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杰
(1.中山大學,廣東 珠海 519000)
2013年7月30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八次集體學習時指出“建設海洋強國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的重要組成部分”(1)“習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八次集體學習時強調 進一步關心海洋認識海洋經略海洋 推動海洋強國建設不斷取得新成就”,《人民日報》,2013年8月1日,第1版。。2013年10月3日,習近平主席在印度尼西亞國會發(fā)表演講時提出共同建設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如果說“建設海洋強國”體現(xiàn)著中國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這一抱負的話,那么,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倡議則體現(xiàn)著中國基于絲路精神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天下情懷。兩者構成彼此促進的互動關系,而海洋是它們共同的載體和紐帶。
目前中國海洋強國建設與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都取得了積極成效,但也都存在較大的提升空間,如我國海洋戰(zhàn)略和海洋命運共同體思想需要在全世界更大范圍內進行闡發(fā),藍色伙伴關系需要拓展廣度和深度,中國在海洋領土問題上的聲音還不夠響亮,有些國家對中國海洋戰(zhàn)略蓄意誤讀甚至刻意“污名化”。公共外交在提升國家形象、消解污名、拓展伙伴關系以及建立互信等方面可發(fā)揮政府外交所不具有的獨特優(yōu)勢?!昂Q髥栴}的多樣化、敏感性和復雜性增加了各國應對海洋事務的難度……單靠政府間的對話無法解決所有問題,這就使得海洋公共外交成為未來公共外交發(fā)展的重要方向之一?!?2)岳鵬 :“中國開展海洋公共外交的和平路徑”,《公共外交季刊》,2016年第2期,第14頁。但是,海洋公共外交在助力中國海洋強國建設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過程中,重點依賴哪些主體發(fā)揮作用以及如何發(fā)揮作用都需要進行更加深入的研究。
從邏輯層面來看,海洋公共外交是海洋外交(maritime diplomacy)與公共外交(public diplomacy)的交集,具體來說,是海洋外交中以公共外交手段開展的那一部分,或公共外交中事關海洋議題的那一部分。海洋公共外交的命名既與智庫公共外交、企業(yè)公共外交、城市公共外交等以公共外交行為體命名不同,也與文化外交、宗教外交、旅游外交、體育外交等以具體領域命名不同,它是一種議題型的公共外交,即海洋是公共外交實踐所圍繞的議題,而海洋議題又牽涉經濟、軍事、旅游、文化等多個領域。就好比在探討中國的海洋戰(zhàn)略時,可將其看作是涉及政治、經濟、法律、社會、軍事等多領域的綜合戰(zhàn)略體系。(3)劉中民著 :《世界海洋政治與中國海洋發(fā)展戰(zhàn)略》,時事出版社,2009年版,第363頁。
目前國內外對公共外交的理論研究已較為豐富,普遍接受公共外交主體的多元特征,公共外交行為體從單純的政府主體擴展到媒體、智庫、社會組織、企業(yè)甚至是個人在內的多元行為體,這也構成了傳統(tǒng)公共外交與新公共外交的重要分野。相比之下,國內對海洋外交的理論研究尚較為滯后,導致對海洋公共外交的認識和研究也就顯得更加不足(4)國內對海洋公共外交的研究散見于各處,缺乏整體性和聚焦性。其中,有一篇論文直接研究中國海洋公共外交,即《中國開展海洋公共外交的和平路徑》;另有一篇論文圍繞美國海洋公共外交,為《美國海洋公共外交的興起及其對南海問題的影響》。其他與海洋公共外交相關的研究成果或圍繞特定的目標國家或區(qū)域,或圍繞特定的議題,或以歷史視角展開研究。這些相關研究總體上缺少學理分析,如對海洋公共外交在海洋外交中的定位缺乏清晰描述,對海洋公共外交的定義幾乎沒有涉及,對公共外交的主體和實踐路徑缺乏系統(tǒng)化分析,對海洋公共外交的目標國多設定在周邊國家,議題也因此多限于南海等熱點問題。,無法指導中國海洋公共外交的實踐。譬如,在一些學者看來,海洋外交主要是一種政府外交,地方政府、大型海運公司、港口物流公司等在內的非專職外交行為體或非官方行為體不構成海洋外交的主體。(5)沈雅梅 :“當代海洋外交論析”,《太平洋學報》,2013年第4期,第39頁。否認海洋外交主體的多元性,相當于自我捆綁,不利于為包括海洋公共外交在內的中國海洋外交實踐提供更為廣闊的舞臺和更多的想象空間。再如,有學者指出,海洋外交按照強制性高低和社會屬性差異,可分為炮艦外交、海軍外交、海洋法律外交、海上合作外交和涉海民間外交五種實踐形式。(6)馬建英 :“海洋外交的興起:內涵、機制與趨勢”,《世界經濟與政治》,2014年第4期,第68頁。這一分類指出涉海民間外交是海洋外交的一種形式,然而,民間外交也只是公共外交的一部分,并非公共外交的全部,因為公共外交“涵蓋‘政府對政府外交’以外的各種對話方式,包括雙方或多方的官方—民間或民間—民間的各種直接交流”(7)趙啟正 :“從民間外交到公共外交”,《外交評論》,2009年第5期,第2頁。。涉海民間外交作為一種單純的民間對民間的外交行為,僅構成海洋公共外交的一個側面。此外,海軍外交和海上合作外交也都承擔著一些公共外交的職能。以前者為例,中國“鄭和”號訓練艦在2012年沿著當年鄭和的航跡先后到訪14個國家的港口,傳播“和諧海洋”理念,就是一次系統(tǒng)的公共外交實踐;而“和平方舟”號醫(yī)院船的歷次“和諧使命”任務亦構成一次次生動的公共外交實踐。
迄今為止,國外學界雖沒有明確區(qū)分或命名海洋公共外交,但對其開展的大量相關探索實際上是存在的。這些相關探索通常涵括在兩類研究中。一類是在“海洋外交”研究或“海洋環(huán)境外交”“海洋科學外交”“海洋教育外交”等子領域研究中將公共外交視作實施手段。(8)此類代表性研究如:Tumai Murombo, “The Role of International Environmental Diplomacy in the Sustainable Use of Marine Biodiversity in Areas Beyond National Jurisdiction: Ending Deep Sea Trawling”, The Comparative and International Law Journal of Southern Africa, Vol. 40, No. 2, 2007, pp. 172-192; Robert Patman and Lloyd Davis, “Science Diplomacy in the Indo-Pacific Region: A Mixed But Promising Experience”, Politics & Policy, Vol.45, No.5, 2017, pp.862-878; Czarnecka Agnieszka and Katarzyna Muszynska, “The Role of Maritime Education and Training of Young Adults in Creating a Strategic Model for the Management of a Public Diplomacy Project”, International Journal on Marine Navigation and Safety of Sea Transportation, Vol.13, No.2, 2019, pp.387-392.另一類研究雖也沒有直接使用海洋公共外交的整體概念,但類似的概念,如“合作性海洋外交”或“海洋軟實力外交”等,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種公共外交。