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宇宙中,有一顆小行星在木星與火星軌道之間的主小行星帶中緩緩運中,它亮度有限,只反射其受太陽光照的三分之一,得用功能特別強大的高倍望遠鏡才能發(fā)現其蹤跡。這顆“低調”的行星,卻有個特別高調的名字——佛萊迪.摩克瑞,因為它最初被發(fā)現的那一年,這位全世界最偉大的搖滾巨星剛剛結束了四十五年的地球之旅,升往理想中的天國。
即便你不是搖滾樂迷,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也從未買過皇后樂隊的專輯,但有生之年也必定會在某些場合聆聽過他的神曲,比如《我們是冠軍》(WeAretheChampions)和《WeWillRockYou》,球場、競技臺、乃至迪斯可舞廳,它們出現于諸多狂歡盛宴,激發(fā)每個人的荷爾蒙,點燃生命中的信心火炬,鼓勵你去追尋夢之狂想。
真正的經典流行樂,就是你可以不知道歌手何許人也,卻早已被其作品虜獲。
佛萊迪.摩克瑞和他的小伙伴們,就具備了這種神賜予的魔力。
1964年對于剛剛脫離英國統(tǒng)治宣告獨立的桑給巴爾島來說尤其坎坷,非洲革命者用短短一年時間推翻了阿拉伯控制下的政府,將這個島國并入坦桑尼亞,這場血色政變導致數千人死亡,無數平民逃往英國,其中就有一對帕西人夫婦,帶著他們的兩個孩子來到了倫敦的弗爾特姆。年僅十七歲的兒子佛萊迪.布勒薩拉這才意識到,童年記憶里的故鄉(xiāng)印度已經與自己漸行漸遠,等待他的是嶄新的世界,國寶級女歌手LataMangeshkar歡騰明媚的歌舞被滾石樂隊和貓王所取代。這位身材纖瘦、門牙突出的異鄉(xiāng)小哥,就這樣投入歐美音樂的懷抱,從此一發(fā)而不可收。
和所有流亡英國的年輕難民一樣,弗萊迪不得不給自己制造了某種扭曲的生存環(huán)境,一方面他輾轉于各個學校主修藝術,在伊令藝術學院取得了藝術與圖形設計學士學位;另一方面,畢業(yè)后還得討生活,于是做了很多跟藝術不沾邊的工作,倒賣二手衣服,在機場運送行李,面對周圍人對其血統(tǒng)和出生無休止的調侃,他選擇保持沉默。
當時鮮少有人知道,這位安靜的打工小弟在印度上學的時候就組建過自己的樂團,是個技術精湛的鍵盤手。而關乎音樂的夢想,在他顛沛的成長歷程中從未遠去,所以寫歌成了他最大的精神支柱,他深信,終有一天能讓全世界向其低頭。
那個時代,是披頭士叱咤風云的黃金期,以這支組合為目標向樂壇進擊的年輕人如過江之鯽,他們組樂隊,輾轉于各個酒吧尋找演出機會,只求有一天能受唱片公司賞識,從而創(chuàng)造新的神話。
盡管弗萊迪在倫敦先后加入過兩個樂隊,但是都未能如愿成名。他知道,要向披頭士看齊,就必須具備一個重要條件——有實力齊鼓相當的樂隊成員。于是在1971年,弗萊迪相中了一支名不見經傳的組合——SMILE。同樣是在小酒吧夾縫求生的“野生”組合,SMILE成員的才華讓弗萊迪看到了希望,像是上天的刻意安排,這樂隊正好遭遇了主唱撂挑子的危機,于是弗萊迪毛遂自薦,以“開口跪”的黃金歌喉及創(chuàng)作才能,讓SMILE的吉他手布賴恩.梅與鼓手羅杰.泰勒找到了知音。就這樣,皇后樂隊正式成立,過不多久,他們又吸納了貝斯手約翰.迪肯。
皇后樂隊的四名成員各有千秋,都能寫會唱,如果說弗萊迪因為受熱力四射的印度音樂熏陶矣久,其曲風偏向于燃情勵志;那么高智商學霸梅則是以走心的清新派見長;生著一張娃娃臉的羅杰則擁有與萌長相反差極大的狂野靈魂,一嗓亮麗高音嗓偏偏鐘情于詮釋帶有色情意味的作品;相形之下,少言寡語的約翰淡泊寧靜,是隊里風格最溫柔抒情的創(chuàng)作人。
就像四塊形狀色彩特色鮮明的拼圖,他們被幸運地拼在了一起,組成一張喚作“皇后”的搖滾藍圖。
樂隊成立之初,他們將自己的作品小樣寄到各大唱片公司尋求合作,當時的艾麗卡唱片公司創(chuàng)始人杰克.霍茲曼聽完后拍案叫絕,他堅信這樣的樂隊只要稍加打磨拋光,就能震驚世界。這讓已經更名為摩克瑞的主唱弗萊迪明白,孤注一擲的時候到了。
于是他們與百代唱片簽約,自己湊錢租了錄音室,在倫敦的TridentStudios制作首張專輯。那真是既一貧如洗又找到了人生意義的美好時光,四人惺惺相惜又吵得不可開交,最牛的一件事便是迅速占領了錄音室的控制臺,做到了全情投入。這種“獨裁”做法,讓四人稱王稱霸,更是情比金堅。他們的友誼堅固到什么程度呢?當時梅結交的女友瑪麗.奧斯汀中途移情別戀,與弗萊迪相愛并結婚,這次的“橫刀奪愛”竟沒有令兄弟反目。
