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遲子建的小說創(chuàng)作與東北民俗文化

張思遠

(遼寧師范大學 文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9)

民俗文化深刻地影響著作家的審美觀和創(chuàng)作觀，也是作家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的重要文化動力之一?！懊袼孜幕窃u價一個作家及其作品是否具有永恒魅力的重要價值標準，甚至影響到特定區(qū)域讀者對其接受狀態(tài)?！盵1]如沈從文作品中對湘西民俗文化的融入，使他以鮮明的區(qū)域特征和人文氣質區(qū)別于其他同代作家。老舍、張愛玲、師陀等人的作品之所以能自成一派，獨具風格，也和他們小說中的民俗文化書寫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一個作家對于特定區(qū)域的民俗了解程度和融匯能力直接影響到其作品的藝術價值。民俗元素在文學作品中大多以具體的象征事物表現(xiàn)出來，比如餃子、湯圓、臘八粥等等。此時的民俗事象也就不可避免地表現(xiàn)著作家的思想情感。作家在表達和表現(xiàn)的過程中把主觀情感與思想意識寄托在這些民俗符號中，并通過具體的民俗事象傳達出作家內心的情感信息。遲子建筆下東北民風民俗便在她的精心安排和演繹中，使平民百姓生活中的民俗事象通過適當?shù)谋磉_樣式實現(xiàn)了其整體精神世界和情感結構形式的最終表達。她也通過對民俗文化書寫傳達著自己的審美理想和價值判斷。

一、民俗文化的多維呈現(xiàn)

民俗是一個民族歷史文化發(fā)展的縮影，是一種歷史文化傳統(tǒng)，同時它也是滲透物質和文化的精神再現(xiàn)。民俗事象復雜多樣，大致可以分為物質民俗、社會民俗、精神民俗和語言民俗幾大類。民俗是在民間發(fā)生并成長起來的，因此無論是平民還是作家都無法逃遁于民俗文化的籠罩。遲子建作為一名優(yōu)秀的作家，她在構建其藝術世界時也不自覺地將她經歷過的民俗文化灌注其中，形成了豐富多彩的民俗世界。

1.生態(tài)民俗

在遲子建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生態(tài)民俗是一個非常值得關注的對象。遲子建對東北地區(qū)的自然風景以及生態(tài)習俗的描寫非常豐富，特別很多民間流傳的關于動物的傳說。如在《偽滿洲國》《白雪烏鴉》《額爾古納河右岸》中提到的狐仙。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關于動物禁忌、動物保護神的描寫，如對黑熊、馴鹿的崇拜。在其小說《越過云層的晴朗》《候鳥的勇敢》《一匹馬兩個人》中，動物甚至成為了小說的主人公和重點描寫對象，動物和人共同組成了一個有機的整體，它們共同反映出了人與自然、社會、環(huán)境之間的辯證關系。她小說中這些生態(tài)民俗文化顯然受到了東北地區(qū)生態(tài)民俗的深遠影響，除此之外她實際上也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二者結合共同體現(xiàn)出了作家深刻且富有人道主義的思想。遲子建小說中蘊含的生態(tài)民俗不僅傳達出了她對當代社會的憂思，同時也反映著她本身具有的復雜的文化心態(tài)。在遲子建筆下，蒼茫的北國風光有著鮮明的民俗指向，在關注她的作品的同時，可以將民俗和自然二者之間的界限淡化。在一定程度上將她筆下的自然書寫看成是展示民俗文化的另類表達，自然環(huán)境也成為了民俗意識的載體。正是遲子建飽含著溫情的對東北自然風光的描寫，才使民俗文化在她的文本中實現(xiàn)了癥候式的表達。

