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慧爸”10年傳奇：“忽悠”女兒的陪讀時光

孫麗

音樂小才女以全國專業(yè)第一名考入上海音樂學院附屬小學，“樂盲”孫生龍毅然辭去報社執(zhí)行總編職務(wù)，義無反顧地做起了全職爸爸陪同女兒圓“小提琴之夢”。高昂的生活成本，讓他很快成為“百萬負翁”。

10多年過去了，孫生龍用浪漫而智慧的父愛，將女兒培養(yǎng)成維也納音樂學院的高材生。在眾人的注目中，一位頂級的國際小提琴演奏家橫空出世，而孫生龍也因為大智若愚的“忽悠教育”，被媒體、讀者和網(wǎng)民贊譽為“中國慧爸”、“上海灘500強男人”！

放棄60萬年薪，

踏上“忽悠”陪讀之路

2002年6月，孫同同以全國專業(yè)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上海音樂學院附小。招考老師對孫生龍連連贊嘆：“在小提琴演奏方面，你女兒的潛力和爆發(fā)力實在驚人，是個難得的小天才！”這一年，孫同同11歲，孫生龍37歲。他下定決心，把培養(yǎng)女兒當做頭等大事！半年前，孫生龍應(yīng)聘為上海一家報社執(zhí)行總編，年薪60萬元（相當于妻子的10倍），繁忙的工作使他無法分身照顧女兒。妻子問他：“要不我來陪讀？”

孫生龍和妻子論辯各自的優(yōu)劣勢：他來自農(nóng)村，賣過菜，當過裁縫，復(fù)讀考上高中，大學畢業(yè)后做中學老師，當過記者，做過領(lǐng)導。人生經(jīng)歷曲折，面對紛繁事物、復(fù)雜人際關(guān)系和巨大困難時，都能快速、從容地找到解決辦法。而妻子大學畢業(yè)后進入南京一家銀行工作，脾氣好，但缺乏領(lǐng)導力，人生沒有波折。

孫生龍于是說：“我來吧。陪讀不僅照顧女兒的衣食住行，還要引導孩子走向成熟。是集保姆、保安、老師、朋友等多重身份于一體的角色?！逼拮颖徽f服了。孫生龍?zhí)崆敖o孫同同打“預(yù)防針”：“爸爸要讓你最快樂地去吃天底下最大最難的苦?！睂O同同不解地問：“有這么懸乎嗎？”孫生龍沒有直接回答孩子，而是在日記中寫道：“今后我不是孫生龍，我只是孫同同的爸爸，孫同同的愛好是小提琴，孫生龍的愛好是孫同同，我要做天底下最優(yōu)秀的爸爸。好孩子都是夸出來的，要哪里不好夸她哪里好。讓女兒最快樂地吃最大最難的苦，需要言傳身教，更需要我智慧的引領(lǐng)。我是滑頭爸爸，我樂于‘忽悠女兒?！?/p>

“忽悠”第一課，從陪讀開學第一天開始。孫生龍讓女兒自己設(shè)鬧鐘起床?？婶[鐘響了，她仍然呼呼大睡。孫生龍不聞不問，讓她睡到自然醒。女兒醒來，“哇哇”大哭。孫生龍一臉“同情”地說：“睡過頭了是懶蟲打盹，與你無關(guān)。但睡過頭了不能撒謊，要如實告訴老師，請求原諒，保證下次不再遲到。”孫同同鄭重地點點頭。果然，自此女兒再也沒有遲到過。

孫生龍和妻子身高分別為1.63米和1.55米，基因遺傳可能導致女兒個子比同齡人矮，這對她未來的藝術(shù)之路勢必是一處硬傷。怎樣才能讓女兒“亭亭玉立”呢？孫生龍對女兒出了個歪主意：“只要你按老爸的要求，跳一跳，就能成為苗條淑女?！迸畠翰恍牛X得好玩。他就在墻上畫一道跳一跳能夠著的粗杠，讓女兒每兩個小時摸高50次。隨著年齡增長，這個高度不斷變化，每個高度線旁都寫上日期。多年堅持，孫同同身高奇跡般地達到1.65米。

孫生龍經(jīng)常把女兒的生活推向極致。一方面以自己的小販經(jīng)歷“誘惑”女兒在農(nóng)村老家種菜、凌晨一起賣菜，另一方面又省錢、借錢，全力帶領(lǐng)女兒游山玩水，每年都把女兒送到國外短期留學一兩次。在上海的日子，他不僅僅經(jīng)常帶女兒看電影、聽京劇、欣賞芭蕾，還帶女兒暗訪過乞丐，多維度地觀察和體驗生活。孫生龍經(jīng)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是：“觀世界才會有世界觀?！币淮我魳窌Y(jié)束后，孫同同紅著眼告訴他，從音樂會開始她就在流淚。他說：“聽郎朗音樂會，經(jīng)常讓很多人自信心受挫啊?！睂O同同突然拉住爸爸的手：“我的自信心一點沒有受打擊，聽郎朗的音樂會，反而增強了我的自信。請您相信您的女兒，以后我會比郎朗還牛?！睂O生龍眼睛濕潤了，只有和郎朗一樣內(nèi)心強大的人，才能產(chǎn)生共鳴。女兒長大了！

