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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風(fēng)第一枝

      2020-01-06 03:48:42陟山
      花火B(yǎng) 2020年11期
      關(guān)鍵詞:皇子陛下將軍

      編輯推薦:大概是為了撫平上次《春日宴》給我們帶給的遺憾和感傷,陟山帶著一個能讓人笑起來的故事又來啦。我個人非常非常喜歡這個聰明、自信又滿是少年氣的男主!

      “那你今日可看對了,我的好看在京中可是盡人皆知、首屈一指,不看追悔一生?!?/p>

      1

      六皇子薛境又闖禍了。

      這次闖的禍不小,受害者北蠻使者最后是被抬上了回國的馬車。據(jù)說陛下氣得不輕,責(zé)問他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戲弄北蠻使者。薛境叉腰,有模有樣地學(xué)著北蠻使者初來帝京時的神氣勁兒,然后又學(xué)北蠻使者走時齜牙咧嘴的嘴臉,連聲喊“疼、疼、疼”。最后他給出了答案:“因?yàn)楹猛?。?/p>

      陛下剛笑起來的面色瞬間又黑下去,厲聲訓(xùn)斥薛境屢教不改,立刻命人擬旨,讓六皇子去邊地宣州磨磨性子,一切聽從邊將宋將軍指揮。

      宋將軍接到圣旨,心想:可我未曾闖禍啊,陛下為何這樣懲罰我?薛境“惡名”在外,然而到底是陛下最寵愛的兒子,于是乎有口不可說,有苦道不得,只能恭恭敬敬地等候這位皇子的到來。

      薛境的出場方式便顯現(xiàn)出他的獨(dú)樹一幟——侍衛(wèi)驅(qū)趕空蕩的舒適馬車在其身后追逐,而他獨(dú)駕一匹駿馬打馬飛奔,年輕活躍的軀體風(fēng)風(fēng)火火險些奔過將軍府,好在到底堪堪停在了大門對面。薛境跳下馬,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扶起宋將軍,笑著開口:“宋將軍,近來可好啊?”

      “托陛下與殿下的福,臣一切都好?!彼螌④姶鸬?。

      薛境聽了似不大相信,疑道:“一切都好?我看眼睛怕是不太好了?!彼敛活櫦缮矸?,伸手把住宋將軍的肩頭,使人轉(zhuǎn)過身去,去看見墻頭上坐著的那個秀美的小姑娘。然后他又笑,問那小姑娘,“你是誰?”

      小姑娘見宋將軍臉都綠了,忙扭身爬下梯子跑過來,給薛境見禮:“回殿下,宋將軍乃是家父,我叫宋合季。”

      薛境“哦”了一聲,又問:“上那么高看什么呢?什么那么好看?”

      宋合季坦言:“看殿下?!?/p>

      薛境眼睛登時亮了亮,顯然來了興致,甩了甩手中的馬鞭,仰首笑道:“那你今日可看對了,我的好看在京中可是盡人皆知、首屈一指,不看追悔一生?!?/p>

      二人間靜了一會兒,薛境忍不住問道:“你怎么不笑呢?一點(diǎn)都不風(fēng)趣?!币娝魏霞静徽f話,薛境終于感到連日舟車勞頓所不能避免的疲乏,收斂起不正經(jīng)的神情,對一旁訕訕的宋將軍道,“沒意思。我累了,勞煩宋將軍帶我去房間休息?!?/p>

      徒留宋合季一人在原地感到不解,為什么要笑?她相信薛境說的是真的。從他策馬揚(yáng)鞭疾馳而來,出現(xiàn)在她眼前的那一刻起,她毫不懷疑這是世間最俊朗的少年。

      2

      薛境稱病,一連休養(yǎng)了半個月,不曾踏出房門一步。宋將軍樂于見此,總歸陛下沒強(qiáng)求殿下勤于軍事,自己也巴不得這位小祖宗安安靜靜地待幾個月,然后陛下就會將他接回帝京。

      因此第一個登門拜訪薛境的人,竟然是宋合季。

      薛境脾氣好,但并不是時刻都滿臉堆笑的人,此時抱臂倚在門邊,一副“有何貴干”的表情,看得宋合季有點(diǎn)發(fā)怵,試探著問道:“殿下,你能給我講講京城是什么樣的嗎?”

