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貴主和親后,一半胡風似漢家?!?/p>
一只微小的螻蟻,不在意自己的細弱之軀,竟穿越九曲明珠,挽出一條漢藏友好之路。
碧玉年華的文成公主,尚全然不知,皇家難為使節(jié)的試題,竟早已照見了自己的一生。
眾生如蟻,她亦不過是其中一員。
人可生如蟻,卻亦貴如神。
纖弱女兒身,肩負起和親的使命,走向千里荒寒的雪域高原。
她步昭君的琵琶余音而來,通往朔方的路,跋涉中每一步皆成蓮境。
一次揮別便是永訣,從此家山是夢中。
人說,嫁女要喝女兒紅。一壇酒里有怎樣的語重心長,欲言又止,卻原來送別女兒竟也有送別易水的悲壯。心知去不歸,孑然獨立的女兒,旨酒是言語之外的壯行。
后人戲說,是使節(jié)的一根絲線,勒細了螞蟻腰。唐人若知后世有詩“衣帶漸寬終不悔”,是否也要隔遙遠的時空把盞,驚嘆彼此的心意想通。
漸行漸遠,愁如春草漫生。公主攬鏡,寶鏡中不見親顏,唯有人憔悴。家山莫回首,回首淚暗流。
螞蟻牽出一條絲路,九曲明珠里誰見那一條思鄉(xiāng)的暗河。河水莫東流,唯恐動雙親。
到此為止。
聰慧如公主,她自然記得玉玦的含義。
既無玉玦,輕以寶鏡代之。
寶鏡飛下日月山,破鏡不復圓。
寶鏡怦然落地,是與故鄉(xiāng)做別的信物。兩半明鏡,兩杯酒。一半是深情,遙隔關山萬里路,敬家鄉(xiāng)父老,祈乾坤蕩蕩人世清平;一半是決然,蒼涼雪域作歸途,敬女兒之身,請?zhí)斓赝C往而不返。
公主,你是在為自己祖道嗎?
此非“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涼,女兒的溫潤如玉和菩薩低眉的慈悲,從此化作青鋒三尺寒。
絲路上的每一步,都是公主的道場。雪域為她而生輝。
山南,這西藏文明的發(fā)源地,松贊干布攜他新的妻子在此流連。雍布拉康,雅礱河谷間豐饒的土地上,油菜花還在追憶大唐的金碧輝煌。
放下大家閨秀的矜持,她俯身教農桑,中原的谷物在他鄉(xiāng)的土地上稔熟年豐。藏人至今傳誦文成公主攜來了羊群,想必至今還在吟唱的勸酒歌當年也讓她幾乎錯認他鄉(xiāng)。
釋伽牟尼佛的唐卡同樣出自她的妙手,攜來長安城里的釋伽牟尼金像,留下了綠度母的金身蓮座普度長安城里的眾生。
廢除赭面,藏地也穿起華美的絲綢。他滿心歡喜地為新年建起布達拉宮,漢制唐風以慰公主思家的衷腸。夫妻好景不長,生死輪回里留下她這只孤凰,但離別的光陰長一寸就近一分重逢。
風中漫舞的經幡,取代風中獵獵的旗幟,轉經筒里的真言,公主早已用一生參透它的深意。
作者簡介:
高旭(2000-),女,漢族,黑龍江省綏化市,中央民族大學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化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