孫同同遠赴歐洲，

“中國慧爸”會有一億元

2006年春，已升入上海音樂學院附中的孫同同到巴黎參加梅紐因小提琴國際比賽。孩子首次出國，孫生龍決定與15歲的女兒同行。臨行前，他依舊一派哼哈形象：“同同，在西方，擁抱和親吻就跟中國人握手一樣，千萬不要躲讓，否則很不禮貌?！睂O同同臉騰地一下紅了：“那，那多不好意思啊？”

孫生龍眼珠子一轉(zhuǎn)：“咱爺倆先練習練習，等你熟練了，就能應(yīng)對自如了?！本瓦@樣，他們在家反復(fù)練習，練到彼此都很放松了為止。出國后，見女兒與外國友人落落大方地擁抱、親吻，孫生龍得意地笑了。

在巴黎期間，孫生龍用蹩腳的英語比劃著問這問那，孫同同躲在后面偷笑，這一笑把孫生龍的“詭計”引出來了：“同同，咱們做個游戲吧，假想爸爸比現(xiàn)在老了40歲，而且癡呆，你要安全地把爸爸帶回中國。你怕嗎？”女兒笑言：“有什么好怕的？就權(quán)當女兒提前盡孝了。”去餐廳吃飯，孫生龍“袖手旁觀”，孫同同沖上去點餐買單。巴黎地鐵路線復(fù)雜，看著女兒一次次出錯，一次次換乘，孫生龍按捺內(nèi)心的焦急，不聞不問。女兒認真地帶著爸爸游塞納河，登埃菲爾鐵塔。父親“癡呆式”的寧靜，讓孫同同沉著應(yīng)戰(zhàn)，最后榮獲法國梅紐因小提琴國際比賽特別獎。

女兒專業(yè)學習小提琴后，經(jīng)濟壓力一直很大。孫生龍妻子所在的單位登記聯(lián)系方式，同事們才得知她竟連手機都沒有，都很吃驚。其實，孫生龍一家人的生活原本還是比較滋潤的。女兒到上海就讀后，接踵而至的音樂培訓、差旅、國內(nèi)外參賽，租房、生活開銷等成本猛增，孫生龍四處舉債，漸漸債臺高筑。為了省錢，他每天買菜不超過5塊錢，借錢成了家常便飯。一次他從朋友那里借了3萬元給女兒買琴，讓女兒親自數(shù)錢，并與爸媽在借條上“簽字畫押”。孫同同數(shù)著錢哭了：“爸媽，我一定要做世界最頂級的小提琴演奏家。”孫生龍攬著女兒，淚花盈眶，依然不忘忽悠：“孩子啊，我們是天底下最苦的一家人，一家三口中數(shù)你最辛苦，你辛苦是為了你自己，我們辛苦卻都是為了你，理所當然你要最辛苦??！”

學琴過程中，要強的孫同同經(jīng)常被老師批評，難過得流淚。青春期的女兒還會和爸爸對著干。

女兒喜歡狗，孫生龍給她買了一只，死了，又買了一只。2011年一個冬日，孫同同覺得室內(nèi)狗味大，開窗透氣。有點感冒的孫生龍起床后發(fā)現(xiàn)家中所有窗子四敞大開，厲聲說道：“趕快關(guān)上。你只顧自己開心，不考慮我死活，也太不懂事了?！睂O同同也來了勁：“我不是你，怎么會知道？！”

一來二去，爺倆互不相讓。孫生龍一巴掌打在女兒臉上。女兒“哇”地一下哭了：“你不是我爸！”孫生龍萬念俱灰，掐死女兒的心都有，感覺自己竟被深愛的女兒拋棄了，同樣歇斯底里：“你說我不是你爸，我為你犧牲了那么多，你想死?。∧呛?，從今天起，我不是你爸，你也不是我女兒。我不想繼續(xù)被你‘綁架了?！?/p>

