后來印刷油迥別,確系元時物,自明以后失傳?!碑嬅驸j印項元汴“天籟閣”“墨林秘玩”“神品”“珍藏”“子京父印”諸印。惲毓鼎后邀請孫孟延鑒別審定,日記記載孫孟延評其“《黠鼠圖》則舊畫而加錢款者”。惲毓鼎得知后再次“觀諸跋,類一手所為,固已疑之”。惲毓鼎收藏偏好倚重書法,對繪畫則心有余而力不足,可能因其常年不作畫,也因其鑒賞次數(shù)有限,鑒賞能力不足,由日記可知,他最早在1886年見五伯所藏惲壽平畫冊,直覺愛不釋手。同年,汪鳴鑾(1839ü 1907)〔30〕學(xué)士贈送惲氏羅聘繪《說文統(tǒng)系圖》。惲毓鼎于1886年至1896年間多次鑒賞親友藏畫,自1896年才開始收藏購買繪畫,其藏畫時間較短。
2.明清
惲毓鼎所藏明代繪畫2件,日記記載敬古齋掌柜蕭敬齋攜沈周(1427ü 1509)山水巨幅求售,議價留之,“見者無不驚賞”。惲毓鼎常購藏歷代同鄉(xiāng)及惲氏家族的畫作,且一般價格低廉,既滿足其收藏愛好,也傳承了先祖文脈。如宣統(tǒng)元年己酉(1909年)十一月初一日,以銀八兩得明代畫家惲向(香山公,1568ü 1655)〔31〕畫松折扇〔32〕。
惲毓鼎購藏了清代繪畫17件,其所購藏畫作雖有名家大作,但較多無名畫家或知名度較低畫家之作。值得注意的是,惲毓鼎購入多件鄉(xiāng)賢畫作,顯示其鄉(xiāng)族情懷。繪畫題材以山水居多,風格其次是花鳥。形式橫卷、立軸、冊頁、畫屏、扇面均有,但總體來看,小尺幅畫作居多,價格較高的人物畫也未見其購藏。惲氏收藏清六家畫作3件,其中“四王”2件,此外收藏“四僧”畫作1件。
惲毓鼎購藏了“四王”王時敏山水與王原祁山水,也購入了“清六家”之一惲壽平山水花卉冊十二開(各六開),以及“四僧”之一髡殘山水巨幅,購入藏品多為山水題材畫作。惲毓鼎將王時敏山水請孫孟延審定,他極賞煙客小卷,贊及:“若懸之廠肆,價可二百金?!鼻已航怯挟厺撅w〔33〕“靜逸庵”收藏印。孫孟延認為“澗飛鑒賞極精,決無贗品”〔34〕。大收藏家的鑒定說明惲毓鼎這件畫作遞藏有序,價值不菲。其所購?fù)踉钌剿m真跡,但保存較差,惲毓鼎以四十五金得之。日記載此畫“收藏滅裂不堪,而畫心獨無恙,蒼渾雄勁,精神閱二百年猶涌現(xiàn)楮墨間,真神品也”。另惲毓鼎于宣統(tǒng)元年己酉(1909年)以六十金得髡殘山水巨幅,該畫作曾是沈秉承〔35〕(1823ü 1895)中丞鰈硯廬物,蒼渾雄厚,堪稱髡殘得意之筆。即便是清代名家畫作,惲毓鼎所購得的畫作價格均低于百金,其中不乏物美價廉、流傳有序的精品。惲氏還購藏了其他清代畫家包括程正揆《江山臥游圖》長卷、禹之鼎山水橫幅、羅聘《說文統(tǒng)系圖》、戴熙山水畫扇、《南莊漁隱書畫冊》一開等。程正揆生平繪臥游圖五百本,此幅《江山臥游圖》為其第一百五十本,得之于丹徒周氏,價甚廉,長八尺余,筆法蒼勁奇古,屈盤處純以篆籀法行之〔36〕。戴熙山水畫扇以廿四金得之。惲毓鼎購藏的其他清代畫家及作品知名度較低,包括朱鶴年(野云,1760ü 1844)《聽松觀瀑圖》卷、張崟(夕庵,1761ü 1829)《鳧薌詩意圖》十二幅、錢杜(叔美,1764ü 1845)畫屏四幅、管念慈(?—1909年)《桃花源圖》立軸、徐琪〔37〕《芍藥圖》詩畫扇。其中,朱鶴年《聽松觀瀑圖》以十三金得之。這些畫作并非是大藏家的焦點和搜求物,因此以惲氏為代表的藏家才能購得這類較少有人問津的作品。
[清]劉石庵 行書橫幅 紙本 徐州博物館藏
