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照 王婷
影視史學是西方后現(xiàn)代主義史學發(fā)展下的產(chǎn)物①,受到大眾和專業(yè)歷史學者的廣泛關注,造就了超越書寫史學的社會影響力。基于這一新事物的特點和影響,對其不斷地探討已經(jīng)成為史學理論研究中不可缺少的一環(huán)。
影視史學是史學和現(xiàn)代媒體“聯(lián)姻”的結果,也是在史學敘事與社會變革的過程中生發(fā)的新天地。上世紀60年代西方影視媒介的普及引起了影像工作者的關注,他們意識到影像資料中蘊含著豐富的史學價值,影像和史料的初次結合開始觸動了傳統(tǒng)的史學書寫。與此同時,歷史學在時代浪潮的沖擊下,從關注上層人物、政治軍事為主的精英史學,逐漸以底層平民、社會生活為主的大眾史學轉向。1988年,美國歷史學家海登·懷特發(fā)表文章《書寫史學與影視史學》,在文中提出“Historiophoty”這一核心概念,主張將影像作為一種闡述歷史的手段,即“以視覺影像和電影話語來傳達歷史和我們對歷史的見解”②,此觀點在海外學術界引起激烈爭論。后經(jīng)臺灣學者周樑將“Historiophoty”譯為“影視史學”,遂受到張廣智、吳紫陽、謝勤亮等學者的重視,國內對影視史學這一西方舶來品的關注漸而增強。
影視史學在中國已發(fā)展逾30年,眾多學者結合中國治史的文化傳統(tǒng),提出了本土化的觀點與見解。目前關于影視史學的理論研究主要集中在探討其具體定義、研究對象、學科定位及其對傳統(tǒng)史學和歷史教育的影響等方面,并取得了一定成果。然而,不足之處在于影視史學的理論研究仍處于起步階段,并未發(fā)展出適應性的普遍規(guī)范;影視工作者缺乏嚴謹?shù)氖穼W意識;影視史學的邊緣性質突出,無法得到研究者的重視。這些都是影視史學工作者需要正視的問題。
影視史學不僅是大眾史學的一個“新生兒”,也是一種表述歷史面貌的時代“奇葩”,蘊含著鮮明的傳媒特征。
1.史學即求真。歷史學的科學性在于求真,歷史學家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如實地“復原”過去,但是在嚴格意義上,歷史研究并不能夠完整地、像一面鏡子般折射出既往的完全面貌。影視史學作為史學的分支,要求影視工作者在表現(xiàn)某段歷史時,必須占有大量的材料和研究成果,弄清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和時代背景,甚至一些關鍵的歷史細節(jié)。歷史影視作品若能正確地將真實歷史事物傳達出來,并被觀眾理解與認可,這種真實感就是一種歷史的真實感③。
2.史學評價多元化。從傳播學的角度出發(fā),大眾媒體包括紙質媒體和視聽媒體,兩者的載體不同,但具有傳播信息的相同功能,影視和紙質刊物同樣能夠表現(xiàn)歷史。不過,影視史學不能完全局限于追求客觀事實,而應藝術性地重現(xiàn)歷史的真相,那么評價標準也應根據(jù)表現(xiàn)形式的轉化而轉化。因此,應該放棄以書寫歷史的標準來品評歷史影視作品,應樹立基于真實性、超越傳統(tǒng)性的新的評價方式。
就影視史學來講,它能夠借助藝術的想象,在探尋真理的過程中,回答史學研究的兩大問題,一是歷史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二是哪些因素導致了這樣的結果。影視史學既然是歷史學科與影視藝術結合的產(chǎn)物,賦予了形象思維和抽象思維深度交融的可能性,這就注定其走上“就虛”的道路,而到達“真實”的目的。一部極具表現(xiàn)力、感染力的歷史影視作品,就像做夢一樣,能給人以瞬間的代入感,其中包含著親身經(jīng)歷般的體驗,感受著超越時空的思想碰撞。就像凡是看過影片《辛德勒名單》的觀眾,一方面會反思那段血腥的歷史,由衷地敬佩拯救難民的德國商人;另一方面也會不自覺地反問自身,如果自己有著同樣的遭遇,是否會義無反顧地堅守人性和正義,其思想的重量不言而喻。
