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向
沒想到跟著導(dǎo)航的提示竟然迷了路。
時間已過了下午5點,只差一步就能看到梅江新大橋了。回去的路一時也未必能找得到,索性下了車,我們在一個不知名的小村口停了下來。
一片高大的芭蕉樹首先映入眼簾。時已深冬,想遠在北國的故鄉(xiāng)已是白雪皚皚萬木凋零,而此處芭蕉葉卻還是郁郁蔥蔥,散發(fā)著無限生機。微風(fēng)吹來,芭蕉輕輕抖動碩大的葉子,仿佛這世上唯有它既沒有抗洪抗暑的倦意,也沒有悲秋嘆秋的傷情。
芭蕉樹的對面是一片小樹林。相對芭蕉的健壯,這些樹的身材略顯秀氣,靜靜地一排一排站在廢棄的旱田里。幾株木瓜樹在斜陽中靜靜地展現(xiàn)它沉甸甸的美。
樹林的邊緣就是大片的農(nóng)田。最后一季水稻已收割完畢,此時的田中只有一排排低矮的稻茬兒。
芭蕉樹掩映著一片連山白墻灰瓦的大屋。院門緊閉著,深褐色的門框已有些腐朽,一側(cè)略有傾斜。相對厚重的兩扇門,門框好像已顯得力不從心。門垛的兩側(cè)還殘留著泛白的對聯(lián)紙,或是昨年,或是前年,或是更久的某個新年被主人張貼上去,那時它一定是紅紅火火地守著大門迎接著四方來客。南方的雨水浸潤著一切東西,有的在浸潤中成長,有的慢慢失去它生命的本色直至消亡,便如這紙上的對聯(lián)的文字,已然無從辨識了,只有模糊的水印和門前亂石鋪就的階梯上遍布斑駁的苔痕訴說著這個宅子悠悠歲月。
大屋圍墻僅僅高過我的額頭,且破損不堪,幾處墻頭竟然鉆出茂盛的野草。大屋和圍墻的的墻皮有數(shù)處已脫落,露出黃色的土胚。
大屋的前面是一塊約十多畝大小的荷塘。印象中的荷塘應(yīng)該是一池透綠,一枝一枝涌動著的荷葉形成一片綠色的海洋,葉與葉之間簇擁著無數(shù)盛開的婷婷荷花,正所謂“接天蓮葉無窮碧, 映日荷花別樣紅”。五彩繽紛的蜻蜓或匍匐于荷尖,或輕蘸水波。小魚忽東忽西,追逐于清澈的水塘之中,嬉戲于葉片之間。田邊的青蛙不時躍進塘來,水面泛起點點漣漪,更有舞姿婀娜的蝴蝶在荷花間飛舞。
眼前的荷塘卻顯得有些頹唐,昔日翠綠的荷葉子已被冷風(fēng)吹得七零八落,枯萎的莖葉散落在略顯清涼的水塘中。至于夏日里的??万唑选⒑颓嗤茉缫咽ミz跡,就連水下的魚兒也沒有一條。
面對這滿塘的蕭瑟,我靜靜地站著。這翠綠的荷葉這盛開的荷花這喧鬧的水塘難道就這么一直睡去?
在五嶺之南、梅江之畔,在這短短的冬,你也要沉睡?
一陣風(fēng)吹過水面,穿過零落的枯荷間,我聽到傳來沙沙的聲音,這聲音仿佛是眼前的荷塘在輕輕地告訴我說,我們沉睡是為了養(yǎng)足精神,為了在來年春風(fēng)的呼喚夏雨的滋潤中一展清麗。
沉睡,讓我們更加安靜,在安靜中認(rèn)識此生的真諦,完成生的升華。
沉睡,綻放,綻放,沉睡……所有的生命不都是這樣嗎?
水塘對岸傳來一陣陣嘩嘩的聲音,我抬眼望去,原來是一位身著黑色上衣的阿婆,她正從水塘里取水澆灌塘邊的菜地。
阿婆的身后居然有一塊一畝大小的菜園,遠遠望去一片碧綠。豌豆馬上攀滿細竹竿搭的架子,卷心菜整齊地排了數(shù)行,一片盛開著的蠶豆花在這個寂寞的季節(jié)里更顯出發(fā)自心底的執(zhí)著。
時間已快6點了,我們的手機也響了數(shù)次。與同伴沿著水塘邊上的一條小路往村里走去。接連經(jīng)過幾戶宅院,都是大門緊閉,直到走近一個擁有幾株茂密柚樹的角落,才發(fā)現(xiàn)兩位阿婆正坐在門旁的石凳上聊天,柚樹上掛著略略泛黃的柚果。
同伴與阿婆們用客家話溝通大約半小時之后,我們再次轉(zhuǎn)回村口,直奔向汽車。這時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從倒車境里我看到漸漸遠去的村莊愈加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