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產黨宣言》的理論內涵與當代價值

劉瑩珠

[摘要]《共產黨宣言》是馬克思、恩格斯為全世界無產階級政黨起草的第一個共同綱領，標志著馬克思主義的誕生?！豆伯a黨宣言》闡明了資產階級的滅亡和無產階級的勝利是同樣不可避免的客觀歷史原理，是對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的首次完整系統(tǒng)表述，對于新時代黨的建設依然具有重要理論指導價值。

[關鍵詞]《共產黨宣言》;無產階級;資產階級;理論內涵;當代價值

[中圖分類號]A8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169（2020）01-0010-04

《共產黨宣言》（以下簡稱《宣言》）是全世界無產階級政黨的第一個共同綱領，其出版發(fā)表標志著馬克思主義的誕生。《宣言》是馬克思、恩格斯為世界上第一個國際性的馬克思主義政黨——“共產主義者同盟”起草的政治綱領，是對科學社會主義理論首次完整、系統(tǒng)的表述。全書由馬克思與恩格斯于1847年12月至1848年1月合作完成，1848年2月在倫敦哈里遜印刷所首次印刷。隨著《宣言》的問世和馬克思主義的誕生、發(fā)展，現(xiàn)代工人階級和全世界勞動者的命運與生活境遇都因此改變了。1920年，中文版《宣言》由陳望道翻譯，在上海出版，從此成為中國共產黨人的思想源頭和行動指南。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社會主義而不是其他什么主義，科學社會主義原則不能丟，丟了就不是社會主義”[1]。正確、客觀的認識把握《宣言》中所闡發(fā)的重要觀點和問題依然是中國共產黨人在新的歷史條件下進行自我革命和社會革命的基本理論出發(fā)點。

一、《共產黨宣言》的理論內涵

《宣言》是對時代問題的解答與探索，而非思想家在書齋中的閉門造車。正如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所說的，“共產黨人的理論原理，決不是以這個或那個世界改革家所發(fā)明或發(fā)現(xiàn)的思想、原則為根據(jù)的”?！斑@些原理不過是現(xiàn)存的階級斗爭、我們眼前的歷史運動的真實關系的一般表述” [2]220?！缎浴穼懽鞯氖攀兰o上半葉，資本主義社會正經歷著巨大的變化與沖突。“近代歐洲社會變革動蕩和尖銳對立的歷史境遇，是《共產黨宣言》之所以寫成偉大斗爭宣言和政治戰(zhàn)斗檄文的客觀現(xiàn)實基礎”[3]。

經濟上，隨著工業(yè)革命的到來，機器大工業(yè)取代了傳統(tǒng)的工場手工業(yè)，資本主義在經過緩慢的萌芽階段后進入了狂飆突進時期，在很短的時間內，資產階級迅速推動了生產力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財富。同時，社會生產的飛速發(fā)展也使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生產社會化和生產資料私人占有之間的矛盾暴露出來，資本主義開始陷入周期性的經濟危機，資產階級殘酷剝削、壓榨無產階級，工人日益陷入赤貧狀態(tài)，西歐社會階級矛盾異常尖銳。

政治上，伴隨對社會經濟的主導與支配，資產階級取代了過去的封建貴族與宗教勢力，開始上升為統(tǒng)治階級。在長期分散的自發(fā)性斗爭之后，無產階級逐漸意識到自己真正的斗爭對象不是封建主、不是機器，而是資本家。這一時期爆發(fā)的歐洲三大工人運動表明，工人階級作為獨立的政治力量登上了歷史舞臺，開始向資產階級提出本階級的要求，探索解放自身的科學斗爭途徑。

思想上，巨大的社會變化引發(fā)了各種社會思潮競相涌動發(fā)展，即便在社會主義思潮內部，各種流派和思想也是紛亂雜陳，新興的無產階級成為當時歐洲各種反動勢力共同攻擊、污蔑的對象，不斷發(fā)展的工人運動迫切需要科學的社會主義理論作為指導，無產階級的革命急需從自發(fā)向自覺的轉型。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1847年馬克思、恩格斯受邀參加了共產主義者同盟在倫敦召開的第二次代表大會，并受其委托撰寫了《宣言》。

《宣言》中，馬克思、恩格斯運用唯物史觀，特別是唯物史觀中階級分析的方法，分析了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產生、發(fā)展及相互斗爭的過程，揭示了資本主義必然滅亡和社會主義必然勝利的客觀規(guī)律，闡明了無產階級的歷史使命。

