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鳥來儀

練潔 井娟

《山海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中有，“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于烏?！雹偃銥踺d著太陽升起和降落，鳥對于崇拜太陽的東夷族來說有著重要的意義。《詩經(jīng)·商頌·玄鳥》云：“天命玄鳥，降而生商?！薄妒酚洝ひ蟊炯o》有：“殷契，母曰簡狄……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兵B是商代祖先崇拜的重要對象?！兑笮嫘⊥汀の淖直帯?17條，“翌癸卯，帝不令鳳？貞、翌癸卯，帝其令鳳”，卜問的是帝令不令鳳，鳳來不來？很清楚，鳳是作為天帝的使者，承載著溝通天地的重任。東夷族對鳥的崇拜可見一斑，早在大汶口、龍山時代就出現(xiàn)了鳥型陶鬶，鳥喙足鼎，鳥型玉飾件等。由此看來，在原始宗教中，鳥的飛天本領(lǐng)被高度重視和崇拜，鳥被視為天神的使者，成為廣泛崇拜的靈物。

商代是中國社會發(fā)展的一個繁盛時期，農(nóng)業(yè)、手工業(yè)等各方面都有較大發(fā)展，青銅工具在制玉工具中的應(yīng)用，使玉器雕琢工藝呈現(xiàn)出新的突破，形成中國玉器發(fā)展的一個高峰?？脊殴ぷ髡哂?976年發(fā)掘商代婦好墓，出土755件玉器，①其中帶有動物造型的玉器就達到266件，占墓葬出土玉器的35.5%，②鳥形玉器在其中占了較大的比重。山東地區(qū)商代玉器的出土量與中原腹地殷墟等地無法相比，但是源于由來已久的鳥崇拜思想，鳥形玉器多有出土，且細致靈巧，風格多樣。本文僅就館藏的山東地區(qū)出土的部分商代鳥形玉器進行梳理和總結(jié)，為研究鳥形玉器提供參考。

一、出土遺址情況

考古發(fā)掘山東地區(qū)出土的商代圓雕玉鳥數(shù)量較多，其中保存完整，制作精美者，主要見于青州蘇埠屯墓、濟陽劉臺子墓地和濟南大辛莊遺址。從墓葬出土情況看，濟陽劉臺子遺址位于山東省濟陽縣姜集鄉(xiāng)劉臺子村西約200米處，地處魯北黃河沖積平原南部，南距黃河10余公里，北臨徒駭河2公里。遺址高出地面2.5米，為一階梯狀臺地，面積約2萬平方米。玉鸚鵡出土于M6，放置于墓主頭部左側(cè)上方和胸部左側(cè)。③為典型的商周遺址，出土了相當數(shù)量的規(guī)格較高的青銅器和形制豐富的玉器。玉器有白玉、青玉、墨玉、黃玉等，還有瑪瑙和綠松石。白玉龜、白玉匕、青玉刀、白玉璧等制作精美，體現(xiàn)出商周時期制玉工藝的特色。

青州蘇埠屯商代墓地是除河南安陽商代“王陵”之外的大型商代墓葬。墓地在山東省益都（今山東青州市）縣城東北20公里，南距膠濟鐵路約4公里，東距？河1.5公里的蘇埠屯東的一個隆起的土嶺上。根據(jù)墓的形制是“亞”字形和帶銘文“亞醜”的兩把大型銅鉞的出土，表明這里是一處氏族的墓地。出土了玉戈、玉魚、玉柄形器、玉琮、玉管、玉塊等玉器。④

濟南大辛莊遺址位于濟南市東北約8公里，遺址在莊東南，地勢稍隆起。遺址中心有寬約30米的南北斜向早溝，稱為“蝎子溝”。文化堆積主要分布在蝎子溝的東西兩岸，重點保護面積約10余萬平方米。從1936年至今已經(jīng)過數(shù)次挖掘，出土大量精美的青銅器、陶器，其中商代甲骨文的發(fā)現(xiàn)更是奠定了大辛莊作為商代貴族墓地的重要性。出土玉器有玉戈、玉圭、玉鉞、玉璧戚等。⑤