惲氏家族為吳地常州望族,能畫人較多,較為著名的有惲向、惲壽平、惲鐵簫〔38〕三公。惲毓鼎推崇同族鄉(xiāng)賢畫作,收藏同鄉(xiāng)先澤畫作數(shù)幾十家,如購藏了家叔植庭森墨筆花卉立軸、族高祖庭柄公(源吉)花卉冊、鐵簫公墨筆牡丹一大幅。廠賈了解惲毓鼎這一購藏偏好,便會攜此類畫作向其求售。
3.其他
除書法、繪畫外,惲毓鼎閑游琉璃廠時也會購買其他藝術(shù)品,包括瓷器、青銅器、絲織品等。日記記載了他多次關(guān)于其他藝術(shù)品的交易信息,其中瓷器交易8次,一般為當朝瓷器,包括花瓶以及買給小女兒作玩物的磁燒小人物。此外,他也購藏了舊瓷器,但日記中未有詳細記錄。其中,質(zhì)量最上乘的一件瓷器為趙主簿送來的御賜大瓷盤一件。絲織品交易3次,他購買紗羅數(shù)件,也擇購了織毛毯數(shù)件,織毛毯大幅每件一千二百文(約0.7兩銀),中幅每件八百五十文(約0.5兩銀)。他還藏有1件古銅觚,這件器物乃友人臧性甫購于廠肆,饋贈惲氏之物。除此之外,他還購買了文具插屏、大圖章三方、金表、金珀朝珠一套、料煙壺二、燈十余件、雄精壽星像等各式工藝品。
注釋:
〔20〕 同〔2〕,第384 頁。
〔21〕 裴景福(1854ü 1924),字伯謙,又字安浦,號臆闇,安徽霍邱縣新店人。光緒十二年(1886 年)進士。歷任廣東陸豐、番禺、潮陽、南??h令,因收集字畫古董,為時任兩廣總督岑春煊嫉恨,被迫暫避澳門。
〔22〕 同〔2〕,第736 頁。
〔23〕 康有為《廣藝舟雙楫》,《歷代書法論文選》,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04 年版,第754 頁。
〔24〕 薛明益(1563ü 1640),一作薛明益,字虞卿,明江蘇蘇州人。文徵明弟子,工書法,尤精于小楷,有“衡山后一人”之譽。亦擅篆刻。
〔25〕 同〔2〕,第127 頁。
〔26〕 李祥《長物之好:晚清碑學(xué)大興波及下的書畫市場》,《中國書法》,2018 年第10 期。
〔27〕 同〔2〕,第199 頁。
〔28〕 同〔2〕,第369 頁。
〔29〕 翁同龢《翁同龢日記·卷5》,上海:中西書局2011 年版,第2091 頁。
〔30〕 汪鳴鑾(1839ü 1907)清末大臣、藏書家。字柳門,號郋亭,一作郇亭,錢塘(今杭州)人,僑寓吳門。同治四年(1865)進士,歷官編修、陜甘學(xué)政、山東、江西、廣東學(xué)政,內(nèi)閣學(xué)士、總理各國事務(wù)衙門行走、五城團防大臣、吏部右侍郎等。歷官吏部侍郎。五城團防大臣,總理各國事務(wù)衙門大臣,光祿大夫。
〔31〕 惲向:原名本初,字道生、曙臣,號香山,武進(今屬江蘇)人。崇禎末舉賢良方正,授內(nèi)閣中書舍人。擅詩文工山水。
〔32〕 同〔2〕,第465 頁。
〔33〕 畢澗飛,名瀧,于竹癡,秋帆制府胞弟,富收藏,精鑒賞。
〔34〕 同〔2〕,第252 頁。
〔35〕 沈秉成(1823ü 1895),咸豐六年(1856)進士,授編修,遷侍講,充武英殿總纂,文淵閣校理等,升蘇淞太道,河南、四川按察使、廣西、安徽巡撫、任兩江總督等要職,有政聲。同治間出為蘇松太兵備道時,曾為上海豫園“點春堂”書寫堂匾(堂匾至今尚存)。在皖時,曾創(chuàng)辦經(jīng)古書院,“以課經(jīng)史實學(xué)”。他工詩文書法,精鑒賞,收藏金石鼎彝、法書名畫美富一時。
〔36〕 同〔2〕,第342 頁。
