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駕”刑法規(guī)制的缺陷及完善

王 剛

（阜陽師范大學 安徽 阜陽 236037）

近年來，“醉駕”在我國頻發(fā)，后果嚴重，危害極大，已引發(fā)社會廣泛關注。刑法在打擊預防犯罪方面有著極其重要作用，打擊預防“醉駕”必須充分發(fā)揮刑法作用。目前，我國規(guī)制“醉駕”的刑事法律主要為《刑法》第18 條、第114 條、第115 條、第133條、第133 條之一以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關于辦理醉酒駕駛機動車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等相關規(guī)定。由于刑事立法的不完善，既造成對“醉駕”定罪量刑困難，也導致對“醉駕”打擊防治不力。為解決“醉駕”定罪量刑難題，有效打擊防治“醉駕”，有力維護社會秩序，切實保護公民權益，完善規(guī)制“醉駕”的刑事法律實屬必要。

一、“醉駕”刑法規(guī)制的缺陷

（一）醉酒刑事責任規(guī)定不明確

我國《刑法》第18 條第4 款規(guī)定：“醉酒的人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痹摋l款雖規(guī)定醉酒人應當對其醉酒期間實施的符合犯罪構成要件的行為負刑事責任，但并未規(guī)定是負完全刑事責任還是負部分刑事責任，對醉酒人醉酒期間責任能力喪失或者明顯減弱的情況下實施的行為構不構成犯罪、構成故意犯罪還是過失犯罪以及是否減輕刑事責任等問題也缺乏明確規(guī)定[1]。另外，醉酒包括生理醉酒、復雜醉酒和病理醉酒，也包括自愿醉酒和非自愿醉酒?！白砭频娜朔缸铮瑧斬撔淌仑熑巍笔侵杆凶砭祁愋腿硕紤斬撔淌仑熑芜€是指部分醉酒類型人應當負刑事責任，刑法也沒有作出明確界定。罪刑法定是刑法的基本原則，也是刑法的首要原則，其對防止國家刑罰權恣意行使，保障公民安全和自由具有重要作用。明確性是罪刑法定的基本要求，也是其題中應有之義?！胺傻暮觳磺灞旧砭褪且环N弊害。”[2]由于缺少刑法對醉酒刑事責任的明確規(guī)定，這不僅會給“醉駕”司法認定帶來困惑和混亂，導致定罪量刑的困難，也會導致刑罰權恣意行使難以防止，公民安全和自由之保障難以實現(xiàn)。

（二）危險駕駛罪現(xiàn)行規(guī)定不合理

“醉駕”是世界各國常見多發(fā)現(xiàn)象。許多國家對“醉駕”均采取了較為嚴厲的刑事政策，把“醉駕”規(guī)定為犯罪行為。如韓國2009年修訂的《道路交通法》新增加了醉酒駕駛車輛罪，英國1988年的《道路交通法》也對酒后駕駛罪作出了規(guī)定等[3]?；凇白眈{”的多發(fā)性和危害的嚴重性，為有效打擊防治“醉駕”，我國《刑法》第133 條之一設置了危險駕駛罪。危險駕駛罪的設置對打擊防治“醉駕”起到十分重要作用，但同時也存在一些問題和不足。

1.法定刑相對偏低

一些國家和地區(qū)對酒后駕駛和醉酒后駕駛設置的法定刑一般較重，如在香港，醉酒駕駛經(jīng)公訴程序認定構成犯罪的，可判處三年監(jiān)禁；在英國，酒后駕車致人死亡情節(jié)惡劣的，可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4]。在我國，按照《刑法》第133 條之一規(guī)定，對于“醉駕”無論造成嚴重危害后果與否，只要不符合其他犯罪構成要件的，只構成危險駕駛罪，只能給予拘役并處罰金處罰，這就往往會造成處罰偏輕，違背罪刑均衡原則，不利于打擊防治“醉駕”。即使在同時構成其他犯罪、依照處罰較重的規(guī)定定罪處罰情況下也不能解決處罰偏輕問題。以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處罰，雖可解決處罰偏輕的問題，但由于該罪構成要件限制極為嚴格，只有極少部分“醉駕”才能按照該罪定罪處罰，絕大部分“醉駕”只能按照交通肇事罪定罪處罰，而交通肇事罪本身法定刑也存在偏低情形，這樣一來還是無法從根本上解決“醉駕”處罰偏輕的問題。