      “可以。”薛境竟一口應(yīng)承,還不等宋合季笑逐顏開,又聽他道,“不過你得帶我先看看宣州。”

      宋合季皺皺眉,搖頭否決這個提議:“不行,爹說了,殿下不能出府?!?/p>

      薛境好像聽到令人不屑一顧的笑話,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問她:“你爹?你知道我爹是誰嗎?”

      “皇帝陛下?!彼魏霞静唤馄湟猓瑩?jù)實(shí)以答。

      “那你知道我為什么被打發(fā)來這兒嗎?”

      宋合季直直地看著他說:“因?yàn)槟闳堑帽菹慢堫伌笈??!?/p>

      “宋合季是吧,你說你笨還是不笨呢?我爹是皇帝,我都敢不聽他的,還怕你爹嗎?”仿佛真是恨鐵不成鋼,薛境搖首嘆氣,微微彎下腰與她面對著面,低聲說出兩個字,“蠢蛋。”

      宋合季瞪他一眼,到底還是沒和他計較這口舌之爭,只是說:“下次殿下要罵我,不必彎下腰跟小孩兒說話似的,我比你小不了幾歲?!?/p>

      “可你太矮?!毖骋荒槦o辜地辯解道。

      一來一往,宋合季脾氣也上來了,沖他翻了個白眼:“是你太高?!?/p>

      薛境笑了兩聲:“或許吧?!?/p>

      宋合季這才發(fā)覺這話倒像夸他,一口氣憋在心里,徹底不理他了,將他從后門帶出去的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說。

      宣州有一些勤勞正直的蠻族人結(jié)伴來到中原賣藝,表演吞劍、吐火、扛鼎、胸口碎大石等博人眼球的技藝,這在莊嚴(yán)的京城是難得一見的。是以薛境一見便興致勃勃,牽著宋合季擠進(jìn)人群中觀看。一蠻人見人多起來,粗獷的嗓音操著并不純正的中原官話道:“各位看官,可有愿來一試蒙眼扔飛鏢的?扔得越接近靶心,我這里也備下了越多的賞金,若扔不中,便給我們賞金?!?/p>

      挑戰(zhàn)者一擁而上,但得到好處的寥寥無幾,甚至有人差點(diǎn)誤傷群眾。幸而薛境在旁眼明手快,將人推開才安然無恙,然后他好整以暇地繼續(xù)觀賞,時不時忍俊不禁。

      宋合季用胳膊肘輕輕碰他,壓低了聲道:“殿……你不去嗎?我猜這是你專長?!?/p>

      “猜對了一半。我要是玩,就跟雜耍班一樣那么玩,一人頭頂蘋果,我蒙眼扔飛鏢。”薛境覷她一眼,語氣稱得上挑釁,“宋合季,你敢不敢?你敢我就去?!?/p>

      “敢啊,誰怕誰?!彼魏霞娟瘢捯怀隹诒阌行┌没?,這一肚子壞水的人就是吃準(zhǔn)她犟。

      薛境笑著拍了拍她的頭,估摸了一下她的身高,隨即走上前去和蠻人商量了幾句,便將桌上的蘋果遞給她,示意她站在不遠(yuǎn)處。用手扶住蘋果。

      說不害怕是假的,然而當(dāng)宋合季盯著薛境扎上黑布條覆住一雙桃花眼時,竟是在想:他其實(shí)單看外貌算得上是清冷的,像一棵傲慢而剛直的樹,只是平日微微含笑的眼眸太過奪目,使整個人看起來尤為和煦。

      直至感到一陣凜冽的風(fēng)擦過發(fā)頂,她也久久不曾回神。薛境親手為她取下蘋果,掌心的溫度掠過她的額發(fā),他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裝著雙倍賞金的錢袋:“傻了?走,請你吃頓好的?!?/p>

      3

      請是薛境請,但他總歸人生地不熟,又想聽曲,所以地方是宋合季選的。二人上樓選了處靠窗的位置,酒樓里有一樂姬彈琵琶。

      宣州菜肴亦多北蠻牛羊,琵琶樂音不同于京中雅樂,薛境罕見地沒有表現(xiàn)出喜惡,沉默半晌,突然道:“這邊地之樂,即使是彈些風(fēng)花雪月,竟也有一股殺氣。”

      緊接著,不待宋合季反應(yīng)過來,便見他猛地起身躲過從琵琶中飛出的暗箭。薛境拉起她逃跑,一時不慎遭“琵琶女”拔刀劃傷胸口,幸而暗衛(wèi)及時趕到,那“琵琶女”自知插翅難逃、無力回天,毫不猶豫地引刀自刎。