倫敦國際戰(zhàn)略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克里斯蒂安·勒米爾(Christian Le Mière)是這類研究的典型代表,其著作《21世紀的海洋外交:動因和挑戰(zhàn)》將海洋外交分為“合作性海洋外交”(co-operative maritime diplomacy)、“勸服性海洋外交”(persuasive maritime diplomacy)和“強制性海洋外交”(coercive maritime diplomacy)三類。其中,“合作性海洋外交”既包括訪問港口、聯(lián)合海上演習或訓練、海上人道主義援助和救災,也包括海洋領域的教育項目、個人訪問和合作辦會等形式,“這些活動在本質上是贏得人心的嘗試”,“合作性海洋外交事件都有一個共同的政治目標。每個事件都在尋求建立影響力、聯(lián)盟或信任。合作性海洋外交的目的不是欺凌、威懾或強迫,也不是強行說服,相反,它通過吸引、同化和激勵等手段來誘使其他政府合作或令其安心”。(9)Christian Le Mière, Maritime diplomacy in the 21st Century: Drivers and Challenges, London: Routledge, 2014, pp.8-11.因此,除聯(lián)演聯(lián)訓外,“合作性海洋外交”的主體就是海洋公共外交。而“勸服性海洋外交”,其目標是“提高對一國海上或總體實力的認識,為一國在國際舞臺上建立聲譽”,它“不針對特定的接受者,也不是為了讓潛在的對手感到恐懼”,而是“說服其他人,使其相信自己的海軍(或廣義的軍事力量)是存在的和有效的”。(10)同②, p.12.顯然,“勸服性海洋外交”與公共外交也有較大程度的重疊。此外,印尼穆罕馬迪亞大學學者納賈穆丁·哈魯爾·里亞爾(Najamuddin Khairur Rijal)在克里斯蒂安·勒米爾的基礎上研究了“合作性外交”、“勸服性外交”代表的軟性模式與“強制性外交”代表的硬性模式的融合,提出了“海洋巧外交”(smart maritime diplomacy)的概念(11)Najamuddin Khairur Rijal, “Smart Maritime Diplomacy: Diplomasi Maritim Indonesia Menuju Poros Maritim Dunia”, Global Strategis, Vol.13, No.1, 2019, https://e-journal.unair.ac.id/JGS/article/download/10494/7160.;美國佐治亞南方大學學者納蘭達·羅伊(Nalanda Roy)以中國在南海問題上的做法為例提出“魅力外交”概念,指出“魅力外交”的目的是“為了贏得鄰國信任”。(12)Nalanda Roy, “The Dragon’s Charm Diplomacy in the South China Sea”, Indian Journal of Asian Affairs, Vol. 30, No. 1/2, 2017, pp. 15-28.因此,無論是“通過吸引、同化和激勵等手段來誘使其他政府合作或令其安心”的“合作性海洋外交”,還是“為一國在國際舞臺上建立聲譽”的“勸服性海洋外交”,以及“為了贏得鄰國信任”的“魅力外交”,都與公共外交的旨歸趨于一致,那就是“吸引人、鼓舞人、說服人、打動人”(13)趙可金等 :“公共外交的目標及其實現(xiàn)”,《公共外交季刊》,2011年第1期,第79頁。。
雖然從國內外已有的對海洋外交的研究中均難以找到對海洋公共外交概念的現(xiàn)成界定,但是,隨著海洋治理在全球治理中地位的上升,以及出于對公共外交對一國海洋戰(zhàn)略實施重要性的理解,有必要為海洋公共外交設置一個整合性的界定。當然,對海洋公共外交的概念界定一定是非常困難的,因為即便對于其上位概念“公共外交”來說,其界定也因人而異、因時而異,因學科不同而側重點有所不同,誠如以色列巴伊蘭大學學者埃坦·吉爾博阿(Eytan Gilboa)所說,“學者和實踐者們對公共外交使用了形形色色的令人困惑、不完整甚或存在問題的定義”(14)Eytan Gilboa, “Searching for a Theory of Public Diplomacy”, The Annals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Political and Social Science, Vol. 616, 2008, pp.55-77.。即便是“公共外交”概念提出者埃德蒙·格利恩(Edmund Gullion)的定義,也存在多方面的不足。(15)鄭華 :“新公共外交內涵對中國公共外交的啟示”,《世界經濟與政治》,2011年第4期,第145-146頁。
本文嘗試將海洋公共外交定義為:一國政府或代表其利益的相關行為體為了維護國家海洋權益、促進國際海洋合作、引導涉海國際輿論或提升海洋軟實力而面向國外公眾開展的信息或觀念傳播活動的總和。根據(jù)這一定義,海洋公共外交的主體既可以是一國政府,也可以是代表其利益的其他行為體,如城市、企業(yè)、媒體,甚至是個體,這些行為體從政治傳播的角度可稱為“代理人”(16)張萍 :“政治傳播過程中的公共外交:概念、范式與邏輯”,《南京社會科學》,2017年第8期,第146頁。,它們憑借“不同的能力、不同的優(yōu)勢和未開發(fā)的潛力”在公共外交領域各具影響。(17)Geun Lee and Ayhan Kadir, “Why Do We Need Non-State Actors in Public Diplomacy: Theoretical Discussion of Relational, Networked and Collaborative Public Diplomacy”,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nd Area Studies, Vol. 22, No. 1, 2015, pp. 57-77.行為體范圍的擴大契合了外交平民化、社會化的總體趨勢,也符合新公共外交對行為體多元化的要求。海洋公共外交的目標對象則是廣義上的“國外公眾”?;诖?,海洋公共外交就存在“政府—>民眾”、“民眾—>民眾”以及“民眾—>政府”(18)目前學界對“民眾—>政府”的公共外交進路討論不多,但這一進路在實踐中是客觀存在的。例如,招商局集團曾用中國“蛇口經驗”成功說服吉布提總統(tǒng)啟動吉布提港口建設。參見“西方解決這問題說要用幾百年 中國人不需要這么久”,人民日報海外版官網,2018年9月10日,http://news.haiwainet.cn/n/2018/0910/c3541083-31393332.html。這三條進路。在實質方面,海洋公共外交是“信息或觀念的傳播”,這構成公共外交對國外公眾產生影響的核心因素之一,也正如1965年埃德蒙·格利恩在愛德華·默羅公共外交研究中心成立儀式上所稱的,公共外交的核心是“信息和觀念的流動”(19)“What is Public Diplomacy”, The Public Diplomacy Council, http://www.publicdiplomacy.org/1.htm, 訪問時間:2020年4月10日。。在目標方面,海洋公共外交既服務于“引導涉海國際輿論、提升海洋軟實力”,也通過“維護國家海洋權益、促進國際海洋合作”服務于海洋主權、安全和發(fā)展利益,兼顧了國家海洋形象的構建需要和國家海洋利益的實現(xiàn)需要(20)國內有學者指出“中國的公共外交應當堅持國家利益高于國家形象的取向”,筆者同意這一觀點。參見莫盛凱 :“中國公共外交之理論與實踐芻議”,《外交評論》,2013年第4期,第45頁。。至于海洋公共外交的具體手段,則因行為體和目標的不同而有所不同。
一國海洋公共外交的理念和使命,常因意識形態(tài)、國家整體實力、總體外交戰(zhàn)略以及海洋在國家發(fā)展戰(zhàn)略中的定位而異,甚至與一國的文化傳統(tǒng)也有密切關系。以美國海洋公共外交為例,其目的是制造特定涉海輿論、培植當?shù)赜H美勢力、對他國公眾施加政治影響進而對他國政府涉海決策進行“戰(zhàn)略性干預”(21)白續(xù)輝、陳惠珍 :“美國海洋公共外交的興起及其對南海問題的影響”,《太平洋學報》,2017年第4期,第15頁。。因此,美國海洋公共外交中的對抗性思維以及干預性、功利性特征異常明顯。而印度的海洋公共外交理念則具有明確的指向性和顯著的狹隘性?!爸髁鞣治鋈耸康臄⑹略捳Z是,印度正在東盟地區(qū)建立深層次的戰(zhàn)略聯(lián)系,以抗衡中國在印度洋地區(qū)日益增長的影響力?!?22)G. Padmaja, “Modi’s Maritime Diplomacy: A Strategic Opportunity”, Maritime Affairs, Vol.11, No.2, 2015, pp.25-42.相比之下,中國海洋公共外交作為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的一部分,在理念和使命上必然有別于美、印等國。
