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爾哈通河
布爾哈通河的夏日,水上漂著北方。
布爾哈通河的夏日,彼岸
埋著婉容。金達萊是鮮花
也是無需國籍的歌聲
喚醒早春:那任性的孩子還在奔跑
那任性的天空,就要下雨。
教科書上的布爾哈通河
流經少年的作文,以母親河的
身份——那時他還不知道
每一條河流,都有一個
源頭;每一條河流,都有自己的子嗣
要在哈爾巴嶺的深山清泉中
遇見兩個人的微微一笑
需等30年:誰在故鄉(xiāng)完成自身的
流淌,誰將在故鄉(xiāng)之外
永遠做客。布爾哈通河的夏日
樓房高過柳樹,少年卻已
回不到橋上,雨過天晴
愛是布爾哈通河,也是布爾哈通河流域
偶爾還會想起
終于到了滿足往日心愿的時候了
——寫一首詩,獻給愛情。
但愛情已經生出隔夜的
味道——成熟的另一個說法
叫做朽爛——壞脾氣
屬于個人財產適合自我珍藏。
可愛的青春才是向青春致意的理由。
失落,淡定,都不值得
一再提及——偶爾還會想起
從前的風刮過夏季
旅途,以及旅途中的風景——
馬賽人從不計算牛羊的
數(shù)量,遠山呈現(xiàn)出
健康的形狀……啊,愛是一種偉大的
存在,慢慢降臨的黃昏
卻有足夠的耐心適應遺忘。
退回來的信件
退回來的信件長著一張無辜的臉。
退回來的信件
長著一雙夭折的翅膀。
它曾飛越千山萬水,但地址
變成了遺址,收件人
變成了查無此人(此人是誰)
它把去時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回到家鄉(xiāng)——像一個考砸了的孩子
退回來的信件已無秘密可言。
失效的問候,失效的見字如晤
失效的某年某月某日。
無疾而終的旅行屬于失敗的范疇。
幸運的是,失敗已經很多
已經談不上疲倦和無限沮喪。
造陸統(tǒng)計
江湖從來不乏奇跡……大清咸豐五年
黃河再奪大清河,經利津入海
并以寧海為頂點,在北起徒駭河
南至支脈溝口的扇狀三角洲地區(qū)
來回擺動,形成造陸高峰
到1938年,歷時84年,實際行水57年
造陸1400平方公里
平均每年造陸24.6平方公里。
從1947年到1982年
黃河以漁洼為頂點,在北起挑河
南到宋春榮溝的三角洲地區(qū)
行河造陸,歷時36年
造陸1410平方公里,平均每年
造陸39.2平方公里(1939年到1946年
黃河卡在鄭州花園口,無計
1983年以后,資料暫缺)
據(jù)此可知,黃河攝人魂魄的驚訝
也許在壺口,但致命的愛
給了入海之地:幾乎是最年輕的城市
東營;幾乎是無垠的濕地
黃河三角洲;幾乎是鳥類的機場
人間天上……情況就是這樣
江湖從來不乏奇跡,黃河尤其如此。
王夫剛,1969年12月生于山東五蓮。詩人。著有詩集《粥中的憤怒》《正午偏后》《斯世同懷》《山河仍在》《仿佛最好的詩篇已被別人寫過》和詩文集《落日條款》《愿詩歌與我們的靈魂朝夕相遇》等,獲過齊魯文學獎、華文青年詩人獎、柔剛詩歌獎和《十月》詩歌獎。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首都師范大學駐校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