      回府的路上暗衛(wèi)惶恐不已,宋合季也驚魂未定,倒是薛境還有力氣說笑:“你不是想知道京城是什么樣嗎?”他讓她看往外滲血的傷口,向她展示滿手鮮紅的血跡,說,“就是這樣?!?/p>

      宋合季愣怔須臾,出人意料地,面色如常道:“是嗎……真有意思。”

      薛境有一瞬驚詫,她不卑不亢地回望他,二人只一瞬便相視一笑,最后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宋將軍聽聞此事后又驚又怒,驚的是皇子險些在自己的地方上喪命,怒的是罪魁禍?zhǔn)资亲约旱呐畠?。這兩種情緒都沒能瞞過薛境的眼睛,他表示會修書一封同陛下解釋此事與宋家無關(guān),宋合季只需將功折罪,照顧他養(yǎng)傷即可。宋將軍自然感恩戴德地謝過。

      對于宋合季而言,她也沒什么不樂意的,畢竟如果不管她,以他的身手必然毫發(fā)無損。況且說是照顧,她到底是個姑娘,沒道理貼身幫他上藥換藥,只需等暗衛(wèi)做好一切后,盛一碗粥端給他。

      “是誰要?dú)⒛??”她問?/p>

      薛境攪著碗里的粥,一副司空見慣、滿不在乎的模樣:“可能是二哥,也可能是四哥,他二人做夢都在想怎么了結(jié)我?!?/p>

      她又問:“為什么?”

      薛境目光古怪地瞥了她一眼,她明白他又在罵她蠢了,他以無奈而又不經(jīng)意流露出輕蔑的口吻說道:“自從大哥端惠太子數(shù)年前病薨,他二人為儲君之位費(fèi)盡心機(jī),可父皇偏偏屬意我,他們將這歸結(jié)于父皇對我母妃念念不忘、鬼迷心竅??傊褪遣辉赋姓J(rèn)我比他們聰敏,比他們更適合當(dāng)皇帝?!?/p>

      “可殿下還是處于群狼環(huán)伺之中?!彼p聲道。

      薛境似乎為她流露出的擔(dān)憂感到真心的愉悅,眉眼漫上小孩子一樣神氣十足的稚態(tài),輕松地笑了笑:“我才不怕他們。連對手的優(yōu)點(diǎn)都不敢直面的人,絕無贏的可能?!?/p>

      宋合季凝視他流失血色的面容,幾不可聞地嘆息:“殿下太驕傲了?!?/p>

      薛境反問:“不好嗎?”

      “興許有一日,殿下真的會因驕傲喪命。”她道。

      薛境沒再理睬她,自顧自地喝下溫?zé)岬闹唷?/p>

      4

      按薛境的說法,他傷得不是時候,這陣子春意盎然,天氣好得讓府中的貓兒趴在石桌上打著很舒服的盹兒。陽光透過窗格進(jìn)入屋內(nèi),攀上薛境的臉,宋合季撞上他的眼眸時有剎那心悸,被映照得如貓瞳一樣漂亮而靈敏。

      “外面的光景太好,我在屋里坐不住。”薛境嘟囔道,朝她伸出手臂,“扶我出去,我教你射箭,如何?”

      他雖已經(jīng)休養(yǎng)了幾日,不會有什么大礙,但宋合季還是順嘴多問了句:“我學(xué)射箭做什么?”

      “會點(diǎn)兒東西,下次我就不用搭救你了?!彼Φ脹]心沒肺,引得她臉拉下來,才又對她溫言軟語,“行不行???”

      宋合季沉吟片刻,終究是答應(yīng)了。

      她學(xué)得極快,薛境稍微指點(diǎn)幾句,便能射中靶心。薛境不吝拊掌,詢問她是不是學(xué)過。這次終于輪到她帶著傲意輕笑:“殿下總是看低人,我好歹也算將門之后。”

      薛境垂下眼,視線在她手掌的薄繭上流連,淡然道:“確實(shí),我早該清楚?!碧鹧劭戳怂汈В謫柶鹆硪粯妒?,“為什么想知道京城的事?”

      “我母親葬在京城,我想去那里?!彼畔鹿?,在他對面坐下。

      宋合季母親出身低微,七年前宋將軍尚在京中任職,就地將這個侍妾草草埋葬。她那時不過六七歲,關(guān)于母親的記憶雖模糊,卻極盡溫存愛意?!拔蚁胗H自去祭拜母親。我還要去那里證明我比父親強(qiáng),有我在,母親不會成為孤魂野鬼、無枝可依?!彼Z氣平緩得像高山一樣堅(jiān)定不移。

      薛境聽罷,且拊掌且大笑:“好志氣!我十分欣賞。京中若有你這樣的女子……”

      他恰如其分地沒有說下去,她卻鬼使神差地問道:“若有我這樣的如何?”