2.沒有規(guī)定造成危害后果如何處罰

一些國家對危險駕駛造成危害后果規(guī)定了如何給予刑罰處罰，如加拿大刑事法典規(guī)定，醉酒駕駛，若構成可訴罪，處五年以下監(jiān)禁；致傷他人構成可訴罪，處十年以下監(jiān)禁；致死他人構成可訴罪，處十四年以下監(jiān)禁。而按照我國《刑法》第133 條之一規(guī)定，“醉駕”在構成危險駕駛罪同時又構成其他犯罪的，應依照處罰較重的規(guī)定定罪處罰，并沒有規(guī)定對“醉駕”造成危害后果如何處罰。這樣一來，一旦“醉駕”構成其他犯罪，究竟構成何罪，就難以定性，尤其是在是構成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還是構成交通肇事罪的認定時，就更加困難。因為這兩種犯罪區(qū)分的關鍵在于主觀方面，而對于過于自信過失與間接故意的區(qū)分又是司法實踐中的一大難題。最終無論是以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處罰，還是以交通肇事罪定罪處罰，都難免不引起爭議。與此同時，在司法實踐中也很難避免把本應按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處罰的案件，卻按交通肇事罪定罪處罰，而本應按交通肇事罪定罪處罰的案件，卻按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處罰，從而導致定罪量刑錯誤以及刑罰畸輕畸重的不合法、不合理現(xiàn)象發(fā)生，損害司法公正[5]。

3.沒有附加資格刑

刑罰中的財產(chǎn)刑和資格刑對打擊防治“醉駕”具有重要作用。我國《刑法》第133 條之一規(guī)定，構成危險駕駛罪的，處拘役并處罰金。并沒有規(guī)定吊銷機動車駕駛證，剝奪機動車駕駛資格。我國2011年《道路交通安全法》第91 條規(guī)定，醉酒駕駛機動車應當?shù)蹁N駕駛證并且在五年或者十年內(nèi)甚至終生不得重新取得駕駛證，但這些處罰是屬于行政處罰而非刑罰處罰，其威懾力、強制力、作用力都十分有限，不利于預防行為人再犯和對其他人起警示教育作用。另外，我國《刑法》第37 條之一規(guī)定，對利用職業(yè)便利實施犯罪或者實施違背職業(yè)要求特定義務的犯罪，法院可以根據(jù)犯罪情況和預防再犯罪的需要，在刑罰執(zhí)行完畢或者假釋之日起三至五年內(nèi)，禁止犯罪人從事相關職業(yè)。禁止犯罪人從事相關職業(yè)這一措施在防治“醉駕”方面雖具有重要作用，但這一措施是法院采取的一種預防性司法措施，并非刑罰處罰，在適用對象范圍上有著嚴格限制，對絕大多數(shù)“醉駕”人并不適用，因此也難以發(fā)揮剝奪駕駛資格附加刑應有的作用。

（三）以交通肇事罪定罪處罰存在不足

根據(jù)刑法有關理論和我國《刑法》第133 條、第133 條之一等規(guī)定，“醉駕”在構成危險駕駛罪同時，又構成交通肇事罪的，應當依照交通肇事罪定罪處罰。然而，對“醉駕”按照交通肇事罪定罪處罰則存在著眾多不足。