1973年開始,皇后樂隊的兩張專輯先后推出,雖然銷量不理想,卻得到業(yè)內的高度評價。他們馬不停蹄地四處巡演、甚至給mottthehoople做暖場,彰顯了音樂人的天真與狂熱。直到1974年《SheerHeartAttack》橫空出世,一首《殺手皇后》風靡全球,這才打響了名號。
可惜的是,一支連劈腿都無法令其分裂的組合必定是天真的,因為被奸商擺了一道,版權收入沒有半毛錢落入樂隊的口袋,所以經紀人賺得盆滿缽滿的時候,他們卻依然窮得連一支鼓槌都換不起。平素看起來害羞內向的弗萊迪憤怒了,在第四張專輯《ANightattheOpera》里擺的第一首歌就是《deathontwolegs》,用爆粗口的方式唱出了對合作伙伴的不滿,好似一份決裂聲明。
人們這才發(fā)現,弗萊迪絕非任人宰割的羔羊,專屬于搖滾的反抗精神與叛逆靈魂,宛若他那外沖的門牙,已迫不及待地向全世界彰顯犀利。
只要你看過關乎弗萊迪的電視專訪,就不難窺見他“精分”的本質,在舞臺上,他是標準的狂人,總是穿著亮閃閃的緊身衣,連話筒帶架子抓在手里,以穿云裂帛的神高音掀起高潮?,F場演出的極致張揚,讓弗萊迪欲仙欲死,他喜歡和臺下歌迷互動,愛向他們扔東西,從鳥哨到鮮花,沒有他拋不出的“繡球”。忘我的表演讓他失去了音樂以外的一切感知,有時候直到回后臺,才發(fā)現手指和腳趾都已經滲出血來了。
而私下面對隊友或媒體的時候,他又會露出害羞的笑容,靦腆地坐在沙發(fā)上,細聲細氣地講述自己的內心世界。當被問及是否有四人單獨出唱片的想法時,他回答:“從來沒想過,就算要出,也得讓梅和羅杰來幫忙。”
沒錯,弗萊迪有著所有搖滾巨星都有的矛盾特質,他與瑪麗相戀七年,卻突然有一天轉向開始愛上男人,出柜沒有讓他削減對前妻的情深意重,甚至死后把大部分遺產都留給了她。
與此同此,弗萊迪也很傲慢,把搖滾與歌劇融合,做出了長達六分鐘的單曲《波西米亞狂想曲》,曲風幾乎全盤顛覆了當時最受寵的流行元素。正當這種前衛(wèi)搖滾概念被世人所接受的時候,樂隊又槍頭一轉,打造了流傳至今的神曲《我們是冠軍》。這首歌力求“簡單粗糙”,在媒體看來特別“傲慢自大”。但樂隊很認真地向大家解釋了曲中深意:“這首歌表達了男性的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男孩,覺得自己能改變世界;第二階段是成年男子,覺得自己正在改變世界;第三階段是老人,已經接受了現實,知道自己只能做出一點微小的貢獻,就像寧靜禱文,只需去改變你能改變的,學會適應,你不可能達成每一個目標?!?/p>
弗萊迪就是如此認真,這種認真有時候也令他的隊友哭笑不得,在北倫敦錄制《世界新聞》專輯期間,很巧的是“性手槍”樂隊的錄音室就在他們隔壁,當時還很年輕的希德.維西斯來串門,弗萊迪這個“傻瓜”就當場給他演唱了其中的單曲《SHEERHEARTATTACK》,希德聽完評價說:“這就是彌撒加上芭蕾?!?/p>
“不,這是全力以赴?!备トR迪如此回答。
可惜的是,刻薄的媒體沒有把注意力集中在他們的努力上,記者總是變著法兒試探樂隊成員之間有無矛盾,會不會有決裂的一天。尤其弗萊迪受到的“追殺”更為頻繁,他曾經不小心對媒體說出過“我是個冷酷無情的混蛋”、“現在的巡演,我都是靠扎針支撐下來的”之類的“蠢話”,于是成了重點攻擊對象。
1982年,樂隊發(fā)行的《HotSpace》專輯遭遇滑鐵盧,讓弗萊迪有了一段特殊的單飛時光。最初,他興致勃勃,主動聯(lián)系了偶像邁克爾.杰克遜,來了幾次王者強強聯(lián)手。但是,杰克遜自有他的怪癖,當他把自己的寵物駱駝帶進錄音室的時候,弗萊迪終于受不了了,他怒沖沖地打電話讓樂隊經紀人吉姆.比奇把自己接了回去。緊接著,與歌劇女高音蒙塞拉特.卡巴蕾的合作也沒有成功,二張單飛專輯《Mr.BadGuy》受到業(yè)內群嘲。
尷尬的單飛生涯,終于讓弗萊迪意識到,唯有皇后樂隊才是他的歸宿。
2019年入選奧斯卡與金球獎提名的傳記片《波西米亞狂想曲》中有這樣一個情節(jié),弗萊迪低聲下氣地懇求隊友接受他回歸,他說:“我雇了一堆專業(yè)人士,告訴他們我想要的,可問題是他們言聽計從。沒有羅杰的反對,沒有梅的重新編寫,沒有誰的造型能逗人開心。我需要你們?!?/p>
于是,就有了后來世界音樂巨星慈善演唱會上振聾發(fā)聵的演出,《我們是冠軍》的嘹亮樂音以排山倒海之勢嗨爆全場,也為弗萊迪的搖滾生涯作了最閃亮的注解。
1991年,是媒體給予這位同性戀巨星“致命一擊”的年頭,各大八卦周刊都登載了他感染艾滋病的消息,11月22日,弗萊迪發(fā)表的聲明中證實了這一說法,兩天后便與世長辭。事實上,在長臥病榻期間,他依然不停地錄制專輯,與音樂同生共死,才是他活過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