      “不如何?!毖秤殖闪似饺諓廊说难?,聲音不大不小地慢悠悠道,“不知宋將軍聽見這一番話,當(dāng)作何……”

      “你千萬不能說?!彼魏霞鞠乱庾R地探身伸手捂住他的嘴,卻幾乎是在下一瞬自動彈開,別過了頭去??烧菩纳夏侨思∧w留下的余溫似是迅速蔓延上達(dá)臉頰,迅速升溫,她感到腦子仿佛燒成了一團(tuán)糨糊。

      薛境撓了撓頭,眼神飄忽,不知往哪兒放。此刻春風(fēng)陣陣,他望見風(fēng)將相隔一段距離的兩片樹葉吹拂得愈來愈接近,這兩片樹葉相對、糾纏、交疊,最后一同落入土地里。

      于是他道:“我喜歡春天?!?/p>

      5

      北蠻向中原挑起大大小小的戰(zhàn)爭,要么發(fā)生在舒適的時節(jié)——為了搶奪糧食享樂,要么發(fā)生在惡劣的時節(jié)——為了搶奪城池過冬。宋合季非常后悔與薛境提及北蠻來犯,她差點(diǎn)以為他是真的游手好閑。

      宋將軍也沒想到六皇子當(dāng)真要上戰(zhàn)場,還是在他刀傷尚未痊愈的時候。宋將軍苦口婆心地勸解:“殿下萬金之軀,豈能輕易涉險?臣萬死難辭其咎事小,殿下真有閃失事大……”

      耐心聽完一番諫言是基本的修養(yǎng),面對諫言應(yīng)該溫和作答,薛境心中默念父皇的教誨,對宋將軍道:“我金貴在是陛下的兒子,但我也是個康健的人,既不缺胳膊少腿,更不比旁人柔弱,這么久早該好了。”

      然后薛境當(dāng)著宋將軍的面修書給陛下,傲然言道:“陛下的答復(fù)一定是允準(zhǔn),不過等待的時間太長,我隨將軍先去戰(zhàn)場再說?!?/p>

      宋將軍嘆了口氣,最終只能頷首稱是。

      二人出去時被宋合季攔住,她看向薛境:“我也要去?!?/p>

      “胡鬧!你個女兒家去做什么?!”宋將軍立時叱道。

      薛境卻笑了,說道:“好啊,正好請你看看我大殺四方有多威風(fēng)?!毙磦?cè)首低語,不知又怎么三言兩語說得宋將軍唉聲嘆氣地同意了。

      為了安全起見,下一戰(zhàn)宋將軍親自保衛(wèi)薛境上陣,臨行前薛境猶細(xì)細(xì)叮囑宋合季看仔細(xì)了。她依言站在城樓上望啊望,最后實(shí)在只能看見人馬攢動,她只好等薛境回來同她講。

      可最后等到的,只有宋將軍一人歸來。

      她聽見自己不受控制顫抖的聲音:“殿下呢?”

      “北蠻有大量援兵在后,四面楚歌,堅(jiān)持下去必然傷亡慘重——你這樣看著我做什么?殿下一意孤行,不聽從撤軍之令,就是陛下問責(zé),也怪罪不了我。”宋將軍將頭盔重重壓扣在桌上,發(fā)出讓她耳鳴的巨響。

      宋合季拔足狂奔出去,宋將軍一路追趕,見她躍上一匹馬,立刻意識到她要去找尋薛境,抓住她的手臂像一頭惡狼般對她低吼:“他是個瘋子,你也跟他一起發(fā)瘋嗎?!”