（一）《宣言》指出了至今一切社會的歷史都是階級斗爭的歷史

自原始公社解體以來，人類社會的歷史就是由階級與階級斗爭構成的，資本主義社會也不例外。相對于之前的傳統(tǒng)社會，資本主義社會的階級斗爭表現(xiàn)出新的特征和形式，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使得小農、小手工業(yè)者、小商人等不斷發(fā)生兩極分化，其中的絕大多數(shù)人在機器大工業(yè)生產中破產，淪為無產階級，只有少數(shù)人上升為資產階級。這使得資本主義社會的階級對立更加簡單化、明朗化了，整個社會日益分裂為兩大敵對的陣營：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

（二）《宣言》考察了資產階級的產生、發(fā)展過程，肯定了資產階級的歷史進步作用，分析了資本主義制度由于內在矛盾必然滅亡

1.資產階級的產生過程。對資本主義社會的分析必須首先回答這樣一個問題，資產階級從何而來，是如何產生的？資產階級脫胎于資本主義萌芽時期最早出現(xiàn)的城市的城關市民，而這些城關市民又來源于中世紀的農奴。資本主義是從封建社會內部生發(fā)產生的，其發(fā)展經歷了小手工業(yè)、工場手工業(yè)和機器大生產幾個階段。西歐封建社會末期，隨著新航路的開辟和殖民化的開始，市場擴大了，需求不斷增加，小型城市逐漸出現(xiàn)了，這使得其中一些市民可以離開傳統(tǒng)的農業(yè)轉而靠從事小型的手工業(yè)和商業(yè)為生，這就是最早的資產階級的來源。隨著生產方式的發(fā)展，這些行會師傅中的成功者逐漸成為工場主并進而轉變?yōu)楝F(xiàn)代的工業(yè)資產階級。伴隨著其經濟實力和經濟地位的提升，資產階級這一封建社會的新興階級日益獲得了政治上的權力，并最終獲得了國家的統(tǒng)治權，成為統(tǒng)治階級。

2.資產階級的歷史進步作用。《宣言》中馬克思、恩格斯客觀地評價了資產階級在歷史上的進步作用。其一，資產階級推翻了封建制度，摧毀了封建宗法關系和道德觀念，促使生產關系和全部社會關系不斷革命化，催生了關于現(xiàn)代的理念。以直接的、明顯的金錢關系取代了過去的人身依附關系，一切固定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東西都被褻瀆了，隨著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社會關系的變化，人們的觀念和對世界、對自身的認識都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其二，促使生產工具不斷變革，極大推動了生產力的發(fā)展。“資產階級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tǒng)治中所創(chuàng)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世代創(chuàng)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 [2] 215。其三，開拓了世界市場，建立了巨大的城市，開啟了全球化、城市化的普遍的現(xiàn)代化進程。資產階級為了掠奪原料、傾銷商品、追逐利潤，到處奔走，促進了各國之間的經濟文化聯(lián)系，憑借著生產工具和交通工具的改進，資產階級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蠻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來了;城市的發(fā)展也使得很大一部分居民脫離了鄉(xiāng)村生活的愚昧狀態(tài)。其四，建立了統(tǒng)一的民族國家。隨著生產資料和社會財富日益集中到少數(shù)人手中，資產階級消滅了傳統(tǒng)西歐社會長期以來的松散的封建割據(jù)狀態(tài)，建立起了新興的民族國家，實現(xiàn)了政治上的集中。

3.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的命運。馬克思、恩格斯指出資本主義在飛速發(fā)展的同時自身存在難以克服的內在矛盾，因而必將走向滅亡。這一矛盾就是生產的社會化與資本主義私人占有之間的矛盾。資本主義社會的基本矛盾必然導致生產過剩帶來的周期性的經濟危機。在危機中，一方面商品堆積如山，找不到銷路，另一方面普通勞動者無力購買基本的必需品，生存難以為繼。經濟危機表明“生產力已經強大到這種關系所不能適應的地步，它已經受到這種關系的阻礙;……資產階級的關系已經太狹窄了，再容納不了它本身所造成的財富了”[2] 215。這一痼疾是資產階級自身無法克服的“資產階級用來推翻封建制度的武器，現(xiàn)在卻對準資產階級自己了”[2] 216。這個武器就是社會生產力，生產力的發(fā)展客觀上要求變革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用一種新的生產關系取代它。如同資本主義取代封建主義是生產關系一定要適合生產力性質規(guī)律作用的結果，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被新的生產關系所取代也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過程。

