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倩
(云南大學 歷史與檔案學院,云南 昆明 650091)
張潛華,字黔化,出生于1904年,吉林省永吉縣人,畢業(yè)于北京法政大學,早年為奉系軍閥重用,后為南京國民政府的高層官員,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后,擔任北京市政協(xié)委員。1940年,張先生完成《西南民族問題》一書(1)張潛華.西南民族問題[M].重慶:青年書店,1942:345.?!段髂厦褡鍐栴}》于1941年出版后,引起了不少學者關注,影響力持續(xù)到當代。此書前言部分有張先生代序《我們到底需要怎樣的民族政策》,正文內容主要論述西南民族概況、各省施政方針、最近的民族糾紛等,另有附錄十五則,多錄自古籍、檔案、報紙報道、政府調查報告等。民族糾紛是此書的核心內容,主要研究了湖南“永綏抗租”、廣西“桂北瑤變”和云南“邱北苗變”。該書是首部系統(tǒng)研究“永綏抗租”“桂北瑤變”和“邱北苗變”的專書,但目前學術界缺少對張潛華先生及此書的專門研究。
張先生于1939年發(fā)表的《今日的苗夷》,是他最早進行西南民族問題研究的成果,主要內容是強調西南苗夷是中華民族的重要構成部分,在抗戰(zhàn)中的重要性更加突出;簡述了西南苗夷的起源、發(fā)展;敘述西南苗夷當時的狀況,按地區(qū)分為湖南、廣西、云南、貴州展開;把苗夷問題的癥結歸為邊官的壓迫、土司的淫威、奸民的盤剝、豪紳的掠奪、生活的貧困、知識的簡單;討論對苗夷應有的態(tài)度;從黨務、政治、經濟、教育方面提出解決苗夷問題的方法(2)張潛華.今日的苗夷[J].新政治,1939,1(5):22-30.?!段髂厦褡鍐栴}》是在此文基礎上的進一步豐富和發(fā)展。
張先生首先強調了解決西南民族問題的必要性。當時抗日戰(zhàn)爭正如火如荼,日本對中國的侵略,“它是以整個中華民族為對象的,決不問你為漢,為滿,為蒙,為回,為藏,或為西南民族”(3)張潛華.西南民族問題[M].重慶:青年書店,1942:2.。但因為歷史和現實的種種原因,導致西南民族問題十分嚴重,張先生認為:“完成國內少數民族的統(tǒng)一與協(xié)調,并進而動員整個中華民族的人力物力,以支持抗戰(zhàn),實吾人當前最要的急務。而西南民族問題的解決,尤為急中之急?!?4)張潛華.西南民族問題[M].重慶:青年書店,1942:2.在此危急存亡之際,若不能加緊解決西南民族問題,將加速中國四分五裂的趨勢。而解決西南民族問題,既能最大限度地動員抗戰(zhàn)力量,又能完成中華民族的協(xié)調與統(tǒng)一,實現全民族抗戰(zhàn)。
然后,張先生對西南民族的概況進行了簡述。他把西南民族分為“湖南民族”“廣西民族”“云南民族”和“貴州民族”,并分別從種類與分布、生活與習尚、政治與文化三個方面大致介紹了西南民族的概況。接著,張先生總結歷代對西南民族的政策是武力的征服、政治的羈縻、經濟的剝削,認為國民政府對西南民族應該采取的態(tài)度,首先是解除上述帶來剝削和壓迫的政策,其次是強調中華民族的團結統(tǒng)一,再者是要設法扶持西南民族,使其得到平等發(fā)展的機會。
張先生在此書中主要探討了三個事件:湖南“永綏抗租”(1936~1937)、廣西“桂北瑤變”(1932~1933)和云南“邱北苗變”(1933),簡單提及了貴州石門坎苗民異化事件,這些事件對后來西南各省的民族政策產生了一系列的影響。
一是“永綏抗租”和湖南省政府的屯田政策及教育政策?!坝澜椏棺狻笔侵?936年和1937年湖南省永綏、保靖等縣要求廢除屯田的事件。湖南省的鳳凰、乾城、永綏、保靖、古丈、瀘溪和麻陽共計七縣為苗民聚居地,這些地區(qū)的屯田制度到民國時期已經廢弛,但屯田佃民照舊納稅。1936年6月屯務處清查1935年以前積欠的屯租,苗民無力繳納,遂爆發(fā)“永綏抗租”事件,經二十八軍軍長陶廣調停,未致發(fā)生火拼,苗民遞交廢屯呈文(5)張潛華.西南民族問題:永綏苗人廢屯呈文[M].重慶:青年書店,1942:331-337.,要求改租為糧。1937年1月爆發(fā)二次抗租事件,雙方進行武裝對抗,不久又發(fā)生龍云飛等人起事。這時南京戰(zhàn)事嚴峻,地方政府采取和平方式解決糾紛,而實際上苗民廢屯抗租的目的并未實現,廣大貧苦苗民依舊深受壓迫。
