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誠的考驗

查老三

寒冬臘月的一天，天空飄著小雪花兒，家住三道岔的李四，拖著爬犁到山上撿干柴。在山頂砍一棵干樹時，突然有條瘸腿黃狗出現(xiàn)，沖他“汪汪”叫了兩聲，然后竟然跑過來，咬著李四的棉褲腿拖他。

李四納悶兒：這是誰家的狗跑來拽他褲腿，想要干嘛？難道是他的主人發(fā)生了什么事兒？狗可是最通人性的！想到這兒，李四拎著手里的斧頭，跟著瘸腿黃狗去了。

爬上山梁，李四聽到前面有人在用嘶啞的聲音呼救，順著聲音望去，就見不遠處一個幾米高的山崖上倒掛著一個人。李四深一腳淺一腳地跑過去，來到山崖頂上，終于看明白了：被掛在山崖上的人是位六十歲左右的老漢，他的一只腳插在兩棵間距只有五六厘米的小樹中間，腳面和腳踝骨卡住了，才使他沒栽下山崖去。

李四在懸崖邊選好一棵粗壯的樹做固定點，站穩(wěn)腳后，解下捆在腰間的繩子，一頭拴在樹上，一頭扔給倒掛的老漢，讓他抓住繩子。就這樣，李四用力把他拉了上來。老漢得救后，對李四講起了事情的經(jīng)過———

原來，老漢名叫張三，是嶺后四道岔的一位農(nóng)民。他在山上撿干柴時，突然聽到他的阿黃一個勁地“汪汪”叫，跑過去一看，阿黃是沖著一個樹枝堆叫的，雪地上有兔子的足跡。他頓時明白了，有只兔子被阿黃攆進了枝丫堆里，便俯下身扒拉枝丫，打算抓住這只兔子。

躲在枝丫底下的兔子見勢不好，一溜煙向山頂跑去。張三和阿黃便跟在后面追。因為阿黃瘸著一條后腿，所以跑不快，竟被張三落在了后面。

兔子被追到山崖上后，在張三撲向它的時候，無路可逃便跳了崖，結(jié)果張三沒收住腳，一下摔倒在地，幸虧被崖邊的兩棵小樹卡住了腳，被吊在了懸崖上。阿黃見主人發(fā)生了危險，可能是聽到了李四砍樹的聲音，就跑去找李四。

李四救了張三一命，二人從此成了好朋友。

一天，李四突然接到張三的電話，讓去趟他家。李四扔下手里的活兒，急忙翻山趕去。見面后，張三拉著李四的手說：“兄弟，我身上長了顆腫瘤，已經(jīng)確診是惡性的，我打算過兩天到城里醫(yī)院把它切了。家里的張口獸都被我處理了，唯一沒舍得賣的，只有阿黃。它瘸著一條后腿，肚里還懷著崽兒，我擔(dān)心它被人買去下湯鍋，想讓你把它牽回去。如果我能把病治好回來，你再把它還給我；若是我這把老骨頭扔在了醫(yī)院，你就替我養(yǎng)著它吧！”

李四家里有一條看家護院的大黑狗，可顧忌到張三的面子，最后還是答應(yīng)了，把阿黃牽回了家。

阿黃在李四家一連好幾天都不吃不喝，整天半睜半閉著眼睛，一副似睡非睡的樣子，李四也懶得管它。誰知幾天后的早晨，阿黃竟然不見了，只有脖子扣和鐵鏈空空地躺在地上。李四心想：這阿黃瘸著一條腿跑出去，萬一被誰打死了，可就太對不起張三了。他到外面尋找，從一個早起放牛的人口中打聽到，天蒙蒙亮?xí)r，他看見一條瘸腿黃狗往嶺后跑了。

嶺后便是張三住的四道岔，不用說，阿黃這是跑回家了。

李四直奔張三家，到那一看，果不其然，阿黃正坐在緊鎖的房門口?？吹嚼钏膩砹?，抖抖毛站起，一副不知是該跑還是該迎接的樣子。李四走過去，一邊往它脖子上拴脖套，一邊說：“你還真是條忠誠的狗，不吃不喝原來是為了餓瘦自己，好把頭從脖套里擼出來跑回家呀！”

這件事讓李四聯(lián)想到阿黃那天找他救主人的事兒，他覺得阿黃不光機智，還特別忠誠，要是不瘸腿該多好！也就是從這一刻起，李四開始喜歡上了阿黃，牽它往回走時，見它走路直打晃，知道它是餓的，就一路把它抱回了家。從這以后，阿黃終于開始吃食，見到李四尾巴搖得“噗噗”直響。兩個月后，阿黃產(chǎn)下四只狗崽兒。有了狗寶寶們戀著，李四不怕阿黃再往回跑，給它解開了鐵鏈。