2019年4月23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會見應邀參加中國海軍成立70周年海上閱兵慶典的各國海軍代表團團長時指出 :“海洋孕育了生命、聯(lián)通了世界、促進了發(fā)展。我們人類居住的這個藍色星球,不是被海洋分割成了各個孤島,而是被海洋連結成了命運共同體,各國人民安危與共?!?23)“習近平集體會見出席海軍成立70周年多國海軍活動外方代表團團長”,《人民日報》,2019年4月24日,第1版。由此,打造海洋命運共同體成為中國在全球海洋治理領域的一個重要理念性公共產品。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提出打破了某些西方國家的霸權式海洋治理思維,有助于促進國際海洋秩序朝著更為公正、更為合理的方向發(fā)展,(24)楊劍 :“建設海洋命運共同體:知識、制度和行動”,《太平洋學報》,2020年第1期,第94頁。因為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核心是基于“互信、互助、互利”原則(25)在2019年中國海洋經濟博覽會開幕之際,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在賀信中提出了深化海洋交流合作需要“秉承互信、互助、互利的原則”。參見“秉承互信互助互利原則 讓世界各國人民共享海洋經濟發(fā)展成果”,《人民日報》,2019年10月16日,第1版。的互動型藍色伙伴關系的建立,其中,互信是前提,互助是過程,互利作為結果,同時也增進互信,從而形成良性的海洋交流合作循環(huán)發(fā)展模式。從具體路徑來說,海洋命運共同體構建需要對接各國海洋發(fā)展戰(zhàn)略,把海洋交流合作和海上互聯(lián)互通落到實處。
當然,中國海洋命運共同體的理念不是純粹為了與西方海洋治理觀競爭而提出來的,它是中國海洋觀發(fā)展到新時代的必然,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在海洋領域的直接反映,更深深地植根于中國厚重的歷史和文化傳統(tǒng)之中。從歷史溯源來說,中國的海洋公共外交理念從一開始就具有和平的特征,且一以貫之。鄭和下西洋這一偉大的海洋公共外交實踐就是明證。從文化基因來說,中國海洋公共外交的理念中傳承了天下情懷與友好互助精神。如果說《漢書·高帝記》中的“且夫天子以四海為家”展示了中國傳統(tǒng)的天下情懷,那么《論語·顏淵》中的“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孫子·九地》中的“同舟而濟,遇風,其相救也如左右手”則展示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平等、互助精神。習近平提出的“太平洋足夠大”的形象說法也正反映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包容性特征。
因此,從根本上來講,新時代中國海洋公共外交要以服務于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為最高理念遵循和最終價值旨歸。而海洋命運共同體對“合作、一體化與和平”的鮮明詮釋(26)陳秀武 :“東南亞海域‘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基礎與進路”,《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2期,第153頁。,必然決定了中國海洋公共外交在使命和手段方面需要具有和平性、包容性與合作性的特征,在實施主體方面需要走一條多元化和社會化之路。在具體實踐中,中國海洋公共外交要服務于海洋強國建設。只有中國自身實現(xiàn)了海上和平崛起,其提出的海洋治理理念和海洋合作倡議才會擁有廣泛的說服力和感召力,其實施的海洋互聯(lián)互通項目——無論是硬聯(lián)通還是軟聯(lián)通項目——才有可能發(fā)揮巨大的示范性和引領性,從而帶動全人類海洋事業(yè)的發(fā)展。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中國以海洋公共外交實踐服務于海洋強國建設構成倡導和通往海洋命運共同體之路上不可跳過的行動路徑。
2017年10月,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要“講好中國故事”;2018年8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宣傳思想工作會議上提出要“向世界展現(xiàn)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因此,中國公共外交的核心任務就是“講好中國故事”,“向世界說明中國”,它與政府外交“向世界宣傳中國”形成協(xié)力。相應地,海洋公共外交的使命就是在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指引下,在海洋領域講好“中國故事”,向世界說明中國的海洋觀、海洋戰(zhàn)略、海洋理念和海洋倡議,以形成廣泛共鳴和積極回應,助力打造基于“互信、互助、互利”原則的藍色伙伴關系。
(1)闡釋中國海洋戰(zhàn)略,助力建立戰(zhàn)略互信
不同于西方殖民性的海洋強國發(fā)展路徑,中國海洋強國建設強調和諧與合作,是以建立海洋命運共同體為戰(zhàn)略導向的共贏型發(fā)展。(27)謝茜 :“新中國70年海洋強國建設”,《中國高校社會科學》,2019年第5期,第25頁。但是,現(xiàn)實政治中,中國的海洋戰(zhàn)略面臨嚴峻的國際輿論環(huán)境,有些周邊國家和域外國家刻意渲染“中國海洋威脅論”,誤導國際社會對中國海洋戰(zhàn)略的認知。如東海問題是日本炒作“中國海洋威脅論”的抓手。2015年7月,日本外務省網站公開中國在東海開發(fā)天然氣田的航拍照片和地圖,稱中方在所謂日中東?!爸虚g線”中方一側新建了十多座海洋作業(yè)平臺,誣指中方搞“單方面”資源開發(fā),違反兩國2008年就“共同開發(fā)”東海油氣田達成的協(xié)議。南海則成為美國和一些主權聲索國渲染“中國海洋霸權論”的最好工具。美國甚至形成“領導人親自表態(tài),高官直接推動,官僚具體操作,非官方獻計獻策”的南海輿論宣傳機制,意圖通過持續(xù)的輿論渲染強化中國“侵占者”形象,從而使國際社會特別是周邊國家對中國加強防范。(28)李忠林、侯天佐 :“試論美國在南海問題上的輿論宣傳”,《和平與發(fā)展》,2017年第3期,第35-36頁。針對中國提出建設和平、合作、和諧之海的愿景,《華爾街日報》的一篇文章稱“北京想要在統(tǒng)治南中國海的同時創(chuàng)造和諧的幻象”(29)“China’s Maritime Diplomacy”, Wall Street Journal, August 18, 2016, https://www.wsj.com/articles/chinas-maritime-diplomacy-1471561516.。在中國經略印度洋方面,一些域外大國和域內國家有意強化對“中國海洋威脅論”的話語傳播(30)劉思偉 :“印度洋安全治理制度的發(fā)展變遷與重構”,《國際安全研究》,2017年第5期,第94頁。,把中國進入印度洋刻意描畫成“珍珠鏈戰(zhàn)略”,稱印度洋地區(qū)“被蒙上了中國持續(xù)入侵的陰影”(31)Chinmoyee Das, “India’s Maritime Diplomacy in South West Indian Ocean: Evaluating Strategic Partnerships”, Journal of Strategic Security, Vol.12, No. 2, 2019, pp.42-59.,“如果印度不能打造出與西至紅海東至南中國海的戰(zhàn)略邊界相匹配的能力,那么中國就會以咄咄逼人的‘珍珠鏈戰(zhàn)略’侵犯這一空間”。(32)Brig Narender Kumar, “India Unveils Maritime Diplomacy in the Indian Ocean Region”, India Foundation Journal, Vol.VII, No.3, 2019, https://indiafoundation.in/wp-content/uploads/2019/08/India-Foundation-Journal-May-June-2019.pdf.而對于中國提出的共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倡議,有國外學者稱,“中國已證明其不會回避使用經濟脅迫的手段尋求利益,將經濟投資作為潛在武器”。(33)樓春豪 :“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風險與挑戰(zhàn)”,《印度洋經濟體研究》,2014年第5期,第13頁。