      “爹錯了,我也是個瘋子。”她漠然回應(yīng)。

      宋將軍不止她一個孩子,況且到了這時估計薛境已死,因此他懶得阻攔這個任性的女兒,甩手離去:“去吧,去吧,去給他收尸?!?/p>

      宋合季揚(yáng)鞭沖出城門,頃刻之間便被撲面而來、裹挾風(fēng)沙的血腥氣熏紅了眼,她瞇著眼睛,遠(yuǎn)處的一隊(duì)人馬久未看得真切。

      兩方愈來愈接近,薛境在她眼前愈來愈清晰,直至二人馬首相隔咫尺,她積蓄的兩行淚恰在此刻靜靜滑落。

      “你來了,我險些讓蠻人看了我大魏皇子的笑話。怎么,你激動哭了嗎?沒騙你吧,我贏了?!毖骋贿呎f著,一邊隨手抹去臉上濺上的血液,神態(tài)不以為意又不可一世,朝她頤指氣使道,“宋合季,你會邊地樂曲嗎?會的話,要為我唱一支祝賀的歌?!?/p>

      好半晌,宋合季方啟口應(yīng)聲,她說:“薛境,你真是氣死我了。”

      6

      薛境舊傷未愈,又添新痛,這次不用他說,宋合季主動擔(dān)任起照料的職責(zé),除卻心甘情愿之外,還由于心中那類愧疚類不安的情緒。連她都看得出父親迎接他時笑容下的恐懼,薛境不可能一無所知、毫不疑心,只是他什么都不說罷了。

      躊躇良久,宋合季遲疑地想說些什么:“我父親他……”

      “你父親是二皇子一黨?!毖称届o道。

      “那你上次遭刺殺……”宋合季下意識地驚道,“那……殿下是怎么想的?”

      薛境并無住在敵人檐下的自知與自危,仍舊閑散自得:“先不提這個。你先兌現(xiàn)我的獎賞,唱歌給我聽?!?/p>

      宋合季這下實(shí)在不知說他什么好,敷衍道:“我不會邊塞樂曲,只會唱一首京中的歌,是我小時候我娘教我的《秦王破陣樂》,這贊歌雖極合事宜,但想必殿下已經(jīng)聽膩煩了?!?/p>

      “聽得多歸聽得多,又沒聽過你唱的?!毖硥|高枕頭,洗耳恭聽。

      宋合季竭力回想這武舞的一些招式,起身且舞且唱:“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咸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

      “好!”薛境拍手道。

      《秦王破陣樂》氣勢恢宏,是一支很耗費(fèi)氣力的樂舞。她一曲唱畢,額上冒出顆顆汗珠,喘了幾口氣才道:“你就笑話我班門弄斧吧。”

      “不,你唱得很好,和京中差不多。”薛境凝睇她道,很長一段時間過去,她以為他到安靜的時候了,又聽見他說,“我有時覺得你像將門之后,有時又覺得不像。像在你說得好聽點(diǎn)是堅(jiān)韌不拔,不好聽就是倔,你方才就散發(fā)著這股勁兒。”

      又是一陣沉寂,宋合季忍無可忍:“你說話怎么總是說一半?!?/p>

      “不像倒不是因?yàn)槟惆毖诚蛩噶酥搞~鏡的位置,笑道,“你去看看,汗水打濕眼睫,面色通紅,像不像江南煙雨中的小姐?!币娝鋈蛔魃洲D(zhuǎn)移起話題,“我想到如何解決宋將軍的問題了?!?/p>

      她一怔:“什么?”

      “我娶你,宋將軍自然會倒向我的陣營?!毖乘菩Ψ切?,卻讓人一眼便覺得是玩笑。

      果然,宋合季聽了后作勢欲打。她想薛境可真讓人著惱啊,讓人摸不準(zhǔn)真里摻雜幾分假。

      7

      春夏交替之際,從京中傳來一條消息——二皇子的馬受了驚,連人帶馬重重摔在地上,以致摔斷了右腿。枉費(fèi)心機(jī)那么多年,一朝被排除在奪嫡人選之外。

      明眼人都清楚這是兄弟鬩墻導(dǎo)致的計謀,但如今已成定局,無力回天,二皇子一黨樹倒猢猻散,各奔新主。宋將軍經(jīng)過權(quán)衡,到底還是向薛境負(fù)荊請罪投誠,對于不費(fèi)吹灰之力得來的許多干將,薛境私底下卻沒有露出多么高興的神情,反而蒙上好像從不屬于他的一絲愁容。

      宋合季問他是不是對她爹心存芥蒂,他搖搖頭:“二哥倒了,四哥便一家獨(dú)大?!?/p>

      “殿下怕了?”她挑眉道。

      薛境望她一眼,自喉間發(fā)出一聲笑:“怕什么?只是你不知道,京中會因此死一批人?!?/p>

      “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邊關(guān)是殿下的天下,這對于殿下是大有可為的?!彼魏霞据笭栆恍?。