二、出土玉鳥形制

（一）俯視展翅型玉鳥。一般表現(xiàn)為雙翅外張，尾翼收緊，做飛翔狀。烏眼常作淺浮雕或陰線刻畫的細部表現(xiàn)，有的在鳥喙或者鳥腹部穿孔用于系掛。

1.玉鳥

高2.4、寬4、厚0.5厘米，1966年山東青州蘇埠屯出土。

裝飾品。青玉質(zhì)。鳥兒尖嘴短尾，作展翅飛翔狀。以減地平凸雕出雙眼，隱起雙鉤飾羽翅細紋，陰線刻出尾翼，喙部對鉆一與背部相通的小孔（圖1）。

2.玉鳥

長4.1、翼寬3.4、厚0.6厘米，1966年山東青州蘇埠屯出土，山東博物館藏。

鳥身為三角形，鳥身紋飾以單陰線刻劃出圓眼、頭部、背部、尾翼，以雙陰線刻劃出翅膀。背部近頭處有一圓孔（圖2）。

3.玉鳥

體長4.7、寬4、高1.5厘米，1985年濟陽劉臺子墓地出土，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藏。

淡綠色，有黃褐色沁斑。體呈三角形，頭部尖，鉤喙高鼻，圓眼微凸，后飾有一對彎曲鉤形獸角，翅膀飾四組勾連雷紋，翅作飛行狀。背脊裸露，短分尾，腹下雙足收縮。喙部有一橫向圓孔，為兩面鉆（圖3）。

（二）側(cè)立型玉鳥。造型多變，紋飾復雜。

1.玉鳥

鳥身長4.8、中寬2.5、尾寬1.9厘米，1966年山東青州蘇埠屯出土，山東博物館藏。

玉質(zhì)呈青色，器身有朱砂。雙面雕刻，鳥身為側(cè)視形象，以減地法刻劃出圓形雙目，尖喙，有冠，以兩條陰刻線區(qū)分足部與尾部。單足三爪，分尾向后。翅膀斜向上攏于背部，喙部與胸部各有一圓孔（圖4）。

2.玉鸚鵡

體長15.2、寬5.1、厚0.5厘米，1985年濟陽劉臺子墓地出土，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藏。

淡綠色玉，有大面積的黃色沁斑。通體拋光。一面平整，一面中部隆起。鸚鵡呈昂首挺胸，站立狀，全身線刻，兩面對稱，雕刻精致。尖喙圓眼，三角形頭冠琢有扉棱，冠尾上卷。頭部飾有兩個鱗紋。體態(tài)豐滿，寬翅下卷，長尾上翹。粗足彎曲內(nèi)收，足下有短榫（圖5）。

3.玉鸚鵡

長8.9、寬5.5、厚0.6厘米，2003年山東濟南大辛莊遺址出土，山東大學博物館藏。

青綠色。呈鸚鵡形，簡約雕出輪廓，索面無紋，打磨光滑，喙部與尾部均削尖內(nèi)收，眼睛呈一圓孔。輪廓清晰，造型生動逼真，俏皮可愛（圖6）。

4.玉鳥

長9、寬2.5、厚0.65厘米，2003年山東濟南大辛莊遺址出土，山東大學博物館藏。

青玉，器表受沁呈白色或呈褐色。鳥形，喙下勾成圓孔狀。眼睛圓凸，兩條羽冠豎直立于頭上，身及尾部用長弧陰線表現(xiàn)（圖7）。

5.玉鸚鵡

高8.4、寬2.5、厚0.4厘米，1985年山東濟陽劉臺遺址出土，濟陽縣博物館藏。

黃褐色，有白斑。全身線刻，勾啄圓眼，高冠后傾，體態(tài)豐滿。寬翅短尾，腹部裝飾云雷紋。足粗，足下有榫。冠上有一圓孔，一面鉆（圖8）。

6.玉鸚鵡

長10.4、寬3.6厘米，1982年山東濟陽劉臺遺址出土，濟陽縣博物館藏。

青玉，素面，有褐斑。磨制光潔，呈片狀。首部稍殘。頭微抬，戴高冠，五官不太明顯，似作側(cè)身蹲踞狀。兩端有穿孔。此器應(yīng)為半成品，只加工完成基本形狀，還未雕刻出細部（圖9）。