隨著特朗普上任后的首份《國家安全戰(zhàn)略報告》將中國定義為“修正主義國家”和“戰(zhàn)略競爭對手”,以及當前中美關系滑入兩國建交以來的低谷,中國須直面美國政、媒、學三界對中國海洋威脅的刻意渲染、對中國海洋戰(zhàn)略的蓄意抹黑。可以料想,中美兩國在全球海洋治理領域的競爭將不斷持續(xù)。從中國角度,必須主動向全世界說清楚中國海洋戰(zhàn)略的和平性、防御性、包容性特征,說清楚中國與歷史上的海洋霸權不同,走的是建設和平之海、和諧之海的道路,以最大限度打消一些國家的疑慮和猜忌,助力建立戰(zhàn)略互信。
(2)講好海洋合作故事,推動發(fā)展戰(zhàn)略對接
“一帶一路”建設不是另起爐灶、推倒重來,而是實現(xiàn)戰(zhàn)略對接、優(yōu)勢互補。(34)習近平 :“攜手推進‘一帶一路’建設——在‘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開幕式上的演講(2017年5月14日,北京)”,《人民日報》,2017年5月15日,第5版。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不是口號,而需要不同國家之間對接海洋發(fā)展戰(zhàn)略,以在頂層設計層面為海洋合作提供保障。(35)翟崑 :“海洋命運共同體構建需知行合一”,《太平洋學報》,2020年第1期,第100頁。目前中國與有關國家的海洋戰(zhàn)略對接和海上合作已初顯成果。如中國與泰國、馬來西亞、柬埔寨、印度、巴基斯坦、馬爾代夫、南非等國已簽署政府間海洋領域合作文件。在具體項目方面,希臘比雷埃夫斯港建設成效卓著,巴基斯坦瓜達爾港、斯里蘭卡科倫坡港口城和漢班托塔港二期工程等項目有序推進,中荷海上風電合作,中國與印尼、伊朗等海水淡化合作項目也正在落實。中國海洋公共外交應通過講述這些海洋合作的成功故事、描繪未來海洋合作的愿景,推動中國與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更多沿線國實現(xiàn)發(fā)展戰(zhàn)略對接。
2017年6月,國家發(fā)展和改革委員會與國家海洋局聯(lián)合發(fā)布的《“一帶一路”建設海上合作設想》提出了海上合作的總體思路,其中包括“加強與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國戰(zhàn)略對接,全方位推動各領域務實合作”。(36)國家發(fā)展和改革委員會、國家海洋局 :《“一帶一路”建設海上合作設想》,新華網,2017年6月20日,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7-06/20/c_1121176798.htm。《“一帶一路”建設海上合作設想》不僅是中國描繪的合作愿景,更包含了具體的行動設計,如通過實施一批具有示范性、帶動性的合作項目,在25個細分領域共建綠色發(fā)展、依海繁榮、安全保障、智慧創(chuàng)新和合作治理之路。然而,這一海上合作設想尚未引起國外廣泛關注。因此,中國海洋公共外交需將中國的系統(tǒng)化海上合作設想傳遞給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沿線國,努力增加其國際顯示度和認可度,爭取把單方面的“設想”轉變?yōu)榇蠹夜餐年P切、共同的行動。
(3)促進理解藍色伙伴關系,擴大藍色朋友圈
伙伴關系是“國家間基于共同利益,通過共同行動,為實現(xiàn)共同目標而建立的一種獨立自主的國際合作關系”。(37)門洪華、劉笑陽 :“中國伙伴關系戰(zhàn)略評估與展望”,《世界經濟與政治》,2015年第2期,第68頁。中國自20世紀90年代起在全球發(fā)展伙伴關系,目前,伙伴關系已成為中國積極推動構建新型國際關系的重要內容。2017年1月18日,習近平主席在日內瓦發(fā)表《共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主旨演講,強調為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國際社會要從構建伙伴關系等方面入手。(38)習近平 :“共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在聯(lián)合國日內瓦總部的演講(2017年1月18日,日內瓦)”,《人民日報》,2017年1月20日,第2版。同樣,海洋命運共同體的形成也要從構建藍色伙伴關系入手?;趯Υ松羁汤斫?,2017年6月,中國政府在聯(lián)合國首次舉辦的海洋大會上正式提出“藍色伙伴關系”倡議。與會的聯(lián)合國副秘書長吳紅波強調,沒有國與國之間、組織與組織之間順暢、協(xié)調、高效的伙伴關系,就無法實現(xiàn)海洋資源的可持續(xù)利用與養(yǎng)護。(39)“構建藍色伙伴關系 促進全球海洋治理”,自然資源部官網,2017年7月5日,http://www.mnr.gov.cn/zt/hy/lhgkcxfzhy/201707/t20170705_2102733.html。而“養(yǎng)護和可持續(xù)利用海洋和海洋資源以促進可持續(xù)發(fā)展”正是聯(lián)合國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SDGs)之十四。當前,國際層面的海洋垃圾伙伴關系(GPML)、東亞海環(huán)境管理伙伴關系計劃(PEMSEA)等都為相關具體領域的治理提供了富有成效的解決方案。(40)朱璇、賈宇 :“全球海洋治理背景下對藍色伙伴關系的思考”,《太平洋學報》,2019年第1期,第54頁?!八{色伙伴關系”作為中國在全球海洋治理領域的倡議,其提出尚不足3年。期間,中國已與葡萄牙和塞舌爾就建立“藍色伙伴關系”簽署了政府間文件,與12個小島嶼國家簽署《平潭宣言》鼓勵共同構建藍色伙伴關系。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中國與歐盟的藍色伙伴關系發(fā)展駛上了快車道:2017年,中歐雙方共同舉辦“中國—歐盟藍色年”,2018年共同簽署《在海洋領域建立藍色伙伴關系的宣言》,2019年共同舉辦首屆“中國—歐盟海洋藍色伙伴關系論壇”。雖然中國的藍色伙伴關系網絡構建已取得初步成效,但整體而言,對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國的覆蓋還遠遠不夠,與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的要求尚有較大距離。因此,促進全球各國尤其是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國對藍色伙伴關系的理解和接受,激發(fā)這些國家加入藍色“朋友圈”的愿望,就成為未來一段時期中國海洋公共外交的重要任務。通過海洋公共外交促進藍色伙伴關系構建也契合約瑟夫·奈提出的公共外交涉及“建設長期關系以構建一個對政府政策有利的環(huán)境”的觀點。(41)Joseph S. Nye, Jr, “Public Diplomacy and Soft Power”, The Annals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Political and Social Science, Vol. 616, No.1, 2008, pp.94-109.