      誠如宋合季所言,打仗馭兵稱得上薛境所有專長中最出彩的一項(xiàng),短短數(shù)月,他便積攢下累累軍功,聲望不論在朝廷還是在民間俱水漲船高,世人在漸漸淡忘那個胡作非為的六皇子。

      然而,實(shí)際上只有宣州百姓才曉得,六皇子還是那個不太嚴(yán)肅的六皇子。

      他時常與宋將軍之女并轡穿行宣州大街,不擺儀仗也不帶侍從開路,自己騎在馬上,手持一支橫笛,同百姓眼神致意,吹奏起歡快悅耳的樂曲。

      一旁的宋合季扶額,詢問他這是在做什么。

      薛境停下來,揚(yáng)起志得意滿的笑:“百姓歡迎我呢,可他們不知如何表達(dá),我為之代勞而已?!?/p>

      “殿下總體是還過得去,可驕矜得近乎自戀了?!彼魏霞巨揶淼?。

      “你不信是嗎?”薛境言罷,俯身朝路旁懷抱一束花踟躕不前的小女童招招手,笑得溫柔而和煦,像一團(tuán)棉花般引人躺下陷落,他輕聲道,“別怕,過來?!?/p>

      小女童小跑上前將花獻(xiàn)上,沒等薛境伸手摸摸她的頭,便捂著圓乎乎的臉一溜煙跑回娘親懷里躲起來。薛境無奈一笑,然后握著那束花偏頭沖宋合季耀武揚(yáng)威。

      宋合季亦被小女童可愛得發(fā)笑,卻意味不明地問道:“殿下很喜歡逗小姑娘玩嗎?”

      薛境一時不解其意,下一刻看著她的眼睛笑起來:“逗你最有意思?!痹捯魟偮?,他便揚(yáng)鞭策馬飛也似的逃了。

      禍不單行,陛下病重的消息似乎是與深秋的寒風(fēng)一起凜冽飄至的,陛下急召薛境,邊將無人不為此去兇多吉少而感到擔(dān)憂,四皇子不知埋伏了多少奇兵在路上請君入甕。

      薛境卻不以為然:“陛下尚未駕崩,他未必敢在此時殺我?!?/p>

      六皇子素來心氣兒高,但他的黨羽們絕不敢掉以輕心,為主君能平安回京殫精竭慮地制定了詳盡的計劃。

      百密一疏。

      薛境看著從馬車榻下鉆出的宋合季,只能在心里對臣下給予這個評價。他暗自平復(fù)許久,語氣到底還是不悅:“你怎么來了?”

      宋合季直直地與他對視:“我要去京城,我說過的?!?/p>

      “急在這一時半會嗎?多了你,說不定我又得挨一刀?!毖嘲姿谎?。

      她聲音低落下去:“不是一時半會,是八年了?!?/p>

      薛境不說話了,宋合季覷他一眼,他便拿起一個蘋果砸過來,她慌忙接住,下意識地抬眼望向薛境,只聽他不耐煩道:“看什么看,藏那么久不餓嗎?”

      8

      宋合季有許多連其父宋將軍都不知道的事,統(tǒng)統(tǒng)與她的母親有關(guān)。

      她母親原是四皇子舅家張尚書府上的樂姬,與張尚書本有私情,宋將軍去尚書府做客時對其一見傾心,張尚書便把她贈予了宋將軍。

      后來諸皇子相爭,張尚書與宋將軍派別不同,便哄騙她母親成為細(xì)作。之后事情敗露,母親羞憤自盡。但謀劃并不會隨著人的死亡而銷聲匿跡,尚書府的人找到宋合季,以她母親僅存的親眷要挾……

      宋合季回憶到此處時,北蠻的人已與馬車外的衛(wèi)兵展開廝殺。

      薛境見她光顧著發(fā)愣,想拉起她護(hù)在身后,身子卻感到一陣無力酸軟,眼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使他不得不躺倒在榻。他竭力想保持清醒,視線努力落在沉默的宋合季身上,只有可能是她,他的質(zhì)問聲氣若游絲:“你通敵?”