2.物質民俗

物質民俗文化是一個民族文化的外在表現(xiàn)形式，主要包括飲食、服飾、出行以及住所等方面。在以往的現(xiàn)代作家或者當代作家中，并沒有一位作家如遲子建一樣將東北的物質民俗文化描寫得如此全面。遲子建筆下對于衣食住行的描寫，顯示出了鮮明濃郁的東北文化民俗特征。在服飾方面，她對東北地區(qū)服飾描寫最為全面的應是《偽滿洲國》，其中對服飾顏色款式描寫多達77處。在《額爾古納河右岸》中，遲子建在對鄂溫克人的嫁衣進行的詳細的描繪，伊芙琳為金得和杰夫琳娜做的嫁衣：“上身緊，下擺寬的長裙，半月形的領子，馬蹄袖，腰間鑲著翠綠的橫道，非常漂亮?！盵2]遲子建對服飾的描寫不僅揭示了地域特色，同時又暗示出了人物的身份、性別、年齡以及生存際遇。遲子建對北方的吃食也描寫非常豐富，土豆、酸菜、玉米餅、臘八粥等具有濃郁東北風味的吃食在她筆下比比皆是。在《故鄉(xiāng)的吃食》中，她提到了在立春這天北方人吃春餅、啃蘿卜，臘八節(jié)的臘八粥、年前宰豬等習俗，她對這些習俗的描寫不僅寫出了東北民俗的魅力，同時也寫出了北方人民對傳統(tǒng)民俗節(jié)日的熱愛以及凝聚在東北人心中的亙古不變的文化情結。遲子建對東北的民居也進行了詳細的描繪，如在《房屋雜談》中，詳細描繪了東北傳統(tǒng)房屋的特點，《原始風景》《額爾古納河右岸》中對木刻楞這一具有少數(shù)民族特色的房屋進行了細致地描繪，這些用木頭壘起來的高大房屋坐落在北國蒼茫的土地上，顯出了一種沉靜莊重之美，遲子建在這些具有民俗特色的房屋中闡釋著對生活和美的理解。

3.社交民俗

遲子建的作品中也蘊含著豐富的社交民俗文化。由于遲子建寫作重心大多在農村，因此在她的作品中，有著很多東北農村社會的社交民俗文化。這種社交民俗文化主要受到了東北地區(qū)的自然環(huán)境、地理位置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移民和游牧生存經營方式的影響。社交民俗文化的融入使遲子建的小說體現(xiàn)出來的主要特征便是民間色彩濃厚，情感色彩突出并且人情味濃厚，使小說呈現(xiàn)出了一種鮮明的具有東北人情味的樸拙的人性之美。她在《沒有夏天了》中寫到如果哪家出了喪事，無論誰家都要去，盡管是平時有過仇怨的，也需要去祭奠亡靈?！妒仂`人不說話》中，也寫到如有人家辦喪事，村里的人需要輪流守靈?！妒糯ā分校骸鞍⒓诐O村有一種傳說，淚魚下來的時候，如果哪戶沒有捕到它，一無所獲，那么這家主人就會遭災?！盵3]但是吉喜為了給愛蓮接生放棄了捕捉“淚魚”的最佳時機。阿甲漁村的村民也默默地在吉喜的盆中放滿了“淚魚”?！度荷街畮p》中，為了幫助傅家甸度過鼠疫的難關，傅百川、于晴秀等人自發(fā)制作口罩，王春申則免費幫助運輸死尸，喜歲和周耀祖為了救助火車上的難民甚至被感染致死。互相幫助和相互協(xié)作是東北地區(qū)社交民俗文化的重要特征，遲子建的文學作品中書寫的這種互幫互助社交民俗文化深深地體現(xiàn)了真正的東北精神。

二、多重民俗敘事視角

不同的敘述視角在作品中有不同的作用，敘述視角的變化會取得不同的審美效果，也會給讀者帶來不同的審美體驗。通過考察遲子建作品中的民俗元素的措置、構成及民俗文化的表現(xiàn)角度，發(fā)現(xiàn)遲子建作品中對民俗采取了全景敘事、民俗事象敘事以及民俗民性敘事三個敘事視角。敘事視角的選用直接反映出了作家的創(chuàng)作姿態(tài)和立場，遲子建通過不同的民俗敘事角度展現(xiàn)了東北復雜多變的文化心態(tài)和具有鮮明東北地域特色的氣質精神。