(4)傳播傳統(tǒng)海洋文化,傳遞命運共同體理念
中國豐富的海洋文化遺產反映了中華民族對海洋的傳統(tǒng)認知,融合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價值精髓。經過數(shù)千年的沉淀,中國人對海的想象是“博大”與“包容”,是“和平”與“互助”。古代海上絲綢之路,不僅僅是中國與各民族的商業(yè)貿易之路,更是文化交流、文明互鑒之路。偉大的航海家鄭和以“宣德化而柔遠人”的宗旨,為中國古時的海洋外交實踐深深地打上了和平烙印。他“沒有簽訂一個不平等條約,沒有拓展一塊疆土,沒有帶回一個奴隸,還為沿途國家剿滅海盜,廣播仁愛于友邦”,開創(chuàng)了海上和平與友好往來的世界范例。(42)“吳勝利:構建和諧海洋,就應當讓海洋遠離戰(zhàn)爭”,中新網,2009年4月21日,http://finance.chinanews.com/gn/news/2009/04-21/1655971.shtml。
中國的海洋公共外交既要將這些中國傳統(tǒng)海洋文化傳播出去,更要講清楚當前中國海洋強國的重大部署、中國的全球海洋治理觀與中國傳統(tǒng)海洋文化之間的淵源關系。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的那樣,“把繼承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又弘揚時代精神、立足本國又面向世界的當代中國文化創(chuàng)新成果傳播出去”(43)“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 著力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人民日報》,2014年1月1日,第1版。。中國提出的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就蘊含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髓中的“包容”、“和平”和“互助”精神,其提出反映了中國面對當前全球海洋領域存在治理赤字、信任赤字、和平赤字、發(fā)展赤字而展示出來的擔當意識,應該通過公共外交的手段傳播出去。
(5)塑造良好國家形象,提升藍色軟實力
國家形象是“主權國家最重要的無形資產”(44)管文虎主編 :《國家形象論》,成都科技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23頁。。“良好的形象能產生信任和合作,有助于建立聯(lián)盟,為經濟提供動力,從而為國家利益做出貢獻”。(45)Falk Hartig, “How China Understands Public Diplomacy: The Importance of National Image for National Interests”, International Studies Review, Vol.18, No.4, 2016, pp.655-680.因此,國家形象與國家利益之間存在密切關聯(lián)。國家形象的構建路徑具有“他塑”和“自塑”兩種。如果說“他塑”路徑因外部變量多而存在巨大不確定性的話,那么“自塑”路徑則掌握在自己手中。中國海洋公共外交就是一種主動而為的國家形象“自塑”路徑。通過樹立良好的中國國家形象,尤其是良好的“海洋中國”形象,一方面可以為中國維護自己在海洋領域的主權、安全和發(fā)展利益創(chuàng)造有利條件,另一方面,可以為應對國際上某些國家對中國海洋發(fā)展戰(zhàn)略的“污名”論調做出直接貢獻。
作為中國參與全球海洋治理的重要方式,涉海公共產品供給是提升中國國家形象的有效路徑。目前,中國在海洋領域已經打造了一系列不同性質的公共產品。如中國政府提出的“藍色伙伴關系”是倡議類公共產品,覆蓋阿拉伯海和孟加拉灣等海域的“海上絲綢之路”海洋環(huán)境預報保障系統(tǒng)是信息類公共產品,中國軍隊在亞丁灣護航是安全類公共產品,中國海洋經濟博覽會則屬于經濟類公共產品。面向各國民間提供海洋公共產品,其本身就是一種公共外交,有助于“自塑”中國在海洋領域的良好國家形象,從而“贏得全球伙伴的尊重”(46)楊劍 :“建設海洋命運共同體:知識、制度和行動”,《太平洋學報》,2020年第1期,第95頁。。例如,中國海軍從2008年12月至2018年12月,組建31批護航編隊在亞丁灣、索馬里海域為中外船舶執(zhí)行護航任務1190批次,將“危險海域”重新打造成“黃金航道”(47)“中國海軍第31批護航編隊啟航 致敬護航十周年”,新華網,2018年12月9日,http://www.xinhuanet.com/mil/2018-12/09/c_1210011656.htm。,“不僅增強了中國在反海盜伙伴眼中的海上形象,而且有助于緩解人們對中國海軍有朝一日崛起后可能威脅到近海以外地區(qū)的海上繁榮的擔憂”,“提升了中國的‘藍色軟實力’”(48)Andrew Erickson and Austin Strange, “China’s Blue Soft Power: Antipiracy, Engagement, and Image Enhancement”, Naval War College Review, Vol.68, No.1, 2015, pp.71-92.。
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本質要求是要實現(xiàn)人與人之間在海洋問題上的“命運與共”以及人與海洋之間的“和諧共生”,“意味著在海洋場域內的一切存在都處于共存、共治與共享的關系互動中”(49)張景全 :“‘海洋命運共同體’視域下的海洋政治研究”,《人民論壇》,2019年第S1期,第110頁。。因此,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構建絕不只是政府層面或政府間的事,而需要全人類、各國各部門共同努力。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關鍵在行動。(50)習近平 :“共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在聯(lián)合國日內瓦總部的演講(2017年1月18日,日內瓦)”,《人民日報》,2017年1月20日,第2版。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構建,其關鍵自然也在行動。中國作為海洋命運共同體的首倡國,更要率先行動。只有以不同的行為體為基點,主動密織互學互鑒的國際交流網絡和互利共贏的國際合作網絡,海洋命運共同體的愿景方能早日實現(xiàn)。中國的海洋公共外交可以為這樣的國際交流網絡和國際合作網絡的形成做出自己的貢獻。