1.罰不當罪

在司法實踐中，“醉駕”構成交通肇事罪的，由于“醉駕”人肇事后可以通過賠償、安撫受害者家屬等方式減免自己責任，司法機關為此也可以減免處罰，而且對情節(jié)較輕的較多會使用緩刑，這就導致真正受到刑罰懲罰的“醉駕”人較少，造成對“醉駕”打擊不力，難以預防和遏制“醉駕”發(fā)生。同時，也可能出現(xiàn)實踐中為嚴懲“醉駕”人，對沒有發(fā)生人員傷亡或者財產(chǎn)損失的“醉駕”以危險駕駛罪判處拘役實刑，而對發(fā)生人員傷亡或者財產(chǎn)損失的“醉駕”卻以交通肇事罪判處緩刑或免予處罰，造成輕的危害行為在實體處罰上評價重，重的危害行為在實體處罰上評價輕，從而導致實質(zhì)上的不公平[6]。另外，以交通肇事罪對“醉駕”進行處罰，也會存在處罰偏輕的問題，難以做到罪刑相當、罰當其罪。因為從犯罪主觀方面看，交通肇事罪是過失犯罪，而“醉駕”犯罪是故意犯罪，“醉駕”人明知自己的行為會發(fā)生危害社會的結果，卻放縱危害社會結果的發(fā)生，依然實施“醉駕”，其主觀上屬于間接故意。在這種情形下，一旦“醉駕”致人重傷或者死亡，對“醉駕”行為無論是以故意殺人罪或者故意傷害罪（間接故意）定罪處罰，還是以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處罰，按照現(xiàn)有刑法規(guī)定，都比以交通肇事罪定罪處罰相對要重的多。如此一來，對“醉駕”以交通肇事罪定罪處罰，往往就會造成行為后果與刑罰之間極不相稱，有悖刑法罪刑均衡原則，這既不利于打擊犯罪，也不利于維護秩序。與此同時，交通肇事罪是過失犯罪，“醉駕”犯罪是故意犯罪，二者無論是罪責性質(zhì)還是罪責程度都不一樣，以交通肇事罪對“醉駕”進行定罪處罰，無論是在罪責認定上還是在罪責承擔上也既不合適、也不合理。

2.沒有附加財產(chǎn)刑和資格刑

在刑罰種類配置上，許多國家對酒后駕駛、醉酒駕駛規(guī)定了財產(chǎn)刑和資格刑。在日本，對酒后駕駛的罰金處罰標準為50 萬日元以下，對于醉酒駕駛，則更是升格到100 萬日元以下。在瑞典，血液酒精濃度超過0.2‰將被吊銷駕照，駕駛車輛第二次被發(fā)現(xiàn)，將被終身吊銷駕駛執(zhí)照[7]。我國《刑法》第133 條對交通肇事罪的刑罰設置中，既沒有設置附加財產(chǎn)刑，也沒有設置附加資格刑。我國2011年《道路交通安全法》雖規(guī)定醉酒駕駛機動車應吊銷機動車駕駛證，但此處罰為行政處罰而非刑罰處罰，其威懾力、強制力以及作用力都存在不足。我國《刑法》雖規(guī)定對利用職業(yè)便利實施犯罪或者實施違背職業(yè)要求特定義務犯罪的犯罪人可禁止其在一定期限內(nèi)從事相關職業(yè)，但這一措施是一種預防性司法措施，也并非刑罰處罰，而且適用對象范圍較窄，也難以發(fā)揮附加刑應有的作用。

3.賠償能力影響定罪量刑

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2 條、第4 條規(guī)定，行為人發(fā)生重大交通事故，造成公共財產(chǎn)或者他人財產(chǎn)直接損失，負事故全部或者主要責任，無能力賠償數(shù)額在30 萬元或者30 萬元以上的，將是影響行為人定罪量刑的一個重要因素。然而《刑法》第133 條并沒有把無力賠償作為交通肇事罪定罪量刑的依據(jù)。這樣一來，一旦按照上述《解釋》規(guī)定辦案，就可能會造成有賠償能力的人不構成犯罪，無賠償能力的人構成犯罪，賠償能力強的人會從輕處罰，賠償能力弱的人會從重處罰甚至會加重處罰，這就導致刑法適用在事實上的不平等，有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這一法律基本原則，也同《刑法》第133 條規(guī)定精神明顯相悖，違背刑法罪刑法定原則。“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8]，司法公正是司法永恒的生命力所在。這一規(guī)定勢必會損害社會公平正義，損害司法權威，造成司法信任危機，極易引發(fā)社會公眾不滿甚至憤怒情緒，危及社會和諧穩(wěn)定。