1.具象性敘事。影視史學需要借助現(xiàn)代音像技術來表現(xiàn)往事,這種視聽思維改變了歷史書寫固有的直線思維,它在史學敘事方面展現(xiàn)出了獨特的具象性。準確來說,影視歷史并不能夠復原過去,只能通過創(chuàng)設情景去模仿歷史。它可以創(chuàng)設藝術加工,進行概括與提煉,將過去式中的事件前后貫穿起來,使人們迷戀于觀看影視時的“旁觀者視角”,沉浸于音像營造出的視覺快感。
2.合理性伸張。影視刻意營造出的畫面,充滿著色彩、光線以及多樣的符號暗示,這也是電影話語的優(yōu)勢所在。影視史學在敘事過程中需要恪守真實的底線,但它同樣需要想象力來渲染故事情節(jié),用局部的虛構去伸張歷史的合理性。歷史劇的最重要之處,并不在于層次交錯的歷史細節(jié)的描繪,而是通過整體的布局和大膽的演繹去體現(xiàn)歷史時期的波瀾與滄桑。
目前影視史學的研究還有廣闊的空間,以下三點或許是當代影視史學需要加以重視、亟待解決的問題。
影視史學學科的建立與完善需要影視資料的支撐,才能夠“有一分材料說一分話”,避免遭遇“無源之水”的困境。與紙質文獻資料的傳統(tǒng)管理相比,國人對影像資料的收集、管理的保護意識較為薄弱,就算某些資料僥幸在近代時局動蕩中留存下來,自身也存在或多或少的缺陷。所以,只有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才能促進影像資料的規(guī)范管理。一是建立影像檔案館,加強影像資料的制度化管理,為現(xiàn)有資源提供專門保護空間,同時盡可能地搜集、擴充影像資源,推進資源數(shù)字化。二是提高民眾在歷史影像創(chuàng)作中的參與度,在大眾攝影技術普及的今天,通過鼓勵民眾投入歷史影視的創(chuàng)作,逐漸提高民眾的“圖像素養(yǎng)”,同時也能豐富影像資料的來源。
國內影視史學的學科理論體系未甄完備,導致它的史學地位難以得到足夠的認可。影視史學具有與以往書寫史學不同的衡量標準,這是應有之義。所以影視史學學科體系的構建,應該追求一種“和而不同”的境界,既充分彰顯影像書寫的獨特性,同時又置身于最基本的史學框架之內④。前者能夠讓史學研究呈現(xiàn)多角度的解釋,后者旨在各史學分支能在統(tǒng)合的基礎上展開對話。需要強調的是,影視工作者也需要秉承報人客觀直書的精神,真正在實踐上增進史學與影像媒體的合作與互動,才能突顯這一史學“新生兒”的學科優(yōu)勢與精髓。
大多數(shù)歷史學家并沒有介入影視歷史的創(chuàng)作。一方面對于他們而言,影視語言和傳媒話語的表達需要持續(xù)學習,而自身對影視史學的崛起持觀望拘謹?shù)膽B(tài)度。而另一方面,盡管歷史哲學在發(fā)展中主張將研究成果推介給大眾,走入尋常百姓的視野,但歷史學家局限于“小而精”的微觀領域的研究,困惑于如何縮短史學研究與平民百姓的距離,搭建二者相互溝通的橋梁。
影視藝術具有自身獨特的傳播特征,在大眾社會文化中發(fā)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或可成為歷史文化信息發(fā)散的主媒介。面對這一不可抗拒的潮流,歷史學家應該主動轉變觀念,秉持更加開放包容的態(tài)度,探討專業(yè)性的史學成果與影視作品結合的規(guī)律。換言之,只有更加積極地面對和利用它,更好地與書寫史學對話,互借所長,才能共同為歷史學服務⑤。
注釋:
①張廣智.影視史學:親近公眾的史學新領域[N].人民日報,2016-02-22(014).
②Hayden White.Historiography and Historiophoty[J].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Vol.93,No.5(December,1988).
③張廣智.影視史學:歷史學的新領域[J].學習與探索,1996(06):116-122.
④謝勤亮.影像與歷史——“影視史學”及其實踐與試驗[J].現(xiàn)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07(02):79-83.
⑤陸旭.影視史學再探討[J].蘭州學刊,2006(02):49-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