（三）《宣言》闡明了無產階級的產生、發(fā)展過程及其歷史使命

資本主義必將滅亡，這一歷史使命將有誰來完成？《宣言》中馬克思、恩格斯指出無產階級是變革資本主義社會的領導力量。資產階級不僅鍛造了置自身于死地的武器;它還產生了將要運用這種武器的人——現(xiàn)代的工人，即無產者。

1.無產階級的產生過程。無產階級是和資產階級同時產生發(fā)展的，現(xiàn)代無產階級是資本主義發(fā)展到機器大工業(yè)階段的產物。隨著機器在生產過程的推廣和分工的發(fā)展，無產階級的勞動強度加強了，勞動時間延長了，勞動異化程度嚴重了;工人不僅在生產過程中遭受剝削，同時在生活、消費過程受到整個資產階級的全面盤剝。在資本主義條件下，一些小工業(yè)家、小商人和小食利者，手工業(yè)者和農民隨時可能因為破產而變得赤貧，無產階級的隊伍由此不斷得到補充。

2.無產階級反抗斗爭的發(fā)展過程。無產階級反對資產階級的斗爭經歷了從自發(fā)到自覺的階段。最初，工人認識不到造成自身悲慘處境的階級根源，其反抗大都是分散、單一的，針對的是個別的資本家、生產工具、機器或者是造成競爭的外國商品;隨著機器大工業(yè)的發(fā)展，工人的數(shù)量增加了，斗爭經驗豐富了，革命素質提高了，聯(lián)系加強了，逐漸建立起廣泛聯(lián)合的組織，并形成了自己的政黨。無產階級逐漸從自在的階級轉變?yōu)樽詾榈碾A級。

3.無產階級的特質及使命。無產階級具有先進性和徹底的革命性，與機器大工業(yè)緊密聯(lián)系的工人代表了最先進的生產力。同時，在資本主義條件下，無產階級又是受剝削和壓迫最深的階級。他們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要解放自己，就必須解放全部受到剝削和壓迫的社會階層，只有通過解放全人類才能最終解放自己。因此，無產階級革命是最徹底、最廣泛的解放運動。

馬克思、恩格斯得出了一般稱之為“兩個必然”的著名結論：“資產階級的滅亡和無產階級的勝利是同樣不可避免的?！盵2] 220在資本主義條件下，資產階級的殘酷瘋狂剝削使得其剝削對象難以維持生存，同時機器大工業(yè)又使得被剝削的無產階級獲得了聯(lián)合起來一致斗爭的可能。因而，新的社會制度的產生和舊的社會制度的滅亡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的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的必然結果。

二、《共產黨宣言》的當代價值

《宣言》的發(fā)表距今已經一百七十二年了。一百七十多年間，現(xiàn)代世界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資本主義經過兩次世界大戰(zhàn)依然生存發(fā)展，世界歷史見證了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的誕生和終結，中國共產黨人在馬克思主義的指引下贏得了民族解放，在理論和現(xiàn)實的演進中探索著一個社會主義國家走向現(xiàn)代化的路徑。今天，對《宣言》的理解和把握，更重要的是站在時代高度，結合歷史與現(xiàn)實，對于其中所涉及的一些重大理論問題形成更為深入的理解，清醒客觀地認知當今時代問題和中國問題，不斷賦予馬克思主義以新的時代內涵。

（一）如何看待資本主義的發(fā)展變化

在1882年俄文版序言中馬克思、恩格斯曾指出，《宣言》的任務是宣告現(xiàn)代資產階級所有制必然滅亡。今天的資本主義雖然存在種種問題，卻依然具有頑強的生命力。這是否是對《宣言》思想的否定，是否是對馬克思、恩格斯“兩個必然”觀點的否定？

答案是否定的。其一，得益于科技革命的推動，現(xiàn)代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力取得了突飛猛進的發(fā)展，這在客觀上使得資本家不需要再像早期資產階級那樣在時間、空間、精神和肉體上無所不用其極的壓榨勞動者，就足以獲得更多的利潤，而社會財富的相對豐裕也相應提高了勞動者的生存境遇;其二，二戰(zhàn)之后，資本主義國家普遍進行了自我調整，建立起了現(xiàn)代福利國家，并且在經濟活動中引入了越來越多的宏觀調控手段以克服市場運行可能導致的非理性狀態(tài)，在很大程度上緩和了資本主義的基本矛盾，保證了社會經濟生活的正常穩(wěn)定運轉;其三，借助資本的國際化運作和下游生產鏈條的轉移，今天的資產階級國家通過產業(yè)的對外輸出實現(xiàn)了剝削的對外輸出，通過對落后國家和地區(qū)而不是本國的工人的剩余價值的掠奪，資本主義國家獲得了轉移剝削緩和內部階級矛盾的巨大空間。