      “殿下這次倒是糊涂了?!焙庹КF(xiàn),她抽出鐫刻著北蠻圖騰的匕首,欺身壓在他身上,冰涼的匕首抵上他的脖頸。她第一次離他那么近,近得能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影子,卻是為了殺他。

      事到如今,宋合季竟坦然地對他撒起嬌:“如今只有四皇子會不擇手段地想要?dú)⒛?。殿下這么多次都能從死士手下?lián)旎匾粭l命,四皇子可是大為惱火。我沒有辦法,只能親手殺了你。”她頓了頓,語調(diào)帶有遺憾意味,“薛境,我告訴過你,驕傲?xí)悄阒旅牡湺?。?/p>

      “那豈不正好,項(xiàng)上人頭落在心上人懷里,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去處了。”薛境看著她,此時此刻還扯出一絲自得的笑,他從來不會讓別人覺得贏過了他。

      宋合季聞言,手腕不受控制地顫了顫,匕首掉落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響聲。她立刻撿起匕首,毫不猶豫地捅進(jìn)薛境的胸膛,因?yàn)樗宄俨粴ⅲ驮僖膊蝗绦臍⒘?。宋合季眼見鮮血悄然染紅他紺藍(lán)的前襟,恍恍惚惚倒退了幾步,翕動唇瓣:“卻之不恭?!?/p>

      “宋合季,我真的很喜歡你?!毖逞粤T闔上了眼,笑意定格在他的臉上。他沒有告訴她,她的演技堪稱拙劣。她第一眼望向他時那窺伺獵物般的眼神;她與“琵琶女”的默契使他受傷;她不受父親重視卻精湛的射藝;她明顯師承張尚書府上樂姬的《秦王破陣樂》……無一不在暴露她是一只狡黠的小狐貍。

      況且,只要他想知道,就沒有他無從知曉的,只要他想??伤F(xiàn)在只是在想自己的料事如神,他想——果真挨了一刀。

      衛(wèi)兵全軍覆沒,為首的北蠻人猛地掀開車簾走進(jìn)馬車,企圖補(bǔ)上幾刀。北蠻人都恨不能將薛境千刀萬剮,自從這個六皇子來到邊關(guān),他們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好在四皇子與北蠻暗通款曲,有生之年令薛境虎落平陽。

      宋合季連忙制止道:“薛境已死,快走吧,京中有人來接應(yīng)他,這會兒估計快到了?!?/p>

      北蠻人“哼”了一聲,只好跟隨宋合季折返。

      9

      六皇子薛境在回京途中慘遭北蠻人殺害,陛下悲慟不已,本就病重的身體更是雪上加霜。陛下深愛這個兒子,為父子久未相見、之后再不能相見難以釋懷,聽聞六皇子在宣城與宋合季最是親密,下旨將她召入宮中,想要詳細(xì)聽一聽愛子生命中最后幾個月的事。

      四皇子喜出望外,命令宋合季故技重施,這一次,是慢慢下毒結(jié)束天子的性命。然而陛下到底不是年輕氣盛的薛境,他僅僅召宋合季說說話,從不讓她經(jīng)手其他的事。

      陛下的眼中蘊(yùn)含有一種古老的睿智,讓宋合季驚懼地感知到陛下對一切洞若觀火,卻又在下一刻覺得這是一位再尋常不過的父親。

      陛下道:“不怪你,小六從小就目空一切?!?/p>

      陛下告訴宋合季,薛境的母妃榮慧貴妃是他最喜歡的妃子,可惜素來體弱,年紀(jì)輕輕便香消玉殞。于是薛境自幼便養(yǎng)在皇后膝下,皇后是榮慧貴妃的姐姐,將薛境視如己出,那時端惠太子還在世,也最是護(hù)著這個弟弟。

      在宮中所有人都慣著薛境的情況下,他自然養(yǎng)成了不將其他人放在眼里的性子,也危險也不以為然。

      “在朕嫡長子病薨后,朕和小六說要立他為太子,你猜小六怎么說?”陛下笑著問,見她一臉愕然,似乎也并不期待她能回答,于是自顧自地說下去,“他那年才八歲,他說,二哥和四哥更想當(dāng)太子,他們不會服氣我,父皇切勿操之過急,終有一日,我會親手將他們擊敗,掃清障礙。”

      宋合季望著陛下滿目的愛意與苦痛,隨陛下一同泛起笑容。

      難怪了,薛境會贊同她認(rèn)為傷口與鮮血有意思的評價。薛境就是喜歡處于危險之中,然后親眼看著刀山因他摧折俯首化為春雨,火海為他熄滅建成瓊樓,他享受并渴望永恒站在勝利之巔,他認(rèn)為自己是天之驕子。