在中國海洋公共外交眾多行為體中,政府部門、沿海城市、中央企業(yè)、主流媒體和智庫機構具有政治可靠性強、行動響應度高以及易于統(tǒng)籌協(xié)調的特點,因此,可重點發(fā)揮它們的比較優(yōu)勢,形成“五位一體”的主體布局(51)事實上,參與海洋公共外交的行為體可以非常多元,甚至包括僑民。國內已有個別學者開展了相關研究,如探討通過僑務公共外交打造“情感共同體”的海絲建設思路,參見謝婷婷 :“僑務公共外交在海絲建設中的實踐策略——以華商為例”,《太平洋學報》,2017年第11期。但從政策意義和執(zhí)行力角度來看,政府部門、沿海城市、中央企業(yè)、主流媒體和智庫機構形成的“五位一體”主體布局更便于在頂層設計之下開展中國海洋公共外交。,使它們相輔相成,形成“講好中國故事”的合力,有效提升海洋公共外交的效果。當然,這些行為體在海洋公共外交中也應有所側重,如沿海城市、中央企業(yè)要著力加強國際海洋合作,主流媒體要著力引導涉海國際輿論、提升中國的海洋形象,智庫機構則要著力打造和傳播中國特色的海洋話語體系。
與其他行為體相比,政府擁有更多的權威性和更廣泛的國際影響力,也擁有更多可調配的資源,這些是其開展海洋公共外交的優(yōu)勢。在美國的海洋公共外交實踐中,政府性主體也是領頭羊,政府部門和政府官員直接通過國際會議、媒體、網絡等平臺落實公共外交意圖(52)白續(xù)輝、陳惠珍 :“美國海洋公共外交的興起及其對南海問題的影響”,《太平洋學報》,2017年第4期,第17頁。。作為中國海洋公共外交的首要主體,中國政府部門也可依托多種手段開展海洋公共外交。
譬如,在依托涉海大型主場活動方面,中國政府圍繞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先后舉辦了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博覽會、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國際藝術節(jié)以及世界媽祖海洋文化論壇等一系列活動,對促進彼此理解、凝聚各方共識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由自然資源部、廣東省人民政府共同主辦的2019中國海洋經濟博覽會以“藍色機遇、共創(chuàng)未來”為主題,吸引多家外國企業(yè)參展,習近平在賀信中指出要“促進海上互聯(lián)互通和各領域務實合作,積極發(fā)展‘藍色伙伴關系’”,這是中國領導人面向世界涉海企業(yè)進行的重要立場宣示。以博覽會、藝術節(jié)、國際論壇為載體的海洋公共外交為促進中國與世界的海洋交流和民心相通做出了重要貢獻。
在依托涉海教育項目方面,脫胎于“中國—東盟綠色使者計劃”的“綠色絲路使者計劃”,僅2011年到2015年間就舉辦了36期面向發(fā)展中國家的環(huán)保培訓班,來自48個國家的900多名環(huán)境官員來華學習;而據(jù)《綠色絲路使者三年行動計劃(2019—2021)》,更多的“一帶一路”沿線國的環(huán)境官員和研究人員有望參與計劃。不少參加活動的外國環(huán)境官員紛紛“點贊”該計劃。(53)“‘綠色絲路使者計劃’獲廣泛認同 共同推進區(qū)域綠色發(fā)展”,央廣網,2019年4月15日,http://china.cnr.cn/news/20190415/t20190415_524577385.shtml。由中國南海研究院舉辦的“中國—東盟海洋法律與治理”高級研修班自2016年開班以來廣獲好評,已成為中國和東盟國家海洋治理領域人才培養(yǎng)和學術交流的機制化平臺。此外,國家海洋局與教育部聯(lián)合設立的“中國政府海洋獎學金”旨在為環(huán)南海、太平洋和印度洋周邊國家和地區(qū)的優(yōu)秀青年來華攻讀涉海專業(yè)研究生學位提供資助。這些計劃或項目不只是人力資源培訓的國際平臺,也是開展公共外交的重要場合,可以起到公共外交追求的“潤物細無聲”的良好效果。
此外,援助外交往往占據(jù)人道主義的制高點,利于援助國在受援國樹立良好的形象。以中國對太平洋島國斐濟援助為例,隨著斐濟“北望”政策的推行和中國海洋強國建設的穩(wěn)步推進,中國援助不斷增加。(54)李德芳 :“中國開展南太平洋島國公共外交的動因及現(xiàn)狀評析”,《太平洋學報》,2014年第11期,第31頁。這些援助不但改善了斐方民生,也提升了中國在斐形象。更為重要的是,中國對斐援助不附帶任何政治條件,不受國際和地區(qū)風云變幻影響。(55)張永興 :“中國援助為南太平洋島國帶來實惠”,《經濟參考報》,2019年1月15日,第3版。相比之下,以澳大利亞為主的西方援助國在向一些太平洋島國提供援助時,不斷強加所謂的“好的治理模式”、附加所謂的“改革議程”,導致西方式援助在這些國家愈加不受歡迎。(56)秦升 :“超越‘競爭性援助’: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與太平洋島國經濟發(fā)展的新思考”,《太平洋學報》,2017年第9期,第49頁。《“一帶一路”建設海上合作設想》中多次提到對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沿線發(fā)展中國家開展援助,如在應對海平面上升、海岸侵蝕、海洋生態(tài)系統(tǒng)退化以及編制海洋資源開發(fā)利用規(guī)劃等方面提供技術援助,對海洋觀測監(jiān)測基礎設施提供技術和設備援助。各種形式的對外援助將有助于在中國與受援國之間架設一座座民心相通的橋梁。
《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指出要“開展城市交流合作,歡迎沿線國家重要城市之間互結友好城市”,“形成更多鮮活的合作范例”?!丁耙粠б宦贰苯ㄔO海上合作設想》也提出“中國政府鼓勵環(huán)渤海、長三角、海峽西岸、珠三角等經濟區(qū)和沿海港口城市發(fā)揮地方特色,加大開放力度,深化與沿線國的務實合作”。
依據(jù)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重點方向,《“一帶一路”建設海上合作設想》中提出的共建“中國—印度洋—非洲—地中海藍色經濟通道”“中國—大洋洲—南太平洋藍色經濟通道”以及“經北冰洋連接歐洲的藍色經濟通道”均以中國沿海經濟帶為支撐。因此,中國沿海城市可以面向相關國家的沿海城市開展海洋公共外交,助力藍色經濟通道的建設。具體的形式包括締結友城關系,或在已有友城關系的基礎上深化雙方在涉海經貿物流、科技人文等領域的合作。自1973年中國天津與日本神戶結成第一對中外友城關系以來,截至2018年底,中國已與136個國家建立了2566對友城關系。為了構建更為廣泛的“藍色伙伴關系”網絡,一方面要盤活大量處于靜置或半靜置狀態(tài)的沿海友城資源,或開發(fā)新的沿海友城資源,另一方面要善于借力諸如世界城市和地方政府聯(lián)盟(UCLG)等影響力廣泛的國際性城市組織,“爭取參與權、發(fā)言權和話語權”(57)儲斌、楊建英 :“‘一帶一路’視域下城市外交的動力、功能與機制”,《青海社會科學》,2018年第3期,第52頁。,通過海洋合作議題的設置引導世界城市間的涉海合作。
