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銀錯

王義

金銀錯工藝是中國古代漢族金屬細工裝飾技法之一，最早始見于商周時代的青銅器，主要用在青銅器的各種器皿、車馬器具及兵器等實用器物上的裝飾圖案。

金銀錯是我國青銅時代一項精細工藝，但它出現(xiàn)比較晚，大概是青銅工藝發(fā)展了一千多年以后，即到春秋中晚期才興盛起來的。它是中國古代科學(xué)技術(shù)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產(chǎn)物，但它一出現(xiàn)，很快就受到了人們的普遍歡迎。

戰(zhàn)國兩漢時期，金銀錯青銅器大量出現(xiàn)，在人們生活的各個領(lǐng)域中廣泛流行，考古發(fā)現(xiàn)戰(zhàn)國漢代的金銀錯青銅器以干百計。但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對于中國的青銅時代來說，它只不過是一抹絢麗的晚霞。

無論古代說的“金銀錯”，還是今天說的“錯金銀”，金銀二字容易明白，但“錯”字對一般人來說，就不是那么容易理解了。

漢字是世界上含義最豐富的文字，而“錯”字又比一般漢字的含義，還要豐富得多。據(jù)《康熙字典》、《中華大字典》等書的解釋，它至少有十多種不同的含義。

但是，我們這里說的是金銀錯，這個“錯”字，就必須和金銀聯(lián)系起來才能說清楚;同時，還要以金銀錯流行的那個時代的人對錯字解釋為準，否則，上下數(shù)千年，海闊天空地談?wù)摚蔷蜁霸旅越蚨?，霧失樓臺”，什么都不用說了。

漢代是我國金銀錯工藝最盛行的年代，那個時期人們是怎樣說的呢？漢代有一位見多識廣的大學(xué)問家許慎，他編了一部叫《說文解字》的大字典，該書對“錯”字，只有一種解釋：“錯，金涂也，從金，聲”。

金銀錯最流行的漢代，對“錯”字的全部解釋，就只有上述八個字，說明那時所說的金銀錯，就是把金銀涂畫于青銅器上的意思。清代杰出的文字訓(xùn)詁學(xué)家段玉裁注釋說：“錯，俗作涂，又作措，謂以金措其上也”。

所以，廣義一點說，就是凡是在器物上布置金銀圖案的，就可以叫金銀錯。如用金錢繡成圖案花紋的背心，漢代就叫“金錯繡襠”（《西京雜記》卷一）。

在漆器上做金銀圖形的，叫“金漆錯”。（《后漢書·輿服志》）中華辭海編輯委員會編輯的，由上海辭書出版社一九八九年出版的《辭?！?，對“錯”字的第一解便是：“錯，用金涂飾”。

飾，就是紋飾。《康熙字典》對“錯”字的解釋，是引《集韻》：“金涂謂之錯”。

所以，在二千年后的今天，無論我們怎樣去解釋金銀錯，都應(yīng)以二千年前，也就是金銀錯最流行的那個年代對它的解釋為依據(jù)，何況，古今字典的解釋也是完全一致的。

中國古代在青銅器上做金銀圖案紋飾的方法，已發(fā)現(xiàn)的，主要有二種。

◇鑲嵌法

已發(fā)現(xiàn)的我國古代金銀錯青銅器，有的是采用鑲嵌的裝飾方法，又叫鏤金裝飾法。一九七三年，我國著名學(xué)者史樹青，在《文物》上發(fā)表了一篇《我國古代的金錯工藝》，主要就是談這種方法。其制作分四個步驟：

第一步是作母范預(yù)刻凹槽，以便器鑄成后，在凹槽內(nèi)嵌金銀。

第二步是鏨槽?！般~器鑄成后，凹槽還需要加工鏨鑿，精細的紋飾，需在器表用墨筆繪成紋樣，然后根據(jù)紋樣，鏨刻淺槽，這在古代叫刻鏤，也叫鏤金”。

第三步是鑲嵌。

第四步是磨錯?！敖鸾z或金片鑲嵌完畢，銅器的表面并不平整，必須用錯（厝）石磨錯，使金絲或金片與銅器表面自然平滑，達到嚴絲合縫的地步”。

◇涂畫法

這是漢代金銀錯的主要裝飾手法，這從漢人對“錯”字的解釋：“錯，金涂也”，就可以看出來。

根據(jù)文獻記載和出土實物，‘‘金涂”法主要工序如下：

1、制造“金汞劑”

“金汞劑”的制造是一個化學(xué)過程，即是把黃金碎片放在坩鍋內(nèi)，加溫至攝氏四百度以上，然后再加入為黃金七倍的汞，使其溶解成液體，制成所謂的“泥金”。

2、金涂

用泥金在青銅器上涂飾各種錯綜復(fù)雜的圖案紋飾，或者涂在預(yù)鑄的凹槽之內(nèi)。

3、金烤

用無煙炭火溫烤，使汞蒸發(fā)，黃金圖案紋飾就固定于青銅器表面。

這種方法，今天有人稱為“鎏金”，但古代叫“金錯”。因為古代圖畫紋飾也叫“錯”?！妒酚洝ぺw世家》：“翦發(fā)紋身，錯臂左衽”。原注：“謂以丹青錯畫其臂也”。

古代畫彩也叫“錯彩”，鐘嶸《詩品》卷中：“湯惠休日：謝（謝靈運）詩如芙蓉出水，顏（顏延之）如錯彩鏤金”。

錯彩和鏤金是兩碼事：如前面所說第一種鑲嵌法，也就是史樹青所謂的”鏤金”法;而這里所說的第二種方法，即“金涂”法，就是“錯彩”。

如果把全器都涂上金，而沒有“錯彩”，沒有任何花紋圖案，是素面，就不能叫“金錯”。

戰(zhàn)國韓國錯金銅舟

在漢代青銅器工藝的流程中，有一道專門的金銀錯工序，負責(zé)這道工序的工人，叫“金銀涂章文工”，“章文”是文章、紋飾的意思，所謂“金銀涂章文”，就是在青銅器上，用金銀涂飾花紋圖案。

由于漢代有“物勒工名”的制度，所以，在一些漢代金銀錯青銅器銘文中，常常見到有“金銀涂章文工”，“黃涂工”，或簡稱“涂工”的工種名字。

戰(zhàn)國晚期·魏錯金銀云紋車飾

金銀錯這一古老的技藝流傳至今，成為中華文明的寶貴遺產(chǎn)。2014年，金銀錯經(jīng)國務(wù)院批準列入第四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的一種傳統(tǒng)美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