〔37〕 徐琪(1849-1918)浙江仁和人,字玉可、花農(nóng),號俞樓。光緒六年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歷官內(nèi)閣學(xué)士,官至兵部侍郎。俞樾弟子。工詩詞、書畫,善花卉,神似惲南田。有《日邊酬唱集》《粵軺集》。
〔38〕 〔清〕陶梁《紅豆樹館書畫記》收錄:清朝畫家國朝惲鐵簫《枯木竹石》《水墨牡丹》。
惲毓鼎的書畫收藏活動,他的最主要的收藏途徑是以錢易物,主要分為市肆購買和府邸購買。此外,他也通過與親友酬酢、幕僚雅賄收受藝術(shù)品,以維系官員之間的政治往來。
晚清時期北京古董文玩店鋪林立,京城琉璃廠、寺廟、廊坊頭條等街區(qū)均為藝術(shù)品主要交易場所。惲毓鼎常與同年、友人等出入市肆,購求藝術(shù)品。惲毓鼎至廊坊頭條觀燈、嘉倫綢緞莊買絲織品,且多次往返于琉璃廠,購買古籍碑帖、法書字畫。惲毓鼎多件藏品源于游市主動購買。他經(jīng)常光顧并有交易信息的店鋪如琉璃廠的論古齋、德古齋、宜古齋、松竹齋、書業(yè)堂以及火神廟、護國寺、嘉倫綢緞莊、洋貨店、廊坊頭條等場所。日記多次記載惲毓鼎所購字畫價格低廉,精品、劣品、偽品均有。在購藏過程中,官位較高的藏家人脈更廣,獲得購藏信息及時,質(zhì)量上乘的真品一般優(yōu)先售予具有財力的權(quán)貴高官,且權(quán)貴高官資金充裕,因此更容易購得精品,日記載:“聞南皮相國坐論古齋,搜買蘇帖甚殷。富貴人所得必勝于措大,然殘攤敗簏,相國限于勢分,不能窮搜,轉(zhuǎn)讓措大能得冷貨耳?!薄?9〕張之洞是權(quán)高位重的財富人士,相比貧寒的讀書人更易購得精品,官位較低的藏家只能從殘攤敗簏中買到無人問津的“冷貨”。由此可見,收藏這項活動有一定的門檻,并非絕對公平之事,官位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藏品的水平。論古齋古玩鋪所經(jīng)營的古字畫品類豐富,供應(yīng)量龐大。
藏家在購藏過程中會與多種身份人群交往,包括廠賈、裝裱師等,他們與藏家熟絡(luò)后便直接向藏家售賣藝術(shù)品。有時亦有友人登門攜畫出售,賣家圖方便快捷便選擇在府邸交易,方便之處是不購買亦可將商品留觀兩日再歸還,在府邸交易又具有隱蔽性,方便賣家出售宮中散出之物,或王公貴族礙于情面不方便公示于眾的變賣之物。在這種交易情形下,廠賈索價懸殊較大,而友人攜書畫登門求售的商品一般物有所值,如日記記載:“宣統(tǒng)三年辛亥(1911年)九月三十日,蕭隱公〔40〕攜宋拓《大觀帖》十冊求售,精神煥發(fā),筆法歷歷可見,非真宋本不能如此。索價五百元,不為昂,唯今日實無力得之。姑留案頭玩味數(shù)日?!薄?1〕蕭隱公是惲毓鼎的朋友,其持售的《大觀帖》為宋拓佳本,但惲毓鼎受財力所限,即便心愛之物也無力得之。晚清時期新舊權(quán)貴交替,亦有顯貴子弟、舊藏家持售藏品,所售商品一般為真跡,如惲壽平山水花卉冊十二開由鄭王府(鐘郡王奕詒的宅邸)出售。惲壽平為惲毓鼎先祖,登門求售的商品多為藏家愛好之物,如帖客介羅景湘舍人以蘇軾書小楷《金剛經(jīng)》帖求售、廠賈以族高祖庭柄公(源吉)花卉冊求售。伢人即書畫交易的中介,是促成交易的重要角色。帖客委托羅景湘登門售賣,惲毓鼎委托羅景湘議價,羅景湘在這次交易過程中便充當了伢人的角色。但登門求售的賣家更多是店賈、廠賈,如敬古齋掌柜蕭敬齋攜蘇軾《煙江疊嶂歌》墨跡卷子、沈周山水巨幅求售,褡褳店店賈攜織毛毯求售等。