“永綏抗租”事件后,湖南地方政府進行了屯田改革,1936年下令豁免屯田七縣前三年欠繳租谷,并減免借貸,剔除屯田之各種陋規(guī),整理屯軍。1938年時任湖南省主席的張治中號召屯田七縣舉行解決屯田糾紛的會議,決定在永綏、保靖縣政府征收租額的百分之三,并照每石一元五角折算,解交省府。湖南教育廳1937年1月于乾城創(chuàng)辦特種師資訓練所,招收苗族優(yōu)秀青年入學,畢業(yè)后分派苗區(qū)各學校執(zhí)教,同時擬定了《苗民小學六年實施計劃》(1937~1942),在苗民聚集寨落逐步從短期小學到完全小學的過渡。
二是“桂北瑤變”和廣西省政府的民團政策及教育政策。“桂北瑤變”是指1932年和1933年在廣西省興安、全縣、灌陽、龍勝等縣發(fā)生的兩次瑤變。張先生分析其原因概括為生活苦悶、妖巫蠱惑、皇謠發(fā)生、團紳壓迫。1932年春爆發(fā)首次瑤變,廣西省政府起初采取和平方式,派指揮官張淦調解宣撫,懲辦團紳,對叛變領袖進行適當的罰款處分,并制定善后辦法。但不久又爆發(fā)了二次瑤變,反叛瑤民內部形成嚴密的組織,設置官員,有旗幟文告。當地政府在國民革命軍的幫助下,采取剿撫兼施的辦法,最終解決。
廣西省政府受到興、全、灌、龍等地的兩次瑤變的影響,清楚省內民族問題的嚴重性,不能單純依靠武力解決,實施了民團政策和特種教育政策。組織民團方面,廣西省政府頒布了《廣西省各縣苗瑤民戶編制通則》和《化瑤大綱》來推動實施?!稄V西省各縣苗瑤民戶編制通則》中規(guī)定:完全苗瑤民戶的鄉(xiāng)村甲由上級機關委派一人協(xié)助辦理公務,其費用由上級機關支給;防止與醫(yī)治傳染疾病費用由公費支出;苗瑤學生免除學費,并供給書籍和筆墨紙張?!痘幋缶V》的目的是加強對苗瑤的同化,強制鄉(xiāng)村甲的編組。教育方面,廣西于1933年4月制定了《廣西特種教育實施方案》,并于1934年成立特種教育委員會,1935年3月在南寧設立廣西特種教育師資訓練所,在苗瑤聚居地廣設小學(6)張潛華.西南民族問題:廣西特種教育師資訓練所章程擇要[M].重慶:青年書店,1942:316-318.。
三是“邱北苗變”和云南省政府的黨化政策及教育政策?!扒癖泵缱儭笔侵?933年云南省邱北縣苗民反抗地主剝削的武裝斗爭事件。其起因主要在于土豪劣紳對于苗民的盤剝和壓迫,邱北地區(qū)有一種“舖小票”(7)張潛華.西南民族問題[M].重慶:青年書店,1942:191.按:“舖小票”為邱北特有土地憑證,苗民多居處深山峻嶺,開耕荒地后,土豪劣紳即相率而來,拿出所謂“舖小票”,便認該山為其祖先遺業(yè),勒令苗民必須逐年出租,方能耕種,苗民處其勢力威脅之下,遂不得不成為土豪劣紳的佃戶了。,迫使大量苗民成為佃戶。再者邱北地區(qū)自古以來漢苗沖突不斷,仇恨極深,以致苗民頻頻反抗。此外,邱北苗民多種煙苗,而不知政府禁煙條令,因而還要繳納罰金,而1933年邱北雨量稀少,春收產量受損,更成火上加油之勢。
三月初,王相、侯保全以“小皇帝”的迷信方式,宣傳王相為“丞相”,侯保全為“大將軍”,吸引了許多苗民相邀奔赴、舉家而來,規(guī)模逐漸擴大。邱北縣政府起初采取調解勸撫的和平方式,3月13日進行武裝圍剿,但敗北而歸。不到一個月,苗民已從數百人發(fā)展為15 000余人,且組織嚴密、訓練有素。3月28日,十七團第三營抵達邱北,4月12日擊潰苗民部眾,6月1日緝獲叛首侯保全。1933年“邱北苗變”期間,國民黨云南省黨部曾組織宣傳大隊到達邱北一帶,并擬定《撫綏苗夷民族實施綱要》(8)張潛華.西南民族問題:云南各縣撫綏苗夷民族實施綱要[M].重慶:青年書店,1942:325-330.,確定此后云南各縣黨部的苗夷工作方針:籌措??钇刚埵煜っ缫恼Z言文字的專家經常進行相關活動,宣傳抗戰(zhàn),教化苗夷。