沿海城市開展海洋公共外交的另一個重要方式是積極打造屬于自己的涉?;顒樱⑵錂C制化、品牌化。譬如,深圳著力將中國海洋經濟博覽會打造成“中國海洋第一展”,為建設全球海洋中心城市提供有力支撐;??谶B續(xù)11年舉辦中國(海南)國際海洋產業(yè)博覽會,旨在搭建一個國際性、高品質的海洋產業(yè)展覽展示平臺;平潭自2019年起創(chuàng)辦平潭國際海洋旅游與休閑運動博覽會,積極打造海洋旅游領域的國際名片;寧波自2015年起連續(xù)舉辦海絲港口國際合作論壇。這類活動的多邊性質有助于提升公共外交的效能,在短時間內提高城市聲譽、塑造城市品牌,進而促進相互投資和人文交流。(58)趙新利、任靜文 :“中國城市公共外交的研究與實踐”,《公共外交季刊》,2019年第1期,第91頁。
中國涉海央企是海洋公共外交的重要行為體。以央企參與對象國港口建設為例,因港口建設往往牽涉一個國家的戰(zhàn)略利益,所以參與港口建設在很大程度上屬于重大的海洋公共外交實踐,直接關系到兩國關系的質量。據(jù)統(tǒng)計,過去十年間中國至少投資了18個國家的25個港口項目。(59)“日媒統(tǒng)計:過去十年,中國投資18國港口”,參考消息網,2020年1月7日,http://www.cankaoxiaoxi.com/finance/20200107/2399558.shtml。成功的港口建設和運營就是生動的公共外交實踐,有助于實現(xiàn)央企和東道國政府的合作共贏,“促使雙方期望得到帕累托改進”(60)黃凌云、鄭淑芳、王玨 :“‘一帶一路’背景下對外投資企業(yè)的合作共贏機制研究——基于社會責任視角”,《管理評論》,2018年第2期,第180頁。,繼而為深化兩國關系起到催化作用,當然,也能助力中國塑造良好的國家聲譽。譬如,中國海軍在吉布提獲建首個海外后勤保障基地,與招商局集團積極參與吉布提港口建設和為此“打前站”有密切關聯(lián)。(61)孫德剛 :“中國港口外交的理論與實踐”,《世界經濟與政治》,2018年第5期,第26頁。再如,希臘比雷埃夫斯港的經營一度陷入危機,但中遠海運集團使其獲得新生和突破性發(fā)展,短短幾年間,該港在全球集裝箱港口排名中由中方接手之初的第93位一下子躍升至2019年的第28位。2019年10月,希臘政府又批準了中遠海運比雷埃夫斯港港務局提交的總投資約6億歐元的后續(xù)發(fā)展規(guī)劃,標志著中希關系史上新的一頁已經掀開。
在微觀層面,“走出去”的涉海央企為了體現(xiàn)企業(yè)社會責任,常采用“屬地化的人力資源管理”策略(62)祝繼高、王誼湯、谷良 :“‘一帶一路’倡議下中央企業(yè)履行社會責任研究——基于戰(zhàn)略性社會責任和反應性社會責任的視角”,《中國工業(yè)經濟》,2019年第9期,第182頁。。策略實施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公共外交實踐,展示了企業(yè)的社會擔當,提升了企業(yè)在當?shù)氐拿雷u度。如中國港灣工程有限責任公司在尼日利亞承建的萊基深水港建成后將帶動約17萬當?shù)厝司蜆I(yè);招商局集團在吉布提投資的自貿區(qū)將為當?shù)貏?chuàng)造10萬個就業(yè)機會,占該國可就業(yè)人口的六分之一。此外,涉海企業(yè)在當?shù)嘏e辦的社會公益活動更是“贏得人心”的公共外交之舉。例如,招商局集團在吉布提開展了系列民心工程,包括舉辦“共鑄藍色夢想——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優(yōu)才計劃”,捐助200萬美元建設培訓中心,設立獎學金和助學金等。吉布提總統(tǒng)蓋萊表示“對招商局在吉布提的工作充分肯定”,稱“招商局為吉布提國家進步做出重要貢獻”(63)“招商局與吉布提政府簽署戰(zhàn)略合作及捐贈協(xié)議”,招商局官網,2017年11月25日,http://www.cmhk.com/main/a/2017/k25/a34851_34949.shtml。。趙啟正曾說,每個中國人都是世界閱讀“中國讀本”的一頁。(64)趙啟正 :“公共外交需要多方協(xié)同”,載陳雪飛主編 :《變革中的世界與新時代公共外交能力建設》,時事出版社,2019年版,第8頁。中國企業(yè)也不例外,其在當?shù)氐纳鐣斠步o全世界傳遞了中國作為負責任大國的良好形象。
媒體是多元公共外交系統(tǒng)的輿論擴散器。(65)王莉麗 :“‘多元公共外交’理論框架的建構”,《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18年第2期,第120頁。以主流媒體為主體的海洋公共外交在本質上是戰(zhàn)略性的涉海國際傳播,旨在提升中國在海洋領域的國際話語影響力,服務于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的全球傳播。常態(tài)情境下的做法是利用媒體尤其是新媒體的傳播優(yōu)勢,以對方喜聞樂見的方式,把中國海洋戰(zhàn)略的和平性和防御性說清楚,把海上合作設想中的絲路精神傳遞出去,把中國傳統(tǒng)海洋文化的包容精神傳播出去,把中國在涉海問題上的立場及其歷史和法理依據(jù)傳播出去。為此,應鼓勵重要的門戶網站開辟更多的涉海專欄,加大對世界各國多語種涉海節(jié)目的供給,讓更多優(yōu)秀的海洋文學和影視作品“走出去”,甚至也可以選擇拍攝專門的海洋領域國家形象片。
在南海問題等敏感議題上,中國主流媒體經常會面對危機情境。朱鋒提出,中美南海爭議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的重心之一就是“輿論戰(zhàn)”。(66)朱鋒 :“擊破美國‘炮艦外交’不能單靠軍事”,環(huán)球網,2016年3月10日,https://opinion.huanqiu.com/article/9CaKrnJUqgX。面對海洋守成大國的輿論挑釁,作為海洋崛起國的中國,其主流媒體要能在危機中發(fā)揮信息傳播、輿論引導功能,主動、及時發(fā)聲,義正詞嚴地表明態(tài)度,并在危機后一段時間發(fā)揮形象修補功能。然而,面向突發(fā)事件開展危機傳播一直都是中國媒體的短板。一個受政府資助的國家形象設計項目發(fā)現(xiàn):中國媒體不知道如何在突發(fā)事件的報道中做到積極主動;在中國開始宣傳時,西方媒體早已將其偏見融入其中。(67)孫皖寧 :“借船出海:中國媒體‘走出去’戰(zhàn)略背后的公共話語”,《全球傳媒學刊》,2016年第2期,第12頁。因此,中國主流媒體要善于議程設置和框架建構,不斷提升自己的危機傳播能力,學會在危機中掌控話語權,化“危”為“安”甚至化“危”為“機”。在一些特定的危機情境中,優(yōu)秀的媒體記者甚至還可以臨時扮演外交官、調停者的角色,進行所謂的“媒體經紀人外交”(media-broker diplomacy)。(68)Eytan Gilboa, “Diplomacy in the Media Age: Three Models of Uses and Effects”, Diplomacy and Statecraft, Vol.12, No.2, 2001, pp.1-28.從這個角度看,海洋公共外交對中國的媒體機構及其人員提出了更高的素質要求。
