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歐洲旅行的途中,除了參觀教堂、古堡和博物館外,我還會去當(dāng)?shù)氐哪沟剞D(zhuǎn)轉(zhuǎn)。不同于印象中的肅穆陰森,歐洲各國的墓地更像是一個大花園:綠草茵茵,鮮花環(huán)繞,布局敞亮,大把大把的陽光灑下,幽靜又優(yōu)美。那些我小時候讀過的文學(xué)作品的作者、看過的電影的主演、彈過的古典曲子的作曲家們,都分別躺在了不同國家的不同墓地中。
比如,布拉格的卡夫卡。
最早對卡夫卡的印象就是他那雙憂郁的大眼睛。黑白照片里,卡夫卡的臉棱角分明,眼中的憂郁幾乎能漫成一片海。讀他的《變形記》,讀他的《城堡》,再去了解他的生平,才深感他的矛盾。這樣一個生前沒有成為作家、身后卻名聲顯著的人,一生注定生活在孤獨之中。
他被葬在布拉格東郊的新猶太人墓地。墓地門口有一個小小的花店,我到得很早,買了一小束花,等九點墓地一開門,跟著指示牌上的“Dr.Franz Kafka”一路來到了第21-14-21號??ǚ蚩ê退母改赴苍嵩谝黄?,墓碑是灰色花崗巖,被雕刻成了方尖碑狀。1924年,卡夫卡先于父母去世,哪怕他生前總是恐懼父親的威嚴(yán)與粗暴,但也以合葬的方式,和父母永遠(yuǎn)同在。
我將花擺在了他的墓碑前,凝視著他的名字,在一片寂寂之中,試圖去感受他的焦慮。他曾說過:“生命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它會停止?!笔聦嵣?,卡夫卡的焦慮也是時代的焦慮,文學(xué)作為他唯一的依托,卻始終不能被放在陽光下。
比如,摩爾日的赫本。
去意大利之前,我把赫本主演的《羅馬假日》反反復(fù)復(fù)看了十幾遍,等真去羅馬旅行時,我還模仿了電影中的部分場景,比如坐在西班牙廣場的臺階上吃冰激凌,比如把手伸進(jìn)“真理之口”中,比如在臺伯河邊放聲歌唱。我也知道,這位著名的女演員將養(yǎng)老之地選在了瑞士的摩爾日,所以,來到瑞士西部之后,我就心心念念計劃中的“懷念赫本之旅”。
然而,赫本的墓地并不好找。出了火車站后改乘公交車,在“赫本廣場”站下車,然后我就迷路了,不知道往北走還是往南走。這個小鎮(zhèn)人煙稀少,等了許久,才看到一位騎車鍛煉的老紳士路過,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沖他揮揮手臂:“你好!”
“找赫本的墓地對不對?”他停下了車,一副“我知道你要問什么”的自信模樣,“往前走,看見一個通道,穿過去后左手就是墓地?!?/p>
我趕緊道謝,這位老紳士卻突然用中文對我說了聲“不客氣”,然后騎著自行車飛速消失在路的盡頭。如他所說,我找到了墓地,視線在墓碑上一一掃過,停留在了右前方:奧黛麗·赫本 1929-1993。我獻(xiàn)上了被我捧了一路的鮮花,順便將周圍被風(fēng)刮得歪歪扭扭的花束擺正。
比如,維也納的莫扎特、貝多芬、舒伯特、施特勞斯等人。
坐電車來到維也納的中央公墓時,已臨近日落,街邊的花店也打了烊。這個墓地的有名之處就在于那些我從小耳聞的作曲家都集中在32A區(qū)域。小時候?qū)W琴時,我對他們談不上多熱愛,反倒是被他們譜出的曲子難倒。長大以后,我忘了手腕有多酸,也忘了手指有多僵,反而對他們能創(chuàng)作出無數(shù)篇經(jīng)典樂曲而感到欽佩。
走進(jìn)32A區(qū)域,作曲家們的墓前都被鮮花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看來,來自世界各國的古典音樂發(fā)燒友們都趕來表達(dá)崇敬之情。在我身后的幾個年輕人素未相識,可憑著共同的愛好,他們正輕聲討論著舒伯特,言語之間有掩藏不住的熱愛。
去不同國家的墓地看望這些曾出現(xiàn)在書本與電視上的名人,就像是與他們進(jìn)行了一場場跨越時空的對話。斯人已逝,留給我們的精神卻永存,輕撫他們的墓碑,仿佛在擁抱他們自由的靈魂。
彼岸花開//摘自音樂水果Joyce微信公眾號/
貝多芬墓地
赫本墓地
卡夫卡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