（四）以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處罰存在難題

同樣，根據(jù)我國《刑法》第114 條、第115 條、第133 條之一等規(guī)定和刑法有關理論，“醉駕”在構成危險駕駛罪同時，又構成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應當依照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處罰。以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對“醉駕”進行定罪處罰，雖可以解決一些“醉駕”犯罪處罰偏輕的問題，但由于該罪構成有著嚴格的主觀條件和客觀條件限制，其主觀上要求行為人明知自己實施的行為會危害公共安全，并希望或者放任危害公共安全結果發(fā)生，客觀上要求行為人實施了與放火、決水、爆炸等具有相當性的其他危害行為，因此，許多“醉駕”并不符合這一要求，并不構成該罪，最終卻只能以危險駕駛罪或者交通肇事罪來定罪處罰，這樣一來，仍然無法從根本上解決“醉駕”犯罪處罰偏輕的問題。另外，如上所述，對于“醉駕”，究竟是構成交通肇事罪還是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有時是難以定性的，也很難避免定罪量刑錯誤和刑罰畸輕畸重不合法、不合理現(xiàn)象發(fā)生。

二、“醉駕”刑法規(guī)制的完善

（一）明確醉酒刑事責任

從理論上講，醉酒包括生理醉酒、復雜醉酒和病理醉酒，包括自愿醉酒和非自愿醉酒。復雜醉酒是生理醉酒及病理醉酒之中間狀況，醉酒人認識和控制能力并非完全喪失，只是一定程度削弱，刑事責任可按照生理醉酒予以解決，病理醉酒可納入精神病人刑事責任之認定當中，按照有關精神病人刑事責任來認定。對于生理醉酒，則要區(qū)分行為人是否自愿，如行為人是自愿的，則不論醉酒是致使行為人處于限制責任能力還是無責任能力狀態(tài)時實施犯罪的，根據(jù)刑法之“原因自由行為”理論，都應視為行為人具有完全責任能力，應當負完全刑事責任；如行為人是非自愿的，則應根據(jù)行為人實施危害行為時是屬于限制責任能力還是無責任能力，依此來認定行為人是負部分刑事責任還是不負刑事責任。行為人在非自愿醉酒情況下實施犯罪的，由于行為人不存在完全責任能力，因此也就不應當負完全刑事責任[9]。

本文認為，雖然理論上能解決醉酒的刑事責任問題，實務上也可按理論操作，但立法之遺漏使實務操作難免有違“罪刑法定原則”之嫌，為徹底堅持“罪刑法定原則”，確保司法公平公正，切實尊重和保障人權，對《刑法》第18 條第4 款規(guī)定還應當予以明確。具體可界定為：生理醉酒的人對致使自己陷入無責任能力或者限制責任能力狀態(tài)時實施犯罪存在過錯的，應當負刑事責任；不存在過錯的，不負刑事責任或者負部分刑事責任。

（二）合理設置危險駕駛罪

在刑法設立危險駕駛罪之前，對“醉駕”是否入刑問題存在廣泛爭議。有學者認為，基于遏制“酒駕”需要和我國現(xiàn)有法律規(guī)定，應借鑒國外立法經(jīng)驗，增設危險駕駛罪[10]。有學者認為，目前不宜將單純醉酒駕車行為入罪，對增設“醉酒駕駛”罪的目的，可以通過理論解釋和擴張化的司法解釋來完成[11]。也有學者認為，較為現(xiàn)實的路徑是調(diào)整和增加交通肇事罪的加重犯層次，并相應調(diào)整和加重法定刑[12]。在刑法設立危險駕駛罪之后，這一爭議也并未隨著刑事立法而終止。