      “可他死了。”陛下嘆道。

      宋合季眼睫輕微顫動,行禮告退。

      踏出殿門時已下起了小雪,零星的雪花在琉璃瓦間熠熠生輝,她仰起頭,極目凝望巍峨宮殿之上一點(diǎn)一點(diǎn)昏沉下來的天空。薛境是不是也曾站在這個地方?是不是也曾望過這片天?那時的他在想什么?宋合季悵然的思緒隨飛雪飄遠(yuǎn)。

      承平二十三年臘月廿一,白虹貫日,是為大不祥之兆。這一天當(dāng)夜,四皇子謀反逼宮。

      四皇子事先知會宋合季看好陛下,她如今想,陛下根本不用看住,年邁的天子比任何一個人都沉著。殿外短暫的兵戈聲漸漸平息,取而代之是四皇子躊躇的跫音,陛下平靜地望向殿門,說道:“天命不可違?!?/p>

      四皇子轟然推開殿門,大笑道:“說得對,父皇,所以您是時候?qū)懛萃宋辉t給兒臣了?!?/p>

      陛下蔑然道:“不是指你?!?/p>

      四皇子不愿背上殺父弒君的千古罵名,又低聲下氣地哀求了一番,耐心耗盡欲勃然變色那刻,卻從遠(yuǎn)處傳來心腹的呼救聲——他忽略了在他進(jìn)殿后兵戈相擊的輕微響動,身后殿門再度洞開,四皇子猛地回過頭,寒光照鐵衣,照清他的一生之?dāng)场?/p>

      “四哥,好久不見?!毖痴Z氣舒緩,想了想,又說了一句,“雖然你并不想見到我?!?/p>

      四皇子目眥欲裂,拔劍直指薛境,惡狠狠道:“你沒死?你怎么會沒死?!”

      “我不是告知過你嗎?我的智慧遠(yuǎn)勝于你,大概在六七歲的光景就說過?!闭f前一句話時,薛境看向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宋合季,仿佛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四皇子怒火中燒,提劍砍殺,沒幾下手中的劍便被薛境輕松挑落在地,在沉寂中“當(dāng)啷”墜地,像是敲響第一聲喪鐘。

      薛境歸劍入鞘,以一種真心惋惜的目光俯視這位哥哥:“我勸四哥還是不要白費(fèi)力氣,你從小比武——應(yīng)該說,比什么都未曾勝過我。不然今日功敗垂成的就是我,而不是你?!?/p>

      “六弟,如果你不是這么目中無人,或許我們不會刀兵相見?!彼幕首诱酒鹕?,重重嘆息。

      “我是目中無人,但這是因?yàn)槲铱慈丝吹眠h(yuǎn)比你透徹,什么人可以放在眼里,什么人不配放在眼里……”薛境頓了頓,不由得低低譏笑兩聲,神情愈發(fā)盛氣凌人,“事實(shí)擺在眼前,四哥生死攸關(guān)之際演起戲來,都擠不出一滴眼淚,無疑是后者?!?/p>

      大局已定,陛下命人將四皇子押入天牢,而后背影不無悲涼地回到暖閣休息,大殿中徒留薛境與宋合季四目相對。

      10

      宋合季緊盯著薛境步步逼近,她不知他會做什么,她也不在乎他會做什么,她只想看著他。

      “好看嗎?”薛境在她面前站定,面露計謀得逞的神情,“我請父皇召你進(jìn)宮,為的就是這次能讓你親眼看看我平定賊子。”

      宋合季怔怔地打量他半晌,探尋的目光令薛境疑心臉上是不是沾染上什么東西。她輕輕問道:“殿下不殺我嗎?”

      薛境幾乎是即刻笑出聲來,伸手握住她的手,感到那雙手冰涼,便焐了一小會兒。然后他拉著那雙手貼近胸膛,貼上那個精確偏離要害的傷口,溫聲道:“你也沒有殺我?!?/p>

      情難自抑,宋合季一個多月以來積蓄的淚水決堤而出,她一把擁住他,愛人失而復(fù)得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實(shí),想傾訴心底所有的話:“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我知道陛下會派人接應(yīng)你,我相信你不會死,你是薛境,你一定會贏??晌乙詾槲艺娴臍⒘四?,我好喜歡你,我怎么可能殺了你……”

      “我知道,我比你這個蠢蛋清楚多了。”話一出口,宋合季哭得愈加大聲。薛境不得不承認(rèn),一世英名的他在哄女人方面似乎一貫不大聰明,無奈地說道,“不哭了,我們?nèi)タ纯椿蕷v?!?/p>

      “做什么?”

      “選個日子成親。”

      編輯/王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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