云南省的苗夷教育發(fā)展最早,早期外國牧師到云南傳教,在邊地的少數民族聚居區(qū)和深山地區(qū)廣設教堂和學校。云南省政府也于1931年公布《云南省政府實施邊地教育辦法綱要》,規(guī)定各縣辦學經費自籌、師范學校對土司及地主子弟優(yōu)先錄取,但受經費限制,邊地教育尚未充分發(fā)展。直至“邱北苗變”后,教育部于1935年8月?lián)芸?萬元給云南省,指定其中2萬4千元用于設立苗民小學,2萬5千元用于發(fā)展苗民師范教育,云南省教育廳也擬定《云南省政府實施苗民教育計劃》,云南省的苗夷教育從邊地教育進入了苗民教育的新階段。
四是石門坎苗民異化和貴州省政府的黨化政策及教育政策。石門坎位于貴州省威寧縣,是花苗聚居區(qū),20世紀初外國傳教士對當地苗民進行了長達30余年的異化教育。1904年英人柏格里來到此地后,建立教會,興辦學校、醫(yī)院,傳教士們對苗民實施異化教育,包括信仰之異化、文字之異化、以苗教苗(9)婁貴品.紅軍長征時期國民黨對貴州少數民族的認識及其影響[J].西南邊疆民族研究,2018(2):228.,這種異化教育導致石門坎苗民不僅缺乏對中華民族的認同,還自稱外國人。1936年春楊森將軍到石門坎,他談道:“地方土人在歡迎會席上致歡迎詞竟稱:‘我們外國人,從未見過中國官長,今日楊將軍來,實為來此地的第一個官長’……威寧地方土人,亦有忘卻其自己所居的住地為中國領土者,云南昭通,也有同樣情形?!?10)楊森.促進邊胞文化運動之意義[J].邊鐸月刊:創(chuàng)刊號,1946(1):5-6.同年貴州省主席吳忠信向蔣介石匯報:“(石門坎)一般民眾……不知有縣政府,更不知有國家,加之英人自柏格里深入苗寨,改英文為苗文,該花苗只自認為苗文,老幼男女皆能通習。”(11)民國時期經營威寧石門坎地方辦法檔案一組[J].貴州檔案史料,1990(1):2.張先生并未對石門坎苗民異化事件進行詳細研究,但提及石門坎教會時曾寫道:“他們積極的從事于宣傳教義和創(chuàng)設學校之工作,這種文化侵略之尖銳,與云南教會的活動并無二致?!?12)張潛華.西南民族問題[M].重慶:青年書店,1942:137.
張先生盡管認識到石門坎教會對苗民的異化教育是文化侵略,但并未進一步分析這一事件對地方、中央的影響,僅簡要論述了這時期貴州黨化政策和教育政策的變化。黨化方面,1935年以后,貴州各地黨部逐漸建立起來,其推進計劃分三個方面:一是開拓黨部,在貴州各地特設黨部辦事處;二是訓練青年,吸收優(yōu)秀苗夷青年入黨,設立“邊區(qū)黨務工作人員訓練班”,招收苗夷青年或通苗夷語言的漢族青年;三是加強同化,1937年制定《貴州省各縣苗夷族同化工作綱要》,組織各縣夷族文化促進會,在苗鄉(xiāng)發(fā)動農會。教育方面,1935年春蔣介石到貴州,提出從貴州的教育經費中每年撥款10萬元用于苗民教育,貴州的苗民教育也被并入義務教育共同辦理,1936年在青巖鎮(zhèn)創(chuàng)辦青巖鄉(xiāng)村師范學校,于苗民數量最多的12個縣設立苗民四年制初級小學,特設民俗研究會,又于青巖鎮(zhèn)設立貴州省地方方言講習所。
值得注意的是國民政府對石門坎苗民異化十分重視,除張先生所提及的在教育、黨化政策上的調整,還實施了其他措施。楊森將軍在石門坎地區(qū)采取了有效的措施:一是強調民族主義;二是選拔苗夷青年送入中央政治學校讀書;三是派專人在石門坎做督導工作(13)婁貴品.紅軍長征時期國民黨對貴州少數民族的認識及其影響[J].西南邊疆民族研究,2018(2):231.。蔣介石命令“邊政設計委員會”處理石門坎事宜,該委員會經過調查,向蔣介石提交了調查報告和處理辦法,提出《經營石門坎的辦法原則》,內容包括文化和政治方面,在這個原則的指示下,貴州政府又提出更為詳細的治理方案,經蔣介石同意后,1937年在石門坎設置了“石門設治局”,專門治理石門坎事宜(14)游建西.近代貴州苗族社會的文化變遷(1895-1945)[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7:121-123.。