1.全景式敘事

遲子建在小說《白雪烏鴉》《偽滿洲國》中在人文、自然、歷史、政治多種背景下對東北民俗文化進行了全景式的描繪?！栋籽貘f》中遲子建在交代傅家甸名字的由來時，直接展現(xiàn)了傅家甸的城鎮(zhèn)街道、酒館、商鋪、教堂、劇院等一系列建筑民俗文化，同時也交代了小說中故事發(fā)生的大的歷史背景和社會環(huán)境，又在每一個小節(jié)中對傅家甸的節(jié)日民俗、社交民俗、民間語言、民間游藝等方面進行了多角度的描繪。如在小說第十八節(jié)《灶神》中詳細地描繪了在祭灶神這天傅家甸每一家都要烀肉、炸丸子和剁餃子餡的習俗。第四節(jié)《燒鍋》中提到了秦八碗燒的烈酒，這酒濃郁熱烈，傅家甸的人都熱愛這帶有著濃郁酒香具有東北特色的烈酒。具有濃郁東北風味的方言的運用，也使人深刻地感受到了特定時代下東北小城的風土人情。尤其是在這部作品中，遲子建全面地展現(xiàn)了在特定時代下多民族多民俗文化融合交匯的特征?！秱螡M洲國》可以被稱之為是一部“地方史”，這部小說之所以被稱為是“史”，是因為遲子建對偽滿洲國時期的政治、經濟、文化等進行的全方位的介紹，當然對東北文化習俗也進行了全景式地描繪。她在寫平頂山屠殺時對東北傳統(tǒng)房屋進行了介紹，房屋周圍圍著的大蒜、玉米、農具帶著濃濃的東北風味。她在小說中也提及薩滿跳神、喪禮婚嫁、社交禮儀等風俗習俗。正是她在這部小說中對風俗民俗進行了全景式的描繪，才使小說的生活細部肌理非常貼近當時東北地區(qū)的生活語境，從而使這部小說取得了巨大的藝術成就。

2.民俗事象敘事

五四時期很多鄉(xiāng)土作家將民俗事象作為小說主要的敘事線索和結構框架，很多民俗事象如冥婚、沖喜、典妻雖具有地方特色，但是由于當時的社會現(xiàn)狀，很多作家并不偏重于表現(xiàn)這些民俗事象所具有的區(qū)域文化特征，而是將寫作中心放在暴露封建社會的黑暗上。文學史發(fā)展到當代，遲子建雖也使用民俗事象，但是卻不將完整的民俗事象作為寫作的主要線索，她筆下不同的民俗事象有著不同的功能。各種民俗事象穿插在她的作品中，成為她民間敘事的重要組成部分。遲子建通過對東北地區(qū)各種民俗事象的點染和鋪陳，營造出獨具東北風味的民俗氛圍，從而表現(xiàn)出東北地區(qū)的民間風物和民情事態(tài)。在此類敘事中，東北地區(qū)平民百姓的情感、心理和文化心態(tài)等成為了遲子建作品表現(xiàn)的重要內容。遲子建筆下的民俗事象，在適當?shù)臅r候便隱退到了文本深處成為了一種鋪陳和點染民俗氛圍的敘事工具。她筆下民俗敘事多采用象征和隱喻的手法，民俗元素通過這種方式發(fā)揮著它的敘事功能。如在《白雪烏鴉》中翟桂芳被紀永和典妻的情節(jié)，實際上寫的是在特定時代下以紀永和為代表的市儈小人，他們?yōu)榱私疱X不擇手段，甚至出賣尊嚴和靈魂，側面表現(xiàn)了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遲子建的作品中獨具東北風味的民俗事象比比皆是，諸多民俗事象的描寫使她的作品與東北地區(qū)的歷史、文化、宗教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遲子建的作品并不宏大壯闊，她通過民俗事象這一獨特的敘事視角使我們從平民的角度了解東北地區(qū)獨特的民情特質，這正是遲子建作品的偉大之處。

