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孜純
(浙江工業(yè)大學理學院,杭州 310023)
1997 年7 月至1999 年5 月,我在吉林大學物理學博士后流動站從事博士后研究工作,我的博士后合作導師是潘守甫教授.但我認識潘老師是在那之前,當我還是博士生的時候.于我而言,潘老師不僅僅是師長、更像是我生命中非常親近的親人,特別是當我提筆寫下這篇紀念文章的時候.
在中國科學院長春光學精密機械研究所攻讀博士學位時,我們有一門課程“高等量子力學”,任課教師就是潘老師.潘老師從事原子與分子物理理論研究,有非常深厚的理論功底,被所里請來給我們講授量子力學.那時候博士生很少,班上本來沒幾個同學,而我們又幾乎都是工科背景并且從事應用基礎研究、甚至是應用研究,因此都覺得這門課抽象、枯燥而且似乎不大可能在實際工作中用得上.潘老師深厚的學術功底和豐富的學術經(jīng)歷,讓我們這門課學的雖然不輕松、過程卻很愉快.我自己也沒有想到,不久之后我就用到了這門課的知識,并因此與潘老師越來越熟悉,后來還成了潘老師門下的博士后.
我的博士課題是研制一種X射線新型光學器件,稱作X射線Bragg-Fresnel器件,即在X射線多層膜(人工一維超晶格)上制作衍射光學微結(jié)構(gòu),以實現(xiàn)對X射線束的聚焦.由于調(diào)控晶格常數(shù)的最小膜層厚度在亞納米量級、調(diào)控相位的最小衍射環(huán)帶差在納米量級,便想到使用量子力學進行理論描述.因為是一種新的嘗試,對我來說很有吸引力、也碰到了許多困難.在相關的理論推導和設計計算中,得到了潘老師的幫助;而與潘老師的討論,也激發(fā)了我對學術研究更加濃厚的興趣.再后來,我利用多種微細加工技術實際制作出了X射線Bragg-Fresnel器件,取得了不錯的學術成果,完成了博士論文工作,還獲得了赴德國合作研究的機會.博士期間的研究工作,讓我對X射線光學器件和系統(tǒng)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也發(fā)現(xiàn)了想要深耕的科學問題,于是找潘老師聊了自己的想法.在1997 年7 月,我成了潘老師的博士后.
博士后的兩年里,我是長春東朝陽胡同潘老師家的???,一些理論上的構(gòu)想、一些技術方案上的問題、一些實驗數(shù)據(jù)的解釋,總是想要和潘老師討論.我的著眼點大多在怎么才能實際做出來,潘老師則通常幫我判斷理論上邏輯是否是通的,同時也會建議我進行怎樣的理論計算來驗證技術路徑的可行性.印象最深的是我曾設想用薄膜生長技術替代干濕法刻蝕技術來制作衍射光學結(jié)構(gòu),因為當時刻蝕的最小尺度在十幾納米而薄膜生長的最小尺度可以達到亞納米.當時設想用薄膜生長制成衍射光學結(jié)構(gòu)后去除基底再旋轉(zhuǎn)與X射線多層膜結(jié)構(gòu)組裝,以期大幅度提高X射線Bragg-Fresnel器件的光學性能.與潘老師討論后,我先計算了部分單質(zhì)和化合物材料在X射線波段的光學常數(shù),然后發(fā)現(xiàn)用有機化合物材料替代衍射結(jié)構(gòu)中的空腔與金屬材料構(gòu)成膜系效果最好,但當時并沒有合適的技術可以制作出來.記得當時潘老師幾次提到這個想法比較有意思,而且多次問我進展情況.潘老師建議我先把所有材料特性和光學計算做完,但當時我一直糾結(jié)于找不到可行的制作技術方案,所以沒有深入下去.后來國外有研究者先用薄膜生長制成交替材料的圓柱棒、再切片制成透射式波帶片,與我們當時的想法非常類似.我出站多年后回長春看望潘老師的時候,談起此事還覺得頗為遺憾.
除了研究課題上的問題,也常聽潘老師聊起吉林大學物理學發(fā)展中的一些人和事:比如吉林大學原子與分子物理研究所如何在1979 年被教育部批準設立為自然科學研究機構(gòu);再比如吉林大學1998 年如何成為首批物理學一級學科博士學位授權(quán)點,以及余瑞璜、吳式樞、芶清泉等老一輩科學家曾經(jīng)的奮斗事跡.學術問題之外,潘老師最愛聊的就是他的那些學生們,聊他們當時的趣事和現(xiàn)在的成就,就像家長聊起自己的孩子.每當此時,我總覺得潘老師對學生的愛從他的話語和笑容中滿溢出來.
直到現(xiàn)在,與潘老師的一次次討論仍歷歷在目.回想起來,那段時間也是我對理論研究最投入的幾年.從潘老師身上,我學到的不僅僅是知識、科學思維,也體會到了學術研究的美妙之處,并且對我之后學術眼界和學術格局的形成起到了潛移默化的作用.
潘老師不僅品德高尚、學識淵博,而且為人非常寬厚.我博士后剛進站的時候,得到了國際著名的X射線光學專家Heinzmann 教授的邀請和資助赴德國合作研究.我很希望能借此機會出國看看并拓展自己的學術視野,便去和潘老師商量,保證不耽誤博士后研究并且3 個月后會如期回國.因為那時候?qū)W校里出國訪學逾期不歸的人很多,連公派出國的都是如此,更何況我還是由對方資助出國的.我能看出潘老師的顧慮,師母也和我說起潘老師之前的學生就有出國逾期不歸的,但潘老師還是答應了我的要求.3 個月后我如期回國去看望潘老師的時候,看得出來潘老師特別高興.
在學術研究上,潘老師不僅給了我非常大的自由度,鼓勵和支持我的設想和嘗試,而且盡全力幫助我實現(xiàn)研究計劃.1999 年5 月,我順利完成博士后研究工作,潘老師請吳式樞院士評閱了我的博士后出站報告.博士后出站的當月,我就以出站博士后身份直接參加了職稱評審并被晉升為副教授.沒有潘老師的關心、支持和幫助,我的研究工作和職業(yè)發(fā)展不會這么順利.
后來的時日里,我又去了韓國全南國立大學和英國牛津大學訪學和工作,2002 年從牛津大學回國后,回到了我的祖籍浙江杭州工作.每次只要去長春,我都會去看望潘老師,也一直銘記著潘老師的教誨:潛心學術、專注研究、教學相長.
我想,銘記潘老師的教誨,做像潘老師一樣品德高尚、學識淵博、待人寬厚的人,就是對潘老師最好的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