本文認為，通過理論解釋和擴張化的司法解釋來實現(xiàn)增設“醉酒駕駛”罪的目的，可能易背離刑法的“罪刑法定原則”，導致侵犯人權、損害正義現(xiàn)象發(fā)生，是不可取的。調(diào)整和增加交通肇事罪的加重犯層次，并相應調(diào)整和加重法定刑，雖可解決量刑中“罪刑均衡”問題，但無法解決“醉駕”犯罪的定性問題，很難避免把本應按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或者交通肇事罪定罪處罰的行為，卻按另一罪定罪處罰，從而導致定罪量刑錯誤和刑罰畸輕畸重不合法、不合理現(xiàn)象發(fā)生。另外，不增設危險駕駛罪，對危險駕駛行為本身不給予否定性評價，對危險駕駛行為沒有造成嚴重后果的，就不能給予刑罰處罰，也會導致行為人產(chǎn)生僥幸心理，難以預防此類行為，降低社會風險。而增設“危險駕駛罪”既可避免背離“罪刑法定原則”，解決定罪的難題，又能解決刑法對“醉駕”造成危害結果才定罪的不合理規(guī)定，有效預防犯罪。

因此，現(xiàn)在的主要爭議應不是要不要設立危險駕駛罪的問題，而是如何合理設置該罪的問題?；凇白眈{”對社會公共安全造成巨大危險，為抑制嚴重危險發(fā)生，維護社會公共安全，刑法將“危險駕駛罪”的基本犯罪形態(tài)設置為危險犯而非實害犯具有合理性。但這一規(guī)定也存在處罰偏輕，難以有效遏制和預防“醉駕”犯罪，同時也未能有效解決上述定罪量刑的難題，因此建議應進一步完善危險駕駛罪，適當提高危險駕駛罪的法定刑，同時對危險駕駛罪的實害犯作出處罰規(guī)定。具體可作如下規(guī)定：危險駕駛尚未造成嚴重后果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罰金；造成嚴重后果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造成后果特別嚴重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并處罰金。這樣一來，在不加重交通肇事罪法定刑的情況下，就既能有效遏制和預防“醉駕”犯罪，又能有效解決“醉駕”定罪量刑的難題。同時，考慮到剝奪“醉駕”人駕駛資格對預防“醉駕”犯罪極為重要，建議對危險駕駛罪要適時增設剝奪駕駛資格的附加刑。

（三）完善交通肇事罪

1.加重法定刑

有學者指出，既不應該也沒必要提高交通肇事罪法定刑，否則會打破交通肇事罪與其他過失犯罪在法定刑規(guī)定上的平衡，造成立法上新的矛盾和不平衡，甚至可能引發(fā)其他犯罪法定刑的整體提高，這與現(xiàn)代刑法理念相悖。為此，可以將“醉駕”（即使沒有造成嚴重后果）規(guī)定構成交通肇事罪，將“醉駕”造成嚴重后果的情形納入交通肇事罪“其他特別惡劣情節(jié)”的內(nèi)容之中，來實現(xiàn)加大對“醉駕”行為的處罰力度。[13]