當時正是抗戰(zhàn)十分危急之際,對于國內少數民族糾紛,有人以為只要承認各民族的自決權便能解決,而所謂“民族自決”,即“國家分離的自決的權利”。張先生感嘆:“那么在日本帝國主義者,正在運用‘民族自決’的口號來欺騙和分化我們民族的今天,如果我們不顧事實,自己還在高叫‘民族分立’,這不正是替敵人提出欺騙和分化我們民族之理論上的根據嗎?”(15)張潛華.西南民族問題:前言[M].重慶:青年書店,1942:4.張先生通過研究以“永綏抗租”“桂北瑤變”和“邱北苗變”等為代表的西南民族問題,分析其癥結可歸納為六類:貪官的壓迫、土司的淫威、漢人的盤剝、豪紳的掠奪、生活的貧困、知識的簡單,認為這些也是西南民族問題發(fā)生的最基礎的原因,都是政治、社會問題。張先生解釋:“永綏抗租,是為反抗湘西屯務處的非法橫征暴斂,這是政治問題。興、全、灌、龍瑤變,是基于巫覡的蠱惑和團紳的壓迫,這又是社會問題了?!癖泵缱儭麄円蠼怀龃蟮刂鳁钣吵?、楊天池等,還不是因為邱北豪紳常以‘舖小照’的手段壓迫苗民之反動嗎?所以這依舊是社會問題?!?16)張潛華.西南民族問題[M].重慶:青年書店,1942:205-212.因而張先生總結:“西南民族問題是存在的,不過并不是所謂民族問題,實質上,只是政治問題和社會問題而已!所以絕不能把它提到正式民族問題的程序上去謀解決?!睆埾壬姆治鰹榉磳ξ髂系貐^(qū)實施“民族自決”,提供了有力的理論依據。癥結已明,就要對癥下藥,張先生從黨務、政治、經濟、教育方面提出解決西南民族問題的方法。
黨務方面,中心工作是開展對西南民族的政治教育。具體來說,包括成立西南民族特別黨部、中央制定統(tǒng)籌計劃、以種族為標準區(qū)分西南地區(qū)的苗夷工作、組織三民主義青年團。
政治方面:(1)設立一個西南民族能參與其中的中央機關,或將蒙藏委員會加以改組;(2)解決土司問題,由中央政府明令各省,確定土司地位與職權,同時獎勵苗夷社會團體;(3)打擊土豪劣紳。
經濟方面,核心是改善西南民族的物質生活,具體方法是:(1)改良生產方式、組織生產消費合作社、成立農村貸款社;(2)開發(fā)礦藏、森林資源、藥材等;(3)開辟重要公路;(4)發(fā)展其他事業(yè),如畜牧業(yè),制革業(yè),及各類輕工業(yè)。
教育方面,苗夷教育已有所發(fā)展,但是存在幾個問題需待解決:(1)經費的分配問題,應普遍分配于苗區(qū)所有學校;(2)師資的訓練問題,西南各省都設立有特種師資訓練所,但其學生是漢人多于少數民族,可由教育部設立“國立特種師范學?!?,面向西南各省苗夷青年招生;(3)教材的編輯問題,應根據苗夷的具體情況編輯教材;(4)教育實施情況,進行生產教育、公民教育及衛(wèi)生教育(5)學校的設置問題,應優(yōu)先設置于苗夷聚集的寨落,其次才是漢苗雜居的地區(qū),如果苗夷分布零散,應施行巡回教育;(6)學生的待遇問題,目前各省對于苗夷學生待遇的規(guī)定都比較合理,但應嚴格禁止?jié)h人子弟冒充入學。
《西南民族問題》于1941年和1942年經重慶青年書店兩次發(fā)行,一經發(fā)售,便銷售一空(17)端木陽.立院有個張潛華[J].中國人物,1949(5):6.。此書不僅論述了當時西南民族的分布與類別、政治與文化、民族糾紛等,且為解決西南民族問題提供了切實的建議,引起不少學者的關注。著名史學家羅香林、署名“玄默”和“燕”者都對此書進行了評價。
一是史學家羅香林對《西南民族問題》的評價。羅香林先生將關于西南民族的研究分為三類:(1)采用西洋人類學或語言學的調查方法,著重實地考察,而缺乏對中國歷史文獻的掌握;(2)重視中國古代文獻資料的考據,附益時人的調查報告,易穿鑿附會;(3)作者為一時對于民族問題的熱情,自身無人類學、語言學、歷史學的相關知識,主要依據對西南部族的實地調查和問題討論,瑕瑜互見。羅先生認為《西南民族問題》屬于第三類,并進一步分析了此書的優(yōu)點與不足。
優(yōu)點是:(1)張先生在西南地區(qū)進行了實地調查工作,提出解決西南民族問題的建議是建立在實際情況之上的?!斑@一本書……大部分的材料,卻都是經過了實地的調查與訪問,對于西南民族問題的解決上,或可提供一些實際的意見?!?2)西南民族種類繁多且復雜,分布范圍廣,實地調查難度大,新舊資料的排比與對照也很困難,從事這種繁重的工作,張先生的精神足以令人敬佩。(3)填補了西南民族研究的空白,如敘述湘西苗瑤的地理分布,亦比較詳實,如各省施政方針,“亦多為普遍言西南部族問題之人士所未及綜合論述者”。
