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貴
中國陶塑的歷史相當久遠,各地出土的陶土碎片可謂數(shù)不勝數(shù),在漢代的時候,陶瓷行業(yè)就已經(jīng)相當成熟,相應的也就出現(xiàn)了一些陶塑制品。漢代陶器沒有后世瓷器釉器那種光彩華麗的外觀,普遍追求實用和簡潔,這是漢代陶器最大的特點之一。在此氛圍下誕生的漢代陶塑同樣帶有類似的特點,漢代陶塑呈現(xiàn)出最直觀的一面是它的體積、形體空間的處理手法以及材質本身的美,這些構成了基礎的美。兩漢時期尚未發(fā)展出系統(tǒng)紛繁的美學觀念,人的審美以及大眾的審美都處于一個十分開放的狀態(tài),或者說蒙昧的狀態(tài)。后世既無法看到陶塑制作者的名字,也無從獲得任何的說明,能夠分析考慮的唯有形體,這種單純的氣質和情感以及蘊含其中的趣味,即便經(jīng)過了上千年依舊十分的濃郁。
人類早期對于形體的理解是淺薄的,漢代陶塑雖然是基于現(xiàn)實主義的塑造,但由于技藝技法不成系統(tǒng),所以在造型上追求神似,并不一味地強調形似。所以很多陶塑有著難以形容的寫神之美,就如同莊子說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這樣的特點跟現(xiàn)代雕塑那種精準的比例以及纖毫畢現(xiàn)的細節(jié)是有著天壤之別的,因為人的視覺感受是相當主觀的,這就如同紫砂壺塑造中對于壺面“直”的理解,在實際觀察中,純粹的直線反而會被看做是斜線或者曲線,相反但有些微曲線的塑造卻能被看做“直線”,這種塑造經(jīng)驗是需要通過不斷的嘗試總結才能獲得的,而漢代陶塑顯然并沒有走到這一步,在江蘇銅山縣出土的西漢女坐俑,籠袖跪坐,姿態(tài)恬靜,但作者既沒有對人物的面部表情過多刻畫,也沒有對其身上的衣飾進行加工,但陶俑整體的面部輪廓和身體姿態(tài)卻清晰地表現(xiàn)出一種當時人們的生活狀態(tài)。正是這種簡單并高度概括的塑造,反而讓我們從中感受到一位生活在那個時代,溫柔、聰穎并帶有一點點愁思的侍女形象,而漢代的陶塑普遍都帶有這樣的風格特點,不追求形體上的逼真,而是專注于人物本身的特點,敏銳地捕捉這種特點并在塑造中加以放大。
當代紫砂雕塑在塑造中同樣帶有漢代陶塑的一些特點,要知道紫砂器給人一貫的形象就是古樸、簡潔、雅致,在過去用紫砂雕塑塑造的各類佛像幾乎無一例外地繼承這些特點,輪廓性的塑造,輔以夸張變形的特點提煉,就讓作品“大象”展現(xiàn)出了無與倫比的形體氣勢。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大象”通常會由于其諧音被寓為“大祥”,所以塑“象”更多是被認為追求吉祥、祥瑞的表示,且由于“大象”中有一個“大”字,這就又契合了人們追求幸福,追求美好的極致之意,所以歷來這類創(chuàng)作都廣受人們的喜愛。不過眼前這件作品“大象”卻有所不同,其造型的源頭來自于早已經(jīng)滅絕的猛犸象,這種大象被譽為有史以來體型最為龐大的種類,并且由于其體表覆蓋著一層長毛,所以與一般的大象外形完全不同,所以在塑造的時候并不是常規(guī)的“玉象”做法,并不是像往常那樣用光滑的表面塑造出大象的身軀,而是先用捏塑的形式制作出整個大象的輪廓,隨后借用水流塑造出表面毛發(fā)的生長痕跡,當然這并不能完美地重現(xiàn)猛犸象身上的長毛,還需要用明針順著上下的紋理勾勒出線條,這些線條乍看是連貫的,但實際深淺有別,位置越高線條越短促,位置越低則連續(xù)性越強,用這種方法就可以塑造出長毛象毛發(fā)的質感,整件作品絕大部分的部位都依照這種方式來進行制作。
作品“大象”最顯眼的部位無疑就是象牙,象牙的色彩如同白玉一般,所以需要用白泥調配出適合的顏色,在鑲接的時候象嘴包裹在象牙之外,長長的鼻子處于兩個彎曲的象牙中間,一節(jié)一節(jié)的曲線構成了象鼻生動的形象,整個猛犸象的頭部并不需要多么細致的刻畫,同漢代陶塑的塑造方法一樣,采用注重大形輪廓化小形的方法勾勒出整個象首,由于猛犸是一個已經(jīng)滅絕的物種,雖然有科學家通過一定的技術重現(xiàn)了這一物種的形象,但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其形象還是陌生的,這時候塑神相對于塑形就更加重要,輪廓特點的突出反而能使得作品更加真實,相反過多的局部細節(jié),反而會讓其產(chǎn)生“失真”,由此整件作品就塑造完成了。
總結:紫砂藝術創(chuàng)作以其精湛的技藝、深厚廣博的文化韻味、強烈的人文精神、凝聚了中華民族豐富的審美價值,凸顯了中國人對于美的追求和趣味,展現(xiàn)了中國人民的文明成就和精神風貌。在當代紫砂雕塑創(chuàng)作當中,傳統(tǒng)文化藝術的學習和研究必然是十分關鍵和重要的,歷史上很多的陶塑、雕塑創(chuàng)作都可以為當代紫砂雕塑提供很好的學習和借鑒,通過對這些元素的吸收和拓展,將讓紫砂雕塑的藝術基礎變得更加夯實,從而產(chǎn)生更強的成長潛力,并以自身蓬勃的藝術魅力不斷地發(fā)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