說完，他離家出走，漫無目的地開車上了高速公路，并給妻子電話：“我們打架了，你趕緊回家，兩個人的孩子為何一直綁在我一個人身上？現(xiàn)在，我不是她爸爸了，但你還是她媽，我要把她還給你?！弊詈笤谏虾＝紖^(qū)的一家酒店停下。孫生龍優(yōu)待了自己一回：住進套間，點了美味晚餐。躺在寬大的床上，他卻毫無睡意，自己是不是太沒出息了？女兒學琴這么多年，吃的苦應(yīng)該比自己多，壓力堆積其身，雖然他是心甘情愿陪讀，但對于女兒何嘗不是壓力！何況，女兒現(xiàn)在正是低谷時期，需要的是父親的陪伴和鼓勵。他后悔把怨氣轉(zhuǎn)嫁給了女兒。

爸爸“離家出走”，孫同同感到了事態(tài)嚴重：“如果沒了爸爸，小提琴學習還怎么進行下去？爸媽該多傷心??！”深夜，“尷尬重逢”的父女握手言和。孫生龍說：“孩子，什么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打過、罵過了后依然還在一張桌上吃飯啊?！睂O生龍每天讀書，給自己鼓勁，客廳、廚房、衛(wèi)生間，到處都貼滿了摘抄下來的勵志語錄，美其名曰“大忽悠勵志語錄”。孫同同從中逐漸讀懂了字里行間深沉的父愛。

2010年9月，孫同同遠赴維也納音樂學院學習小提琴和室內(nèi)樂。機場分別時，孫生龍上前擁抱了女兒一下。父女倆都哭了。孫生龍突然發(fā)現(xiàn)，女兒拖著兩個近百斤的行李箱，背著鼓鼓囊囊的書包，還要拎著小提琴，由上海到北京再到維也納，弱不禁風的孩子該面對多大挑戰(zhàn)??！但他知道，讓女兒跑到遙遠的歐洲絕不僅僅是為了學習音樂。

2012年春，孫生龍意外遭遇車禍，所幸人無大礙。此時女兒遠在維也納求學，要不要把車禍的事告訴她？妻子說：“今天還有一個重要演出，不能干擾她?！睂O生龍則說：“告訴她爸爸出車禍了，比一百次提醒她‘注意安全有效果?！彼谑谴螂娫捚届o地告訴女兒自己出車禍了，然后問：“人世間什么最重要？”孫同同回答：“生命?！睂O生龍再問：“如果我這次丟了性命，你認為誰最傷心？”孫同同說：“你媽媽，我媽媽，還有我?！睂O生龍說：“孩子，生命脆弱，爸爸再強大也是血肉之軀。如果在這個年紀離去，一定會留下太多遺憾。同同，你要時刻注意健康和安全。”女兒頓了頓，懂事地說：“爸爸，我們都要注意。”夜深了，孫生龍睡不著，特意給女兒在網(wǎng)上留言：“活著才是王道。爸爸不希望你太辛苦，希望你在不得不辛苦的時候，盡量讓自己吃好睡好。我們不要什么頂天立地的‘家，只要一個健康快樂的‘娃……”

很快，女兒的個頭超過了爸爸。每次回國，孫生龍都問女兒：“你知道爸爸很愛你嗎？”孫同同回答：“知道啊。”孫生龍緊追不舍：“你怎么知道的？”孫同同回答：“你剛剛說的啊！”爺倆笑得人仰馬翻。有時他們也會暢想未來。孫同同預(yù)測：“爸爸，你未來一定非常有錢，太多不敢講，一億沒問題?！睂O生龍問：“為什么？”孫同同回答：“說不清，就是一種感覺，您有影響帶動他人的能力。”孫生龍浮想聯(lián)翩：“呵呵，看來，好爸爸也是夸出來的?！?/p>

嘻哈父女懂愛懂人性，

10年煉獄成“上海500強”

陪讀之初，孫生龍和女兒多次探討過一個敏感問題：“到底陪什么？”孫同同學著爸爸的口吻回答：“陪吃、陪住、陪學，‘三陪先生?！睂O生龍哈哈大笑，旋即嚴肅地說：“我陪你，是要給到你學校和社會不能及時給予你的營養(yǎng)和課程；陪是為了不陪，我陪你挑擔子，就是為了撂挑子，讓你自己挑擔子?！?/p>

10年全職爸爸陪讀生涯，孫生龍以其獨有的愛與智慧，打造了一個全才女兒。孫同同先后榮獲法國梅紐因小提琴國際比賽特別獎、德國勛塔爾小提琴國際比賽第二名、海頓年室內(nèi)樂比賽一等獎等大獎，并多次遠赴新、加、法、德、美、奧等國演出。她所在的SimplyQuarte團隊是中國歷史上首個進入ECMA（歐盟室內(nèi)樂學院）學習演出的四重奏組，躋身“世界前五強”?？粗畠旱墨@獎證書、演奏視頻、演講錄像……孫生龍時常為自己的“忽悠藝術(shù)”深感欣慰。