不足是:(1)界說不明?!昂厦褡濉薄皬V西民族”“云南民族”“廣西民族”之標題不適宜,建議改作“湖南之苗民”“廣西之苗瑤侗僮”“云南之苗民倮倮與僰夷”“貴州之苗民倮倮與仲家”。(2)分類錯誤。“廣西民族”的內容中,把白倮倮、黑倮倮、花倮倮等與苗瑤僮相混,又“舉漢人中之一重要支派,亦混入于苗瑤僮諸部族之中”。(3)在敘述西南各部族的“生活與習尚”內容時,含混不清,“獨舉其一支派之景況,固不足以盡概其余。而任舉其一派景況,不標明系屬名稱……則尤足引人發(fā)生誤解”(18)羅香林.新書介紹:西南民族問題(張潛華撰)[J].圖書月刊,1941,2(2):20-21.。
二是“玄默”對《西南民族問題》的評價。署名“玄默”者,非常贊同張先生把西南民族問題歸為政治問題和社會問題,而絕對不是民族問題的觀點,認為這是此書的最大特點,“是每一個研究‘西南民族問題’者應有的根本認識”。但是“玄默”認為第二章“西南民族概況”的標題——“湖南民族”“廣西民族”“云南民族”“貴州民族”之類的說法并不恰當,“不僅令我們看著有些刺眼,也許將來會發(fā)生難以設想的流弊”,建議保留地名而不采用民族兩字(19)玄默.西南民族問題[J].蒙藏月報(副刊),1941,13(5);轉引自:婁貴品.“中華民族是一個”觀念的萌生與確立[C]//汪寧生,主編.民族學報:第10輯.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3:181.。
三是“燕”對《西南民族問題》的評價。署名“燕”者,主要介紹了《西南民族問題》一書的內容,也對標題“云南民族”“貴州民族”等提出質疑,并建議改為“云南境內之少數民族”“貴州境內之少數民族”等更為恰當(20)燕.新書介紹:西南民族問題(張潛華撰)[J].圖書月刊,1941,2(8):30.。
可見,以上三位學者都認為原書中“云南民族”“貴州民族”等標題不恰當,并提出了各自的修改建議。羅香林先生建議改為“苗瑤侗僮”“倮倮與僰夷”“倮倮與仲家”等,此外羅先生將中國境內各族群稱“部族”而非“民族”,在他所著的《中國民族史》(1966)一書中,強調中華民族與各部族的聯(lián)系?!靶币矎娬{中華民族,還建議不能把構成中華民族的各族群稱為“民族”?!靶焙土_香林先生的主張都是響應了1939年顧頡剛先生提出的“中華民族是一個”,這個主張的背景是因為日本將中國境內各族群定義為“民族”,鼓吹“民族自決”來分化中國(21)馬戎.關于中國民族問題的問答與討論[J].青海民族研究,2014(1):73.,因而不采取“民族”的說法,強調中華民族。而“燕”建議改為“少數民族”,是因為其贊成所謂“西南民族問題”并不是民族問題,因而不擔心為敵人所利用,不僅承認了“民族”,還強調標題“云南民族”“貴州民族”等,結合原書內容,這里的“民族”應指的是各省內的非漢人群體,改作“少數民族”更為恰當。他們對此書的評價較為中肯,所提出的建議也都有合理之處。
張先生對“永綏抗租”“桂北瑤變”“邱北苗變”的系統(tǒng)研究填補了當時西南民族研究的空白。他的研究在實地考察基礎上,參照了大量的文獻和檔案資料?;谖髂厦褡鍐栴}的解決對抗戰(zhàn)勝利的重要性,張先生進行西南民族問題的研究,提出了解決西南民族問題、團結抗戰(zhàn)力量的建議。他對西南民族問題的根本認識,即以“永綏抗租”“桂北瑤變”“邱北苗變”等為代表的所謂“西南民族問題”并非是民族問題,強調正確認識涉及民族因素的事件這一點,對現在正確辨析民族問題有積極作用。張先生的民族觀與后來費孝通先生提出的“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有共通處。
一是學術價值。《西南民族問題》一書是首部系統(tǒng)研究“永綏抗租”“桂北瑤變”“邱北苗變”的專書,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這系列事件的影響重大且深遠,不僅使中央加強了對西南民族的重視,也使地方政府調整了對西南民族的政策。關于這三個重大事件的起因、經過、原因分析及對西南各省政策的影響,張先生首次作了綜合論述,填補了當時西南民族研究中的空白。