本文認為，將“醉駕”（即使沒有造成嚴重后果）規(guī)定構成交通肇事罪，這既不合法也不合理，交通肇事罪是實害犯，“醉駕”犯罪是危險犯，交通肇事罪要求發(fā)生實害結果才能構成犯罪，而“醉駕”犯罪只要求造成侵害危險即可構成犯罪，二者在犯罪構成要件方面明顯不符。將“醉駕”造成嚴重后果的情形納入交通肇事罪“其他特別惡劣情節(jié)”的內(nèi)容之中，來實現(xiàn)加大對“醉駕”處罰力度，按照《刑法》第133條規(guī)定，最高刑也只能判處十五年有期徒刑，而不能判處無期徒刑、死刑，這樣處罰仍有可能偏輕。交通肇事罪與其他過失犯罪相比較，發(fā)生較為頻繁，危害性較大，為有效防治該類犯罪發(fā)生，也可以使其法定刑適當高于其他過失犯罪，這一做法不會造成立法上新的矛盾和不平衡，不會引發(fā)其他犯罪法定刑的整體提高?；谝陨峡紤]，在不對危險駕駛罪進行修改的前提下，建議把交通肇事罪三個檔次法定刑整體適當提高，即把交通肇事罪的一般法定刑提高到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對肇事后逃逸或者有其他特別惡劣情節(jié)的，法定刑提高到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對因逃逸致人死亡的，法定刑提高到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這樣以來，對“醉駕”懲罰就可在一定程度上做到罪刑均衡。

2.附加財產(chǎn)刑和資格刑

我國《刑法》第133 條對交通肇事罪規(guī)定的法定刑，既沒有判處罰金的財產(chǎn)刑，也沒有判處禁止駕駛機動車的資格刑。如上所述，我國《道路交通安全法》對“酒駕”和“醉駕”雖規(guī)定罰款和吊銷機動車駕駛證處罰，但這些處罰是行政處罰而非刑罰處罰；《刑法》雖規(guī)定對利用職業(yè)便利實施犯罪或者實施違背職業(yè)要求特定義務犯罪的犯罪人可禁止其在一定期限內(nèi)從事相關職業(yè)，但這一措施是一種預防性司法措施，也并非刑罰處罰，因此都難以發(fā)揮附加刑應有作用。為有效預防“醉駕”，需對“醉駕”犯罪附加財產(chǎn)刑和資格刑，充分發(fā)揮財產(chǎn)刑和資格刑的作用。考慮到現(xiàn)實情況，建議在修改《刑法》時，應在附加刑種類中增加剝奪一般權利，同時在交通肇事罪中設置罰金的財產(chǎn)刑和剝奪駕駛機動車權利的資格刑。

3.取消將賠償能力作為定罪量刑因素

根據(jù)我國《刑法》第36 條規(guī)定，由于犯罪行為致使被害人遭受經(jīng)濟損失的，犯罪分子應當賠償被害人遭受的經(jīng)濟損失，“醉駕”人依法賠償因其犯罪行為給被害人造成的經(jīng)濟損失是其法定義務。賠償被害人遭受的經(jīng)濟損失是一種民事賠償，其本身并不屬于刑事案件的定罪條件和量刑情節(jié)。因此，如上所述，最高人民法院有關司法解釋將無能力賠償數(shù)額作為定罪量刑的因素既不合理，也不公正，應當予以取消。但是，能否積極地賠償被害人遭受的經(jīng)濟損失，在一定程度上也表明了犯罪人是否真誠悔罪。如果犯罪人真誠悔罪并作出了積極賠償，且取得被害人真心諒解，這種情形可以作為從寬量刑的考慮因素。如果犯罪人沒有真誠悔罪、沒有取得被害人真心諒解，即便給予了被害人賠償也不宜考慮從寬處罰[14]。

結語

刑法的科學性、合理性是刑法的生命，是刑法自由、平等、正義、秩序等價值以及人權保障與社會保護機能實現(xiàn)的內(nèi)在要求，也是強化刑法權威性、提高刑法實效性的客觀需要。規(guī)制“醉駕”刑事立法的不完善，不僅影響到對“醉駕”犯罪的打擊和防治，也影響到刑法自身價值和機能的實現(xiàn)，降低了刑法的權威性和實效性。完善規(guī)制“醉駕”的刑事立法，不僅是有效打擊和防治“醉駕”的需要，更是提高刑法整體科學性和合理性的需要。為此，立法機關應切實提高認識，積極完善規(guī)制“醉駕”相關刑事法律，提高刑事立法的科學性和合理性，為有效打擊和防治“醉駕”提供更加科學合理的法律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