涉海智庫機構也是開展海洋公共外交的重要力量。在知識體系方面,涉海智庫具有的專業(yè)性特征,有助于與各國涉海機構進行對接,同時也賦予智庫以較強的公信力,在說服受眾方面有特殊作用(69)王莉麗 :“智庫公共外交:概念、功能、機制與模式”,《中國人民大學學報》,2019年第2期,第100頁。,因此,涉海智庫在講清楚海洋命運共同體理念和中國海洋發(fā)展戰(zhàn)略方面,具有比其他行為體更為獨特的優(yōu)勢。此外,現(xiàn)有涉海智庫還具有政治可靠性強的特征,因此可通過“政策指引、研究議題分配、活動指導或任務委托”等方式讓智庫成為實施海洋公共外交的重要依托。(70)白續(xù)輝、陳惠珍 :“美國海洋公共外交的興起及其對南海問題的影響”,《太平洋學報》,2017年第4期,第21頁。事實上,一些涉海智庫在公共外交方面頗為活躍。以南京大學中國南海研究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為例,該中心以學術為紐帶,通過“請進來”和“走出去”的方式積極開展海洋公共外交。如定期邀請國外南海研究方面的知名學者做客“南海論壇”,邀請國外高層次官員到訪中心開展深入交流;與日本笹川和平財團、韓國東亞基金會、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拉惹勒南國際關系研究院等建立合作關系,通過二軌對話嘗試政策溝通,通過設立合作項目掌握南海研究的國際動態(tài),此外還聯(lián)合舉辦“中新南海對話會”“中日關系與亞太海洋安全秩序”“東亞海洋秩序與安全”等國際會議。(71)“帶領‘國家隊’ 統(tǒng)籌高校涉海事務高端智庫”,中國網,2017年2月9日,http://www.china.com.cn/haiyang/2017-02/09/content_40262332_3.htm。2016年5月,廣東外語外貿大學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成功主辦了“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廣東)國際智庫論壇”。論壇宣布成立“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國際智庫網絡”,打造“合作研究、信息分享的跨國知識共同體”,這將為中國智庫開展海洋公共外交提供一個重要的多邊平臺。
智庫在開展具體的海洋公共外交活動時,要尤其注重打造和傳播具有中國特色但又融通中外的海洋話語體系。目前,中國海洋戰(zhàn)略在國際層面常面臨“被建構”的境遇。如美國太平洋司令部(現(xiàn)更名為“印太司令部”)的中國問題專家麗莎·托賓(Liza Tobin)在一篇文章中對中國海洋戰(zhàn)略中的重要概念和表述進行了文本分析,表明其目的是“為美國決策者和國家安全專業(yè)人士提供一系列更準確、更有力的術語解讀,便于他們與中國同行就海洋問題進行接觸”(72)Liza Tobin, “Beijing’s Strategy to Build China into a Maritime Great Power”, Naval War College Review, Vol.71, No.2, 2018, pp.16-48.;而美國海軍戰(zhàn)爭學院中國海事研究所研究員瑞安·馬丁森(Ryan Martinson)則對中國海洋戰(zhàn)略從決策到實施以及學術咨政體系進行了分析(73)Ryan Martinson, “Panning for Gold: Assessing Chinese Maritime Strategy from Primary Sources”, Naval War College Review, Vol. 69, No. 3, 2016, pp.22-44.。盡管兩位研究者均有在華學習經歷,但中國涉海智庫作為中國海洋思想和海洋話語的“集散中心”,應在國際上掌握涉華海洋話語建構的主動權,通過更多的國際學術交流、國際學術發(fā)表以及國際媒體亮相發(fā)聲,將中國特色的海洋話語體系傳播出去,實現(xiàn)“中國話語的國際表達”。
海洋是“流動的連續(xù)整體”,這注定海洋問題不是一國的問題,而是全人類共同的問題。同樣,海洋發(fā)展也不再是單純的海上軍事力量的發(fā)展,而是牽涉多個領域的復合體(74)謝茜 :“新中國70年海洋強國建設”,《中國高校社會科學》,2019年第5期,第29頁。。應該說,中國海洋公共外交在服務于海洋命運共同體構建方面,擁有巨大的發(fā)展機遇和寬廣的實踐空間。然而,中國海洋公共外交實踐與研究的現(xiàn)狀與海洋的戰(zhàn)略性特征嚴重不相稱。在海洋公共外交實踐方面,缺乏規(guī)劃和協(xié)調的頂層設計,對已有公共外交資源挖掘不夠,在具體操作上還處于“大寫意”階段,尚未向“工筆畫”轉型。在海洋公共外交研究方面,國內學界產出嚴重不足。但是,比這些更需要引起重視的是,中國各個涉海行為體以及涉海研究界的公共外交意識尚需進一步加強。詹姆斯·帕門特(James Pamment)指出,公共外交中存在“責任意識”或“責任文化”,公共外交的政策執(zhí)行者和學者都需要加倍努力,把國家責任感和責任文化融入未來的公共外交實踐之中。(75)[英]詹姆斯·帕門特著,葉皓等譯 :《21世紀新公共外交:政策和實踐的比較研究》,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 145頁。因此,中國海洋公共外交迎來大發(fā)展的前提之一就是各個海洋公共外交行為體要自覺擁有強烈的公共外交責任意識。從這個角度來看,2017年11月中國太平洋學會在第七屆公共外交“北京論壇”上成立“公共外交專業(yè)委員會”,其意義除了為中國海洋公共外交研究搭建專業(yè)的交流平臺外,還將有助于激發(fā)或引導多元行為體公共外交責任意識的培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