張先生對西南民族問題的研究,改革開放以來,已逐漸為人所重視,部分文獻目錄中收錄了《西南民族問題》(22)錄有《西南民族問題》的文獻書目有:中國科學院歷史研究所1980年編的民族史類《中國史學論文索引(1937-1949)》,康恒基1984年主編的民族史料《貴州省地方文獻目錄》第1輯,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南開大學社會學系1984年編的《社會學參考書目》,賈忠科1984年主編《民族研究資料索引(1933-1983)》,老彭1988年編的《民間文學書目匯要》,北京大學考古系資料室1991年編的《中國考古學文獻目錄(1900—1949)》(“近代、現代少數民族”和“評介序跋”),周煥強2009年總編的《重慶市志·民俗志》。。
同時,《西南民族問題》的參考價值也逐漸被人重視,如吳榮臻主編的《苗族通史》和龍伯亞、吳曙光、吳榮臻主編的《苗族通史》(討論稿)中關于“永綏抗租”事件的經過多次引用張先生的論述,《苗族簡史》(修訂本)關于“邱北苗變”事件的內容參考了《西南民族問題》,貴州省民族研究所編寫的《湘西苗族革屯史錄》,引用了此書附錄部分的《永綏縣解除屯租愿團呈文(之二)》(23)貴州省民族研究所編.湘西苗族革屯史錄[M].貴陽:貴州省民族研究所,1985:96-97.,溫春來教授《從“異域”到“舊疆”:宋至清貴州西北部地區(qū)的制度、開發(fā)與認同》中,提及教育部撥款發(fā)展貴州民族教育的過程中,黔西北沒有設立少數民族師范學校的論述(24)溫春來.從“異域”到“舊疆”:宋至清貴州西北部地區(qū)的制度、開發(fā)與認同[M].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8:314.參考了此書。除了民族糾紛的內容外,《西南民族問題》中關于西南民族生活習尚的內容也多被引用,如管彥波先生的《文化與藝術:中國少數民族頭飾文化研究》和吳山、陸原主編的《中國歷代美容美發(fā)美飾辭典》,引用了此書關于廣西少數民族頭飾的論述。此外,王文光教授《民族史研究論稿》(2007)論及研究西南民族史的主要論著時提及張先生的《西南民族問題》(25)王文光.民族史研究論稿[M].昆明:云南大學出版社,2007:166.,白興發(fā)《二十世紀前半期的云南民族學》(2011)論及研究云南少數民族社會政治的專著時亦提及此書。
二是文獻價值。張先生的研究注重實地考察與文獻資料相結合,他明確說過自己到過云南,“此次吾人留滇考察,在一個月內,便發(fā)生兩次苗瑤作亂。”(26)張潛華.西南民族問題[M].重慶:青年書店,1942:201.“此次吾人曾赴昆明縣屬苗區(qū)各小學考察施教情況……”“在昆明時,曾遇到幾個苗夷優(yōu)秀青年……”(27)張潛華.西南民族問題[M].重慶:青年書店,1942:135-136.在《西南民族問題》一書中,關于西南民族生活習俗的記載,大多依據的是張先生的實地考察。除了實地考察之外,張先生還參考了大量的文獻。
參考文獻可分為五個類別:(1)古籍方面,參考了《史記·西南夷列傳》《明史》《大明一統(tǒng)志》《大清一統(tǒng)志》《皇清職貢圖》《滇略》《黔苗圖說》《百苗圖說》《黔書》《黔南職方紀略》《平黔紀略》《東軒筆錄》《湖南通志》《廣西通志》《貴州通志》《云南通志》《續(xù)云南通志》《融縣縣志》。(2)時人的研究成果方面,參考了曲木藏堯《西南夷族考察記》(1933),云南省立昆華民眾教育館《云南邊地問題研究》(1933),馬長壽《中國西南民族分類》(1936),石宏規(guī)《湘西苗族考察紀要》(1936),范義田《云南邊地民族教育要覽》(1936),申廓英《漢譯苗疆民歌集》(1937),江應樑《抗戰(zhàn)中的西南民族問題》(1938),陳廉貞、黃操良《抗戰(zhàn)中的中國民族問題》(1938),王建光《苗民的文字》(1938),黃堯承《貴州苗夷瑣談》(出版時間不詳)。(3)外國人著作方面,參考了[英]瓦特著、楊鵬云譯《西康神秘水道記》,[法]費亞《苗文字典》。(4)調查報告方面,參考了1931年《貴州自治籌備處關于貴州民族的調查報告》、1936年《廣西省民政廳關于苗瑤分布的調查報告》。(5)報紙方面,參考了1938年10月和11月《時事新報》、1938年8月21日和24日《云南日報》。