獨生愛女遠在國外，孫生龍和妻子難免擔心。女兒回國后，孫生龍?zhí)匾獍选皟晌淮竺琅苯械揭黄穑骸巴汩L大了，按說爸媽應(yīng)該很放心你?？蛇€是擔心你被耽誤。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告訴我——你對避孕套了解多少？”孫同同眨巴著眼睛，笑瞇瞇地看著爸媽：“真要我說?。磕俏揖驼f了啊?！彼龔哪杏帽茉刑渍f到女用避孕套，從大中小號說到國內(nèi)外品牌。孫生龍驚嘆：“你怎么知道這么多？”孫同同說：“老爸，我們住的賓館經(jīng)常有這種東西，同學們也經(jīng)常拿著當玩具玩。我們就是了解，不會去試的。你們要一百二十個放心?！?/p>

孫生龍對女兒說：“幸福的愛情需要創(chuàng)造，爸媽相信你有能力贏得滿意的愛情。爸爸很高興我的女婿也來到了人間，他應(yīng)該比你大兩到三歲，也在滿懷期待地尋找你。從現(xiàn)在起，你必須忠誠你的愛情，不要跟不是我家女婿的那個人戀愛。你能做到嗎？”孫同同爽快地回答：“能，一定能！”女兒是確定的，那女婿是干什么的呢？他們推測：如果女兒賣菜，女婿可能是種菜的；女兒是大學教師，女婿就可能是大學校長；如果女兒是世界一流的小提琴演奏家，女婿就會是世界一流的指揮家。孫生龍問：“同同，你希望我家女婿是誰??？”孫同同回答：“當然是世界一流的指揮了?！薄澳且涣鞯闹笓]愿意娶到什么樣的妻子呢？”“當然是世界一流的小提琴演奏家了?！?/p>

女兒出國留學后，孫生龍的升級版夢想亮相：愛并愛到孩子，做天底下最優(yōu)秀的爸爸，進而讓更多的爸爸、媽媽越發(fā)優(yōu)秀起來。2014年6月，孫生龍投資創(chuàng)建了“中國慧爸工作室”，為天下父母們提供一個“學而時習之”的成長平臺。很多人都想見他，要聽他的教育經(jīng)驗?！暗驼{(diào)”的孫生龍不得不“獻丑”，將“忽悠絕技”攤在陽光之下。孫同同開始不同意“曝光”：“您出書沒問題，本美女嚴重支持，但您要寫我的那些‘糗事，本美女有權(quán)不同意?！睂O生龍動之以情：“孩子啊，我們這對歡喜冤家的故事，太多家庭需要啊，真誠地分享我們的成長故事和心得，就是為社會做貢獻，讓家長成長將是我余生的事業(yè)方向?！?/p>

從2010年女兒遠赴維也納音樂學院本碩連讀后，孫生龍開始用文字整理他的“家教傳奇”：《誰綁架了中國父母》、《沒有不好的孩子》、《中國慧爸》等先后由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發(fā)行。孫同同為《誰綁架了中國父母》寫序：“我是山間隨處可見的普通一石，起初根本沒有奢望自己會擁有翡翠和瑪瑙的光澤?？缮系鄹裢饩祛櫫宋疫@塊石頭，把我放到了我爸爸手里……”

他“十年磨一劍”的選擇，也引來如潮非議。有人說他傻癡、偏執(zhí)，在走一步“險棋”，很容易扼殺孩子的天賦和快樂。也有媒體公開聲援他：“孫生龍的這一舉動，無異于實驗先鋒和行為藝術(shù)，全職爸爸的出現(xiàn)，是父親參與、重視家庭教育的新信號。”孫生龍在一片爭議聲中成了名人，女兒勸慰爸爸：“所謂名人，就是被人喊著名字罵的人，做名人就要有這番心理準備。爸爸，您不同意，不代表您不對。所有的意見都要聽到，但一定不要全部聽進?！?/p>

重新回歸社會的孫生龍，還清了全部債務(wù)，創(chuàng)建了自己的事業(yè)平臺。2015年春節(jié)，孫生龍對回國團聚的女兒說：“十年全職陪讀爸爸后，你獲得了獨立快樂的成長，成了全家的驕傲，我也成功地回歸了社會。如果我不再有工作、事業(yè)和收入，那我的陪讀就會綁架了你一輩子的幸福和安寧?！?/p>

孫生龍被數(shù)以萬計的網(wǎng)友推選為“上海灘500強男人”，孫同同卻說：“爸爸把我培養(yǎng)長大成人了，可他自己卻一直像個孩子！在我的心目中，爸爸是世界第一強好男人！” □

編輯/謝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