收藏、鑒賞書畫是文人儒士附庸風雅之舉,亦成為官員政治往來的紐帶,以廣交人脈,團結(jié)幕僚,維系官員貴族之間的政治聯(lián)絡(luò)。清廷末世雖腐敗,但惲氏不喜謁權(quán)貴,頗簡于酬酢,尤不敢登王門,聯(lián)絡(luò)之人多為同級或下級官員,例如:翁斌孫饋贈惲氏蘇軾《喜雨亭》《凌虛臺》二記以及王鐸舊拓《擬山園帖》十冊、元《坡公小像》攝影一紙;張哲夫(文濬)執(zhí)贄《戲魚堂法帖》《劉石庵書札》一冊《南莊漁隱》書畫冊一本;臧性甫饋贈《清愛堂正續(xù)帖》,并見余喜愛古銅觚,買以相贈;王晉卿饋贈六朝寫經(jīng)墨跡殘卷:汪鳴鑾學(xué)士贈送羅聘《說文統(tǒng)系圖》:徐琪贈《芍藥圖》詩畫扇、雄精壽星像。官員間的人情酬酢、利益交換助長了官場的貪腐之風。另如日記宣統(tǒng)三年辛亥(1911)八月十八日記載:“晉老贈余六朝人寫經(jīng)墨跡,系從吐魯番三堡地沙中掘而得之?!薄?2〕惲毓鼎所藏唯一一件六朝墨跡并非市場交易購得,而是友人王晉卿〔43〕饋贈的出土文物,補充了其藏品的特殊來源,以此說明晚清文物市場交易方式的豐富性。惲毓鼎亦將書畫贈予友人或交往密切的位高權(quán)重之人,如將蘇軾《羅地廟碑》《迎神詞》拓片贈予楊士琦〔44〕。
[清]惲壽平 花卉圖軸絹本設(shè)色 徐州博物館藏
[清]王石谷 山水圖軸紙本墨筆 徐州博物館藏
[清]永瑆 行書詩軸紙本 徐州博物館藏
惲毓鼎《澄齋日記》中所記的藝術(shù)品購藏傾向于書法,書法又以購藏蘇軾書法為大宗,呈現(xiàn)由蘇軾上溯晉唐,下啟明清蘇軾追隨者的購藏面貌,購藏書法形式以碑拓為最,收藏結(jié)構(gòu)清晰。其購藏畫作以清代為主,山水畫居多,所購藏畫作較多出自無名畫家或知名度較低畫家之手。值得注意的是,惲毓鼎購入多件同族先澤畫作,體現(xiàn)其濃厚的鄉(xiāng)土情誼。他所購陶瓷、絲織品等工藝品并非用于收藏,而是作為日用之物。惲毓鼎日記記載:“次兒寶襄檢理舊藏字畫多至百馀件,皆余二十年節(jié)減薄俸所得,雖不能超群拔萃,自信卻無贗品也。”〔45〕可見惲毓鼎對傳統(tǒng)文化的熱愛。惲毓鼎購藏藝術(shù)品多在市肆主動購買,也有不少廠賈、友人上門求售,上門攜售之物不乏精品,且多為惲氏喜好之物。惲毓鼎也與友人集會酬酢,互相饋贈書畫,以鞏固同寅幕僚關(guān)系。但總體來看,惲毓鼎藏品雖留存至今的較少,更不能稱為名品,無法與翁同龢、端方、羅振玉、吳大澂、王懿榮等大藏家的藏品相媲美,但他以較少的財力購藏了其所喜愛的藝術(shù)佳作,不失為具有代表性的中小型收藏家案例。文章通過對惲毓鼎的藝術(shù)品購藏的研究,我們可以窺視以他為代表的中等官位官員的藝術(shù)品購藏特點,以及以惲毓鼎為代表的亦文亦官的士子學(xué)人的精神文化追求和審美趣味。
注釋:
〔39〕 同〔2〕,第369 頁。
〔40〕 隱公原名炎,后稱隱公,廣東梅縣人。光緒三十二年(1906),隱公與同人在北京法源寺講《大學(xué)》,因操方言,聽眾不多,乃著此書。卷首附開講通告,有惲毓鼎序文以及隱公的自序。
〔41〕 同〔2〕,第560 頁。
〔42〕 同〔2〕,第551 頁。
〔43〕 王樹枏(1851ü 1936),自幼遷居保定,先后任四川青神及寧夏中衛(wèi)知縣,蘭州道,新疆布政使。
〔44〕 楊士琦(1862ü 1918),字杏城,安徽泗州(今江蘇盱眙)人,出身大官僚家庭,為李鴻章、袁世凱的重要部屬。
〔45〕 同〔2〕,第692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