此外,附錄所附文獻共17篇。包括《〈苗黔圖說〉所載貴州少數民族種類分布表》《〈續(xù)云南通志〉所載云南少數民族種類分布表》《云南省昆陽等五十三縣局少數民族統(tǒng)計表》《云南現有土司調查表》(1927)《費亞所著苗文擇要》《〈大清一統(tǒng)志〉所載貴州少數民族分布表》《〈貴州通志〉所載貴州少數民族概況》《明清兩代貴州土司官制表》《廣西特種教育師資訓練所章程擇要》《云南義務教育委員會對于苗民教育之解釋》《云南苗夷學校一覽表》《云南各縣撫綏苗夷民族實施綱要》《永綏苗人廢屯呈文》《桂北瑤民旗幟之書式》《桂北瑤民文告之內容》《王成保事件》《紅頭瑤事件》。
張先生所參考的文獻類別豐富且數量頗多,既有正史、地方志、檔案,也有馬長壽、江應樑等漢人學者和曲木藏堯、石宏規(guī)、范義田、王建光等少數民族學者的研究成果,還有外國人研究著作、政府調查報告、報紙等。這在當時艱難的抗戰(zhàn)條件下,是一項不容易完成的工作。遺憾的是張先生并未明確標明他所參考古籍的版本。附錄十五則多是張先生的考察報告、對古籍的重新整理和對政府調查報告、報紙等重要文獻的摘錄,這為現在研究西南民族歷史提供了重要的參考資料。
據張先生的“后記”,此書寫作中所參考的檔案材料及意見,湖南方面的可能來自曾任乾城縣長和創(chuàng)辦特種教育學校的石宏規(guī)先生;廣西方面的可能來自曾主持廣西特種教育師資訓練所的劉錫蕃先生和曾主持“開化”大瑤山教育工作的唐兆民先生;關于西北地區(qū)的資料,可能來自于曾到西北地區(qū)負責戰(zhàn)時巡回教育和宣傳工作的著名學者衛(wèi)惠林先生和戰(zhàn)時曾任邊疆教育委員會秘書編有《西北問題圖書目錄》及《西北開發(fā)》雜志的王文萱先生,因而此書寫作所參考的檔案資料比較詳實可靠。
三是歷史意義。張先生認為:“抗戰(zhàn)勝利最重要的關鍵之一,便是動員整個的民族?!币虼藦埾壬晕髂厦褡鍐栴}為研究對象,希望能為西南民族問題的解決提供切實的建議,推動全民族的團結與合作,為抗戰(zhàn)勝利做重要準備??箲?zhàn)爆發(fā)之后,隨著南京淪陷,國民政府遷都重慶,西南地區(qū)成為抗戰(zhàn)的根據地,聯(lián)合西南民族實現抗戰(zhàn)勝利已經為國人所重視和實踐。這一時期,極少數的夷苗精英已經意識到數千萬的西南非漢人群體是被遺棄在“五族共和”這個體系之外的,他們也正在積極爭取平等的權利,而更多的夷苗卻缺乏對中華民族的認同。
如曲木藏堯體會到在“五族共和”的框架下,包括自己在內的整個西南非漢人群體什么也不是,涼山夷人李仕安也談道:“那些年,民族關系,漢滿蒙回藏,五族共和,大家都曉得,除此之外,哪個曉得其他少數民族?彝族大家都不曉得。孫中山的旗幟,都是紅黃藍白黑,五個顏色,代表五個民族。像彝、苗,沒有人知道?!?28)溫春來.身份、國家與記憶:西南經驗[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8:38-41.曲木藏堯、高玉柱等發(fā)起了西南夷苗請愿運動,要求國民政府承認西南夷苗與漢滿蒙回藏一樣的地位,保障其應有的權利。
而更多的夷苗卻缺乏對中華民族整體性的認同,共產黨人彭宇鳴回憶他在西南地區(qū)的經歷時談道,抗戰(zhàn)時期他在阿壩地區(qū)做少數民族的統(tǒng)戰(zhàn)工作,卓克基有土司索觀瀛受過教育、粗通漢語,已然算是西南少數民族中思想開化者,在抗戰(zhàn)問題上索觀瀛卻說:“日本人來了,我還是當我的土司。”殊不知日本帝國主義對中國的侵略,是以整個中華民族為對象的,怎能將西南民族隔離出去?直至彭宇鳴先生進行了思想工作,索觀瀛方轉變思想,感嘆道:“那樣的日子,我這個蠻子也不愿意當亡國奴?!?29)彭宇鳴.我在阿壩地區(qū)做少數民族上層人士統(tǒng)戰(zhàn)工作[C]//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西南地區(qū)文史資料協(xié)作會議編.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在西南.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0:373-374.
