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大黃

朱玲

一天半夜，正在熟睡的我被一陣劇烈的撞門聲和狗的狂吠聲吵醒。我睡眼惺忪地披衣下床，打開門。一只棕黃色的大狗咬著我的褲管往外拖，這是鄰居劉奶奶家的狗，名叫大黃。劉奶奶孀居多年，兩個兒子一個在國外，一個在上海，接她去他們那兒住，劉奶奶不肯，堅持要獨居。隨著大黃的引領(lǐng)，我來到劉奶奶家里。躺在床上的劉奶奶臉色紫黑，頭歪在一邊，奄奄一息。我嚇壞了，立即叫來老公，撥打120，救護車很快趕到，但醫(yī)生稱是腦出血，回天無術(shù)。后來我打電話通知劉奶奶的兩個兒子前來料理喪事。劉奶奶的兒子走之前，說是將大黃扔到鄉(xiāng)下，由它自生自滅去吧。

可是一周后，晚上下班，我看到劉奶奶緊鎖的家門前趴著大黃。我蹲下細瞧，大黃瘦多了。我不知道這么長的路程，大黃是如何認得路又如何跑回來的。它該餓了吧？我到寵物店買了專門的狗糧放到大黃面前，但是大黃一口沒動。我走近大黃，撫摸著它有些干枯的皮毛，發(fā)現(xiàn)竟然有淚水溢出了它的眼眶。它是在悼念它的故主啊，我的心顫抖了，為一只狗的忠誠。

過了七八天，我看見那碗里的狗糧沒了，心中一喜。大黃用軟軟的身體摩挲著我的腿，很是依戀。我把它帶回家，我這個從來不正眼看狗的人對大黃卻有了深深的掛念。大黃很愛干凈，大小便都是到衛(wèi)生間。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大黃身體發(fā)福了，我以為這是我飼養(yǎng)的功勞，很是沾沾自喜。有一天下班，我看見大黃一瘸一拐地跟著我，嘴里還流著血，血滴了一路，它的腹部有一個鋼圈緊緊地卡著，勒得血跡斑斑。我猜測，可能有人把它當成流浪狗，想套去換錢。我心疼地抱著它，試圖解開那鋼圈。大黃似觸電般拼命掙脫，可能是受驚了。老公說，到獸醫(yī)站打點麻藥，再慢慢解開。

我覺得言之有理，就去了獸醫(yī)站。獸醫(yī)手一摸說，這只狗快要臨盆了。我大驚失色，隨即明白了，為什么原本思念舊主拒絕進食的大黃，突然吃了我的狗糧。醫(yī)生打了麻藥，用老虎鉗仔細扳斷鋼圈，鋼圈深深地嵌進肉里，大黃的腹部血肉模糊，我和醫(yī)生雙手沾滿了大黃的鮮血。醫(yī)生在傷口上涂上藥粉，我回家買來骨頭給大黃滋補身體。三天后，大黃趴在床肚下，輾轉(zhuǎn)反側(cè)，痛苦呻吟，不一會兒，一只只小狗就下來了，一連生了九只。我發(fā)現(xiàn)大黃剛有點愈合的傷口又被掙裂開，滲出縷縷血絲，萬分可憐。

我看大黃獨自哺乳九只小狗，很是吃力，就和老公商量，把九只小狗送人。大黃像聽懂我的話似的，時時刻刻警惕地看著我。終于趁大黃吃食時，我瞅準一個空當，將九只小狗裝在早就準備好的紙箱內(nèi)送到二橋一個熟識的理發(fā)店的老板那里，托他送人。

沒有了小狗的大黃，神色戚然，淚水盈眶。我心中實在不忍，抱著大黃去那家理發(fā)店探望它的孩子。大黃與它的孩子摟作一團，喔喔地歡呼，我的眼眶有點濕潤。短暫的團聚后，大黃懂事地咬著我的褲管示意離開，我千叮嚀萬囑咐，要理發(fā)店老板務(wù)必找?guī)讉€妥當?shù)娜思翌I(lǐng)養(yǎng)。

回家的第二天晚上，大黃不見了。我們到處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一個月后的一天早上，我去買早點，發(fā)現(xiàn)劉奶奶的門口臥著大黃。我喜出望外，一邊呼喊一邊向它跑去，但它始終保持著臥地的姿勢，并不搭理我。我見它狀態(tài)不對，一摸鼻息，已經(jīng)魂飛魄散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