三、鳥形玉器賞析

商代晚期，玉器使用比較普遍，從考古情況看，貴族墓葬和平民墓葬基本都有玉器的出現(xiàn)，器形繁雜，種類齊全。很多最初是作為實用器的武器或工具都脫離了真正的使用功能，而是被精雕細刻，視為高貴的儀仗用器。作為佩飾或者是冥器的用玉更是注重細節(jié)的刻畫，紋樣更加寫實，生活氣息濃郁。鳥形玉器主要表現(xiàn)了鳥的頭部、翅膀和尾翼三個部分，突出重要的器官，省略瑣碎的細部，均作象征性的勾劃。幾乎都有穿孔可以系掛，沒有穿孔的在足下設(shè)榫，可以將其插在器座上供觀賞。體現(xiàn)出作為裝飾性器物的特征。如大辛莊出土的玉鸚鵡（圖6），勾喙、圓眼、小冠、翹翅、分尾、短榫，簡單的勾勒出一只俏皮可愛的鸚鵡形象，好像剪紙藝術(shù)，只是簡單的表現(xiàn)了外在輪廓，卻塑造了栩栩如生的動物形象。河南省安陽市殷墟出土的鳥形玉器（圖10），灰褐色，作引頸飛翔狀，尖喙，雙翅伸展，分尾。頭下有斜向?qū)︺@孔。突出的長頸和尖喙高高向上，翅膀被打磨的光滑圓潤，好像沒有了阻力可以馬上直飛云天。任何形象的藝術(shù)品都是客觀的、感性的，體現(xiàn)著一定的思想感情，是客觀因素與主觀因素的有機統(tǒng)一。形象的飛鳥，體現(xiàn)著先民對鳥的崇拜，是他們精神慰藉，是商代人精神思想的直接體現(xiàn)。

商代玉器制作從青銅工藝中得到啟發(fā)，雕琢工藝上有了新的突破，脫離原始的古拙風貌，逐漸將玉器制作水平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運用自然流暢的外輪廓線將動物生動展現(xiàn)，濃縮動物基本形態(tài)，呈現(xiàn)直觀、深刻的立體形象。細部刻畫則追多種雕刻技法靈活多變，達到對真實動物的高度摹寫。表現(xiàn)為“圓睜的眼，彎曲的角，舞動的翅”等。如濟陽劉臺子出土玉鸚鵡（圖5），三角形頭冠琢有扉棱，尖喙圓眼，頭部飾有兩個鱗紋，頭后羽毛卷曲上翹。寬翅下卷，長尾上翹。粗足彎曲內(nèi)收，足下有短榫。玉鸚鵡是商代鳥形玉器里出土數(shù)量最多的，一般都有華麗的高冠，顯示出商代先民對鸚鵡的重視。卷曲的翅膀，線條流暢自然，表現(xiàn)出工匠精湛的雕刻技法。河南省安陽市新安莊出土的鳥型玉佩（圖11），尖勾喙，方眼，“C”形眉，云紋角，角根粗壯。雙翅收攏，分尾。體部飾勾云紋，腹部有斜向?qū)︺@孔，上以云紋勾繪，生動形象。腹部有條狀足。整體造型規(guī)整勻稱，腹部勾云紋的使用更顯莊重寧靜。陽線雕刻的勾云紋，不是簡單的使用青銅片蘸著解玉砂可以琢出來的，應(yīng)是采用了“圓形工具來琢制的，因為圓形工具轉(zhuǎn)動起來以后，整個外圓都能在同一個點上進行研磨，不需要來回摩擦的余地。這種工具可能也已安裝在一架很簡單的車床上了。”⑥商代玉器的切削、琢磨、勾線、鉆孔、拋光等技術(shù)運用成熟，以陰刻勾線、陽刻浮雕表現(xiàn)細部，運用了“鉈子”和“管鉆”等工具。形成了“臣”字眼、扉棱等裝飾風格。

商代玉鳥紋飾精美，造型多變，運用寫實、概括、夸張等手法進行雕刻，是神秘的原始宗教禮儀色彩的延續(xù)，體現(xiàn)出規(guī)整、端莊、嚴謹?shù)纳檀衿黠L格，對研究商代玉器發(fā)展和商代的文化風貌具有重要價值。

注釋：

①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編《殷墟婦好墓》，文物出版社，1980年版。

②夏鼐《商代玉器的分類、定名和用途》，《考古》1983年。

③佟佩華《山東濟陽劉臺子西周六號墓清理報告》，《文物》1996年。

④山東省博物館《山東益都蘇埠屯第一號奴隸殉葬墓》，《文物》1972年。

⑤方輝《大辛莊遺址研究》資料卷，2013年。

⑥北京市玉器廠技術(shù)研究組《對商代琢玉工藝的一些初步看法》，《考古》1976年。

（責任編輯：李紅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