這天，李四正在院里忙著干活，突然聽到房后山坡上傳來狗的慘叫聲，轉(zhuǎn)到房后一看，天哪！只見那條黑狗正與一條大狼狗撕咬在一起，場面那叫一個慘烈：黑狗已經(jīng)被大狼狗死死咬住脖子按在地上，弱小的阿黃竟然被壓在最下面。

李四抄起一把鋤頭沖了過去，大狼狗不得已松開大嘴，轉(zhuǎn)身向山上跑去。直到這時，李四才看清，這哪里是什么大狼狗，分明是一匹壯碩的狼！

黑狗被狼咬斷了脖子，沒支撐到晚上就斷了氣；阿黃雖然也傷得不輕，好在沒有致命傷，總算保住了命。

此后，這條狼便會不時出現(xiàn)在山坡上，目的當(dāng)然是覬覦在山坡上吃草的那幾只羊。阿黃領(lǐng)教過狼的厲害，絕不和它正面交鋒，每天奶飽它的寶寶，就坐在后山坡的一個土崗上觀察動靜，只要一看到狼來了，就拼命狂吠，給李四報信。狼可能意識到，有阿黃這個眼尖耳朵靈的家伙在，它永遠都甭想吃到羊，竟然改變了進攻策略，再來時，便直奔阿黃。有兩次，阿黃差一點落入了狼口。

這天，李四見阿黃在它放哨的土崗上掏起洞來。洞掏出來后，阿黃竟然將它的四個寶寶都叼到了那兒。李四琢磨：阿黃掏洞，八成是用來防備狼偷襲時逃生用的吧？

可等李四看過洞口后，心說：畜生就是畜生，再聰明也不行，這洞口挖得太粗，連狼都能鉆進去，能躲什么危險？正當(dāng)李四琢磨著，狼就來了。

這天中午，李四正在屋里吃午飯，突然聽到阿黃狂吠的報警聲。李四抄起一條棍子就往房后跑。見阿黃正一邊狂吠，一邊瘋了似的用兩個前爪往洞里扒土。那條狼正在洞里伸著尾巴，撅著屁股使勁往回退?？捎捎诙纯诒话ⅫS扒進的土給弄小了，根本無法退出來。

李四搬起塊石頭將洞口徹底堵住后，仔細一看洞，這才發(fā)現(xiàn)，這洞原來是有出口的，因為小得連阿黃也只能勉強鉆出來，所以李四前次并沒看到。阿黃用計活捉了狼，從此，李四徹底喜歡上了阿黃。

這天，張三給李四打來電話，說他已經(jīng)出院回家了，想讓李四把阿黃給他送回去。李四臨送阿黃時，揣上了家里的幾千塊錢，心說：如果張三同意，就把阿黃買下來養(yǎng)著。

二人見面后，李四看到張三病入膏肓的樣子，心里非常難受。張三告訴李四，他的病繼續(xù)惡化，醫(yī)院都不留了，可他打聽到一個偏方，用純種無雜毛的黃狗心做藥引子，也許能治好他的病。思來想去，只有阿黃最符合條件，可阿黃畢竟跟他這么多年，自己下不去手，所以他想請李四替他把阿黃殺了。

李四聽后臉色大變，就把阿黃如何餓瘦身體跑回家又如何捕狼的事兒說了，最后他說：“實話說吧，這么一條忠誠仁義的狗，我是絕不會殺死它的，也絕不能看著它被你做了藥引子。你看這樣行不？我愿意另買一條純種土黃狗代替阿黃，多少錢都由我出?！?/p>

張三聽后，激動得一把拉住李四的手，說起了阿黃和他的另一件事兒。

那是三年前的一天，張三得了重感冒，病得連炕都起不來了。老伴兒便套上阿黃，幫她拉著地板車送他去醫(yī)院。走到坡頂時，老伴兒尿急，到路邊草棵里解手，匆忙間忘了找東西把車轱轆掩上，地板車竟然向坡下溜去，是阿黃將一條后腿插到車輪的輻條里，別停了車。張三說：“兄弟，我老伴兒去年得病死了，我生病后唯一的牽掛就是阿黃，它多次救我，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它的歸宿，擔(dān)心它遇到不重情義的主人！所以我故意這樣說，來試探你的心意，現(xiàn)在知道你這么喜歡它，我終于可以放心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