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麗絲·萊辛《瑪莎·奎斯特》的空間解讀

王 丹

（哈爾濱劍橋學院 外國語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69）

素有“文壇老祖母”和“文壇常青樹”之稱的多麗絲·萊辛是二戰(zhàn)后英國女性小說家的杰出代表，被譽為20 世紀少數(shù)擁有杰出心靈的西方小說家之一?！冬斏た固亍肥嵌帑惤z·萊辛的小說集《暴力的孩子們》中的第一部。小說以非洲為背景，講述的是二戰(zhàn)期間在非洲殖民地成長起來的女孩瑪莎在父權社會和殖民文化中追求自由和獨立的精神求索與生活體驗。作者在這部小說中客觀而又理性地講述了在非洲殖民地生活的不同國家的人的生存狀態(tài)，從種族、民族、子女與父母之間的矛盾、黑人與白人之間的差異等方面，對在殖民地生活的白人殖民者及其他種族的生存空間給予了高度關注。

亨利·列斐伏爾在1974 年出版的代表作《空間的生產(chǎn)》一書引發(fā)了文化研究中的“空間轉向”，使更多的人關注文學文本中空間的表現(xiàn)。在書中列斐伏爾提出了社會空間是社會的產(chǎn)物，也是資本主義條件下社會關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在歷史發(fā)展中生產(chǎn)出來并隨歷史的演變重新結構和轉化的［1］11。在強調(diào)空間的多維性的同時，列斐伏爾提出了三種不同的空間概念，即空間實踐、空間的表征和表征的空間［1］154。在空間理論分析中，他劃分了物理空間（自然界）、精神空間（邏輯和形式的抽象）和社會空間三個層面的空間，并提出“空間是社會產(chǎn)品”，以揭示空間的實際生產(chǎn)過程、空間的商品化、空間在實踐中的表象功能［1］81-83。本文將列斐伏爾的空間批判理論為作為基礎，分析《瑪莎·奎斯特》這部小說中物理空間、社會空間和精神空間的空間建構特色，進而展現(xiàn)殖民主義下南非復雜的生存空間。

一、物理空間

物理空間是文本故事的發(fā)生地，也包括其中的地理景觀。小說中對地理景觀的描寫反映了文本中空間的含義和關聯(lián)?！冬斏た固亍分械奈锢砜臻g是殖民氣息籠罩下的農(nóng)場和城市，主要通過女主人公瑪莎生活空間轉變依次展現(xiàn)。

瑪莎一家生活在英帝國主義統(tǒng)治下的南非，小說一開始便描述了瑪莎在農(nóng)場的家，“這座房子位于一片開闊盆地的中心，高高建在一個山丘上”［2］5。殖民者農(nóng)場的位置通常是盆地的中心，而當?shù)睾谌说姆孔釉谵r(nóng)場的邊緣。白人的房子是磚造的，而黑人的房子是茅草蓋的。殖民者將建筑空間作為種族邊界的標準，中心與邊緣、文明與荒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劃出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為追求巨大的經(jīng)濟利益，殖民者建造了巨大的農(nóng)場。由于南非以農(nóng)業(yè)和畜牧業(yè)生產(chǎn)為主，英國殖民者在這方面并不精通，因此，帶著對未來美好生活向往的殖民者在殖民地的生活既看不到未來又不能回到過去。他們在南非的農(nóng)場看起來也是混亂無序的。

為獲得自由獨立的生活，瑪莎從農(nóng)場搬到了城市。這座殖民統(tǒng)治下的城市既有古老的建筑，也有現(xiàn)代的建筑，還有舞廳、電影院、旅館、俱樂部和賽馬場等娛樂場所，呈現(xiàn)出與非洲傳統(tǒng)文化截然不同的新生活方式。殖民地城市的建筑空間散發(fā)著英國特有的味道?，斏ぷ鞯攸c所在的大街把城市分成了兩半，一半是19 世紀90 年代的建筑，另一半是現(xiàn)代市中心。左側是低矮的錫皮屋頂和棚屋樣建筑，這里是當?shù)厝诵〉旰陀《热诵〉甑木奂匾约盎煅朔N的貧民窟：右側是一座座高大耀眼的白色建筑，正面覆著玻璃［2］127。城市中建筑空間的差別不僅反映在發(fā)展規(guī)模與發(fā)展模式等方面，同樣反映在不同群體的生活方式上，使原本不相關的社會群體在同一社會空間里發(fā)生著各種意想不到的聯(lián)系。城市的物理空間表現(xiàn)出資本主義社會特有的放縱、享樂與墮落。殖民主義的出現(xiàn)不僅掠奪了殖民地的財富，而且擾亂了殖民的社會制度。