3.民情民性敘事

這里所言的民情民性敘事指的是遲子建作品中對民生事態(tài)和民性民情的整體氛圍的營造，正是因為這些民情民性和民生事態(tài)我們是不可感和無法觸摸的，所以我們應該在整體上把握遲子建作品中的東北民俗文化的意義。遲子建的作品畢竟不是純民俗作品，因此她對于民俗事象的關注并不如民俗作品一般系統(tǒng)且具有一定的針對性。她在作品中更多呈現(xiàn)的是具有鮮明的東北民間氣息的人和物，在神韻上展現(xiàn)特定時代中各色人物的民間氣質和生存際遇，因此遲子建小說中的民俗敘事明顯指向的是“人”而不是單單止于對“俗”的關注?！秱螡M洲國》《群山之巔》《白雪烏鴉》《世界上所有的夜晚》以及在短篇小說《逝川》《葬禮》《守靈人沒有眼淚》等作品中，遲子建對東北地區(qū)的民俗民性進行了細致的描寫，她在對民情民性描寫的過程中關注著人物的苦難生活和悲慘命運。東北人民的生活方式、行為習慣、生活態(tài)度在遲子建的民情民性敘事中直接顯現(xiàn)出來。如在長篇小說《偽滿洲國》中，她通過對動蕩年代東北地區(qū)民間的民情民性的描寫，塑造出了一群無所謂抗爭也無所謂附逆的人，也塑造出了面對生活苦難隱忍堅強的人，呈現(xiàn)出了當時東北地區(qū)的民生眾態(tài)。遲子建的這種敘事方式一方面展現(xiàn)出了濃郁的地域特色，具有鮮明的生活氣息。另一方面展現(xiàn)出了人生事相，表現(xiàn)出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和人的生命意識，具有深刻的意義和內涵。

三、民俗化傾向成因初探

遲子建自八十年代步入文壇，至今已經有了三十多年的創(chuàng)作歷程。在當代文學史中，遲子建不屬于任何一個創(chuàng)作流派。三十年來她始終堅持將自己的創(chuàng)作支點深深地扎根于東北這片黑土之中，堅持描繪東北地區(qū)的生存狀態(tài)，使她的作品呈現(xiàn)出了不同于同代作家鮮明的地域化民俗化傾向。她為何如此堅持關注東北地區(qū)的命運，并執(zhí)著地展現(xiàn)這片黑土地的民俗文化是值得我們研究探討的。

1.童年經驗

美國學者露絲·本尼迪克特曾在《文化模式》一書中說過：“個體生活歷史首先是適應由他的社區(qū)代代相傳下來的生活模式和標準。從他出生之時起，他生于其中的風俗就在塑造他的經驗與行為?！盵4]人在生活中締造著民俗文化，同時民俗文化也在不知不覺中影響著人。遲子建自幼生長在黑龍江最北端的漠河山村，兒時便接觸到各種東北農村社會的風俗民俗。她在《北極村童話》《原始風景》《北國一片蒼?！返仍缙谧髌分忻枥L了她的童年生活。事實上童年記憶對作家來說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如莫言小說中有著大量的對饑餓的描寫，實際上就來源于童年時期的生活經歷。童年經驗影響著作家的情感態(tài)度、審美傾向、想象能力和藝術追求。在遲子建的早期作品中可以看出她童年時期接觸了很多東北民間風俗，如元宵燈節(jié)、東北婚喪嫁娶的風俗等等。遲子建曾言：“我的親人，也許是由于身處民風淳樸的邊塞的緣故，他們是那么善良、隱忍、寬厚，愛意總是那么不經意地寫在她們臉上……這幾乎影響了我成年以后的人生觀?！盵5]可以看出遲子建是在一種質樸的社會和人際關系中成長起來的，在這種純粹的民俗環(huán)境中成長的經歷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她文化閱歷和審美經驗的形成，黑土地淳樸的民風民俗成為了她之后文學創(chuàng)作中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泉，奠定了她創(chuàng)作的基本格調，也形成了她文學創(chuàng)作民俗化的氣質特征。