當代資本主義的發(fā)展變化一方面提醒我們應當用現(xiàn)實的、理性的眼光去看待資本主義，資產階級并非一尊靜止的雕像，以坐以待斃的態(tài)度等待自己的命運，他們必然會自我調整，尋求各種更有效的方法應對其基本矛盾;另一方面也應該看到，今天的資本主義在很多地方已經是一個被馬克思的資本主義社會批判理論所深刻改變過的資本主義了，其內部開始產生越來越多的社會主義因素或其萌芽。這實際上表明了馬克思及其對現(xiàn)代社會的分析判斷在理論和實踐上遠見與效力。

（二）如何看待社會主義與人的自由發(fā)展

社會主義是一種非常年輕的社會形態(tài)，現(xiàn)實的社會主義國家在建設之初通常面臨著要在短時間內完成社會改造的自我要求，往往導致傳統(tǒng)社會主義建設模式忽視生產力實際水平和人的現(xiàn)實需求，認為只要在社會中消滅了不分什么樣的私有制，建立起純而又純的公有制，就是實現(xiàn)了社會主義的教條化認知，在歷史中造成了慘痛的經驗教訓。

共產主義是以每個人和一切人的自由發(fā)展為本質特征的社會生活形態(tài)，“有兩個最根本的內在規(guī)定：一是保證社會勞動生產力極高度的發(fā)展;二是保證每個人得到最全面的發(fā)展。這兩個內在規(guī)定，構成了共產主義的本質，二者之間是手段與目的，任務與目標的關系。保證生產力的極高度發(fā)展，不是為了別的什么，是為了實現(xiàn)人的全面、自由的發(fā)展”[4]。馬克思、恩格斯筆下的自由并非資產階級思想家那種單純哲學意義上的抽象的、原子式的自由，而是有著具體的現(xiàn)實條件與內涵的。其一，共產主義社會的自由，是一切人的自由。社會發(fā)展的各個階段中，人的自由在某種程度上總是存在的，但過去一切階級社會的自由，總是一部分人的自由，甚至是極少數(shù)人的自由，并且這種自由總是建立在少數(shù)人對絕大多數(shù)人的奴役、壓迫和掠奪的基礎上的。共產主義社會要終結這種對立的“自由”而代之以建立在每一個人的自由、解放之上的真正的、共同的、一切人類全體的自由。其二，共產黨人追求的自由是有著豐富具體內容的，與現(xiàn)實的人的各種需求緊密相關。自由首先意味著物質上的自由，要有衣食住行的保障及滿足;自由還意味著支配自己時間與生活的自由，要有閑暇和自我選擇各種實踐活動的社會空間;自由還意味著社會組織和管理方式以“自由人的聯(lián)合體”的方式運轉。

“縱觀社會主義從誕生到現(xiàn)在的歷史過程，怎樣治理社會主義這樣的全新社會，在以往的世界社會主義實踐中沒有解決得很好”[5]。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社會主義是共產主義的第一階段，我國又正處于社會主義建設的初級階段，《宣言》所闡明的普遍原理必須與中國的具體實際相結合才有意義，現(xiàn)實的社會主義建設必須從實際問題出發(fā)，一步一步發(fā)展，一個問題一個問題解決。真正成熟的共產黨人對待理論與現(xiàn)實始終是客觀、清醒、理性的，不急躁、不冒進，同時又不因理想的遙遠和現(xiàn)實的復雜而動搖信心。這正是一百七十二年后我們再讀《宣言》的時代意義。

參考文獻：

[1]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中央“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主題教育領導小組辦公室.習近平關于“不忘初心、牢記使命”重要論述選編[M].北京：黨建讀物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2019：66.

[2]中共中央黨校教材.馬列著作選編（修訂本）[M].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2011.

[3]陳彬.如何讀懂《共產黨宣言》[N].學習時報，2019-10-23（6）.

[4]許耀桐.馬克思恩格斯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特征再認識[J].科學社會主義，2019，（3）：32-40.

[5]全國干部培訓材料編審指導委員會.將改革進行到底[M].北京：人民出版社、黨建讀物出版社，2019：27.

責任編輯：王玉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