二、社會空間

“社會空間就是一種社會性的產(chǎn)品?！保?］26空間里充滿各種社會關系，它不僅被社會關系支持，也生產(chǎn)社會關系和被社會關系所生產(chǎn)［3］48。社會空間既不是一個框架，也不是一個被動容器，它包納了事物共時態(tài)的、并存不悖的、有序無序的相互關系［4］。這說明空間具有強烈的社會屬性?！冬斏た固亍分械纳鐣臻g是通過種族內(nèi)部和不同種族之間的社會關系來展現(xiàn)的，進而揭示英國統(tǒng)治下南非復雜的生存空間。

種族內(nèi)部的社會空間主要是瑪莎與父權社會的關系。英國統(tǒng)治下的南非是一個父權社會，男性殖民者在殖民地的社會結構和社會活動中充當了統(tǒng)治者，殖民地女性的婚后生活完全局限在封閉的家庭環(huán)境中?？固胤蛉耸歉笝嗌鐣牡湫蛽碜o者，她完全沉浸在父權社會的文化氛圍中，認為女性就應該扮演好妻子和母親的角色。父母之間不美滿的婚姻、非洲大草原的自由、科恩兄弟的新思想使瑪莎想要逃離也有能力逃離父母的管制，進而掙脫父權社會的束縛。她害怕自己會變成每天以丈夫和孩子為中心的安于現(xiàn)狀的家庭主婦，也害怕自己會像媽媽一樣過著貧窮和不幸福的生活。因此，在農(nóng)場，瑪莎開始質疑以父母為代表的父權社會，在城市她參加探討政治的“左派書會”了解新鮮事物，不斷讀書和思考并形成獨特見解?，斏瘡臅袑W習到的平等、自由和理想，使她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獨立的生活。

種族之間的社會空間主要是英國殖民者和黑人之間的沖突。殖民意識在英國人心中根深蒂固，殖民者不僅占有殖民地的大片土地，還把資本主義生產(chǎn)和生活方式轉移到這里。在《瑪莎·奎斯特》中，英國殖民者與黑人之間不平等的身份和地位進一步加深了殖民地的種族歧視。如果一個黑人強奸了白人女孩，那么他就會被處以絞刑，盡管這樣的事情從來沒發(fā)生過。但如果一個白人男性對黑人女孩做了同樣的事情，卻只會被罰款五英鎊。在白人的眼中，黑人是邪惡的，所有最壞的事情都與他們有關，黑人被認為是小偷和不誠實的人。在倡導人人平等的體育俱樂部里，黑人卻可以被任何人在任何時間嘲笑和戲弄。英國殖民者將自己塑造為殖民地的主人，有意識地將黑人塑造為殖民地的“他者”。在殖民文化所形成的物理空間中，不同種族之間的分界線隨處可見。因此，無論身體上還是精神上，被殖民者都不得不承受很多的壓迫和痛苦。

三、精神空間

精神空間是小說中虛構人物心理活動和意識活動的空間，是人物心理變化和精神活動的過程，反映了個體在移動的時間和空間中的關系。女主人公瑪莎對自由生活的追求、對獨立生活的渴望、對平等生活的向往是本文精神空間研究的重點。在《瑪莎·奎斯特》中，瑪莎的童年就是在與父母的對抗中度過的?！八幵谇啻浩冢宰⒍◥瀽灢粯?；她是英國人，所以不安而有戒心；她身處二十世紀的第四個十年，所以無可避免地受到種族和階級問題的困擾；她是個女性，所以有責任與過去那些受桎梏的女人們劃清界限?！保?］1315歲的瑪莎熱愛閱讀，她從書中了解到自由、平等和獨立，也意識到了現(xiàn)實的痛苦和絕望。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給她的家庭帶來的傷害使她憎恨暴力、渴望和平，父權社會對女性的束縛使她向往自由和獨立的生活，黑人遭受的奴役和不公使她反對種族歧視?，斏c猶太人和其他民族的頻繁接觸、與父母的矛盾沖突，讓她在親情、友情和愛情之間彷徨。在一個種族意識、階級意識、性別意識強烈的社會空間里，瑪莎在精神空間的發(fā)展過程不可避免地陷入困惑、悲傷甚至絕望，她開始思考生命的價值，向往心中那個“黑、白和棕色皮膚的人種混雜在一起”［2］15的理想空間，努力追求自由、平等和獨立的精神空間。

結語

在《瑪莎·奎斯特》中，女主人公瑪莎的生活空間是當時整個非洲不同種族生存空間的縮影，種族差異和關系不僅滲透到社會空間的產(chǎn)生過程中，而且造成了生活方式的差異，這種差異又影響著不同種族的社會身份和地位。在殖民地生活的不同國家、不同種族之間的交流總是充滿了障礙，他們的生活中也充滿了矛盾與沖突。本文通過對《瑪莎·奎斯特》中物理空間、社會空間和精神空間的探討，進一步分析了殖民主義下不同種族的艱難生活，從而為人們提供了觀察世界和理解人生的別樣視角，使讀者可以通過有限的敘事文本去捕捉空間背后的精神內(nèi)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