2.鄉(xiāng)土情懷

遲子建筆下的黑土地蒼茫曠遠，熱烈而沉靜。我們可以在遲子建的文字中感受到她對東北這片土地的深深眷戀，也能體會到她對家鄉(xiāng)神話傳說、民情風俗的熱愛。實際上，遲子建小說中表現(xiàn)出來的東北民俗文化特征，蘊含著濃厚的鄉(xiāng)土情懷。鄉(xiāng)土情懷隱含在她內心世界并且內化為精神世界中最深層次的底色，也正是這種鄉(xiāng)土情懷使她不斷地走進自己的家鄉(xiāng)，用充滿溫情的文字去描寫東北這片土地的風情民俗，她用鄉(xiāng)土原型的方式訴說著對精神家園的尋求?！拔覍ξ膶W和人生的思考，與我的故鄉(xiāng)，與我所熱愛的大自然是緊密相連的?！盵5]遲子建并不是一個民俗學家，只是一個作家，但是她卻像一位民俗家一樣關注著東北大地上每一種民俗文化。在創(chuàng)作《額爾古納河右岸》之前，遲子建到根河市(敖魯古雅的鄂溫克人下山定居點)進行了實地考察，對他們的生活方式和風俗事項進行了詳細地記錄。所以我們能在這本書中充分領略到鄂溫克族多樣的民俗文化。她始終堅持走在東北這片土地上，不畏辛苦與艱難，用行動體察著東北人民的日常生活。行走在黑土地上的遲子建在小說中用詩意的筆調將東北文化習俗呈現(xiàn)出來，體現(xiàn)出了她濃濃的鄉(xiāng)土情懷。正是她對這片土地的熱愛，才使她如此執(zhí)著地站在東北這片土地書寫最真實的東北民俗文化，使東北這片土地成為了她精神的棲息之地，同時她的文字也使無數(shù)生存在這片土地的人找到了靈魂的歸處。

3.審視—回歸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文化批判和文化反思為創(chuàng)作宗旨的“傷痕文學”出現(xiàn)，很多作家對民間文化和民間傳統(tǒng)進行批判和反思。八十年代中期步入文壇的遲子建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此時風潮的影響，她開始對自己走出去的黑土地的民間生活進行反思和審視。如作品《左邊是籬笆，右邊是玫瑰》中批判民間封建道德倫理對生命的戕害。《無歌的憩園》批判了民間落后思想。《舊土地》批判了民間安土重遷的傳統(tǒng)思想。這些作品有一定的社會意義，但是其影響力遠沒有遲子建其他作品具有影響力。直至她成年后離開黑土地進入城市后，才了解民間生活的珍貴和民俗文化精神的可貴之處?！对硷L景》是遲子建在成年后對童年感受的反芻，她在這部作品中重新審視民間生活和民俗文化，通過此次反思她喚醒了自己沉睡的靈魂，完成了靈魂的返鄉(xiāng)。遲子建在《我伴我走》中說到：“我想看看窗外的夜色，然而又怕見到的仍是滿城燈火，同我心中的夜色大相徑庭而更加失落?！盵6]她見證了城市中的繁華和喧囂，再次返回家鄉(xiāng)，她對家鄉(xiāng)的民俗文化和社會風情有了更加深沉的了解。不同于魯迅的“離鄉(xiāng)—還鄉(xiāng)—離鄉(xiāng)”模式中，對家鄉(xiāng)傳統(tǒng)文化習俗和封建倫理的批判，遲子建再次回到家鄉(xiāng)，便沉浸在了家鄉(xiāng)豐富多彩的民俗文化中，寫了許多展現(xiàn)民間風俗的作品如《逝川》《親親土豆》《臘月宰豬》《五丈寺廟會》等等。遲子建在這些作品中用自己詩意化的文字，描述著和諧的民間生活，用這種鄉(xiāng)土詩意化的方式來對抗城市文明所產生的人性異化現(xiàn)象，面對著人性異化現(xiàn)象和以此產生的人類的生存困境，在鄉(xiāng)土民俗文化中尋求了一種精神救贖的方式。

結語

研究遲子建的作品與東北民俗文化之間的關系，不僅僅是為了研究遲子建小說的文化特質，更是透過遲子建的文學作品領略東北地區(qū)的民族文化，體驗東北文化中蘊含的深層涵義。在遲子建三十多年的創(chuàng)作中，我們可以看出東北民間基因并未走向萎縮，而是具有頑強的生命力。除此之外，我們可以看出遲子建筆下的東北民俗文化描寫具有東北地區(qū)特有的厚重感，她對東北民俗文化書寫的獨特意蘊有助于提升東北當代文學的審美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