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麗麗
清晨去菜市,水靈靈的青蘿卜,吸引了我的目光。它們被賣菜老人碼得整整齊齊,泛著翡翠似的光茫。老人一手握住蘿卜,一手用刀子從頂端破開成四塊,吃起來甜脆脆的,果然像梨子。以前就聽人說過“蘿卜賽梨”,覺得未免有點(diǎn)夸張,蘿卜拿什么和又脆又甜的梨子相媲美呢?
一日讀到“這花葉心里美蘿卜,上部淡綠色,下部為白色,肉為鮮艷的紫紅色,口感脆甜,賽過鴨梨”,想想也是,僅從顏值來看,蘿卜就賽過鴨梨了。高郵出產(chǎn)一種“揚(yáng)花蘿卜”,是汪曾祺筆下的寵兒,這種蘿卜個頭不大,鮮紅的外皮,就像小胡蘿卜,可當(dāng)水果生吃。
蘿卜又稱萊菔、菜頭,種子叫萊菔子,是一味中藥。蘿卜花色有白和紫,紫是那種淡雅的紫。蘿卜花不絢麗,卻一樣招蜂引蝶,大約在蝴蝶眼里,每朵花都是美的。蘿卜花香氣不大,一朵朵輕輕攏在一起,很謙遜的樣子。
種蘿卜得起壟,要種在菜畦埂上,不像白菜種在菜畦里。種蘿卜最麻煩的是剔苗,拔下瘦小的,留下肥旺的。立秋過,白菜蘿卜,發(fā)了瘋地生長,像是比賽,不久,蘿卜們拱破了土埂,碧綠的纓葉在秋風(fēng)中顫抖,看上去就像一幅畫。一壟壟肥碩的蘿卜,挨挨擠擠,那旺盛的生命力,看著就讓人舒服。
蘿卜的一生,要經(jīng)歷白露、秋分和霜降這幾個節(jié)氣。大地封凍前,它被人們從土里拔出窖藏。新鮮收獲的蘿卜,鮮嫩多汁,清爽脆甜。汪曾祺曾這樣寫道,“心里美蘿卜是北京特色,蘿卜都是挑選過的,用手指頭一彈,當(dāng)當(dāng)?shù)?一刀切下去,咔嚓嚓地響?!边@樣的文字,活色生香,當(dāng)時就想吃一口這樣的蘿卜。
晚播的蘿卜可以越冬,個頭大多比較秀氣。經(jīng)歷了風(fēng)霜雨雪,蘿卜的辛辣味就散去了,就像一個人,經(jīng)歷磨難后,會變得平和成熟。
聽說大興西紅門的蘿卜曾是皇宮的貢品,深受慈禧太后的喜愛。城門緊閉,可只要西紅門的蘿卜到了,城門立馬打開,于是就留下“西紅門的蘿卜叫城門”的俗語。到了現(xiàn)代,西紅門的蘿卜還曾作為國禮,饋贈過國際友人。
蘿卜不僅是菜蔬,還是好藥。平??人?,用紅皮辣蘿卜切薄片,放冰糖水里泡一夜,喝了就能化痰止咳。咳嗽有痰時,可以用蘿卜與荸薺、海蜇一起煮湯,就能化痰。清代民間有個食療方,用白蘿卜片與利咽的青橄欖一起煎湯代茶,方名青龍白虎湯,可以治療咽痛和失音。蘿卜榨汁可解酒毒,將蘿卜汁置鍋里煮沸即可,特別適用于酒后口干舌燥者服用。當(dāng)你吃面食過多腹脹不適時,食用蘿卜能消面毒。
小時候一到冬天,我手上容易生凍瘡,天氣稍微一熱,奇癢難忍。母親會找一個較小的白蘿卜,在火里燒熟,掰開后,趁熱貼在凍瘡上。幾次三番后,凍瘡就奇跡般地好了。
李漁曾說:“生蘿卜切絲作小菜,伴以醋及他物,用之下粥最宜。”到了冬天,我常常會切一筐蘿卜條,曬到半蔫,然后用鹽揉搓,腌上半個月,拌以炒香后輾碎的胡椒花椒粉,甜脆微辣,是我家中經(jīng)典的佐粥小菜。
清代美食家袁枚《隨園食單》里,曾介紹魚翅的做法:“魚翅難爛,須煮兩日才能摧剛為柔。用有二法:一用好火腿、好雞、蘿卜絲,拆碎鱗翅,摻和其中,飄浮碗面,令食者不能辨其為蘿卜絲、為魚翅,此又一法也。用火腿者,湯宜少;用蘿卜絲者,湯宜多,總以融洽柔膩為佳。”看來,袁枚不但喜歡蘿卜,還把蘿卜冒充成魚翅來享受。
蘿卜的吃法很多,我還喜歡生吃。每年入冬,我都要買一袋蘿卜埋進(jìn)土里,這樣可以一直保鮮到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