這些事件反映了當抗戰(zhàn)根據地轉移到西南地區(qū)以后,抗戰(zhàn)與西南民族的聯(lián)系是密不可分的,但在團結西南民族共同抗戰(zhàn)的過程中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即張先生所談到的西南民族問題。這個西南民族問題的形成是非常復雜的,一方面夷苗精英要求平等和權利,另一方面更多的夷苗并沒有意識到中華民族是一個整體,如何解決這個龐大的問題?張先生便寫了《西南民族問題》一書,希望能夠推動這個問題的解決。在解決西南民族問題的辦法上,張先生提出中央應該設立一個西南民族能參與其中的中央機關,這無疑是與曲木藏堯等人的政治訴求是相同的。
四是現實意義。什么問題可認為是民族問題?習近平總書記在2014年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強調:“涉及民族因素的矛盾和問題,有不少是由于群眾不懂法或者不守法釀成的。這些矛盾和問題,雖然帶著‘民族’字樣,但不都是民族問題。”(30)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習近平關于全面依法治國論述摘編[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5:89-90.而張先生對西南民族問題的研究也早就明確了這一點,強調“誰也沒有辦法否認西南民族問題的存在”,要正確認識涉及民族因素的事件。
關于如何加強中華民族的凝聚力?顧頡剛先生在1939年提出“中華民族是一個”的論斷,強調“凡是中國人都是中華民族——在中華民族之內我們絕不該再析出什么民族”“我們對內沒有什么民族之分,對外只有一個中華民族”(31)顧頡剛.中華民族是一個[N].益世報,1939-2-13(4).。而費孝通先生認為,從歐洲人類學的理論來看,不同歷史、語言、宗教、體質的群體就是不同的民族,后來費孝通先生于1988年提出了“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強調:“中華民族作為一個自覺的民族實體,是近百年來中國和西方列強對抗中出現的,但作為一個自在的民族實體則是幾千年的歷史過程所形成的?!?32)費孝通.中華民族的多元一體格局[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9(4):1.中國境內各民族的起源是多元的,但在歷史發(fā)展中形成了一個整體——中華民族。顧頡剛先生只注意到國家危機與“民族國家”理論,而忽略了中國歷史發(fā)展的整體性中整體之下存在差異(33)潘先林.民族史視角下的近代中國論稿[M].昆明:云南大學出版社,2009:27.,費孝通先生注意到了這個差異。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因為中國歷史演進的特點,使中華民族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誰也離不開誰的多元一體格局”,肯定了費孝通提出的“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
張先生在書中反復強調他的觀點:“西南民族是中華民族的構成單位之一,其地位和其他的漢、滿、蒙、回、藏諸族,一點也沒有差別?!?34)張潛華.西南民族問題[M].重慶:青年書店,1942:204.強調中華民族的整體性,這與顧頡剛先生“中華民族是一個”的主張有共通之處。但此書以《西南民族問題》為名,在書中仍舊采用了“民族”的說法,張先生言:“這些民族,因為血統(tǒng)、文字、語言、宗教以及風俗習慣和漢族不能全同,自然不免保持著一種特殊的形態(tài)……”(35)張潛華.西南民族問題:我們到底需要怎樣的民族政策:前言[M].重慶:青年書店,1942:1.強調了中華民族這個整體的各部分存在差異,尊重中華民族整體中各部分的平等,這與顧頡剛先生的主張又有不同之處,更相近于后來費孝通先生提出“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符合當代正確的中華民族觀。
1939年1月國民政府教育部將原邊疆問題討論會改組為邊疆教育委員會,張先生被選為該會第一屆委員,任期一年。根據1940年5月該會修正的章程,“其組成人員,系由教育部蒙藏委員會各派主管人員二人,經濟部,內政部,中央組織部,中央政治學校及中英庚款董事會各派代表一人,并由教育部聘請其他熟悉邊疆情形之專家十二人至十六人充任之”(36)教育部蒙藏教育司,編.邊疆教育概況[M].重慶:教育部蒙藏教育司,1943:41.。這幾類組成人員中,張先生應屬于“教育部聘請其他熟悉邊疆情形之專家”,此外在教育部組織的西南邊疆教育考察中,張先生的名字曾出現在教育部邊疆教育委員會秘書處預擬的參考團員名單上,這些都說明教育部認可張先生對西南邊疆有一定研究。
正是中國抗戰(zhàn)十分危急之際,西南地區(qū)成為抗戰(zhàn)根據地,而日寇卻以“民族自決”為幌子加強對少數民族的挑撥與分化。在此背景下,顧頡剛先生提出“中華民族是一個”的主張,而張潛華先生也于同年發(fā)表《今日的苗夷》,次年完成《西南民族問題》。兩人原本在民族學、人類學方面都有著局限,但正是因為拳拳愛國之心,使他們轉而從事民族研究,希望能于抗戰(zhàn)救國中貢獻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