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啊！欣賞??！

題圖/畢明

本 期沙龍主題：浪費時間。知乎上36 個神問答、被沙龍兄弟姐妹們戲稱為“36 計”的第30 計。

第30 個神問答：

問：哪些行為是在浪費時間？

答：思而不學和猶豫不決。

看到這問題，第一反應：提問者趕時間要達成什么目標吧？只有目標在前，才會有時間與結(jié)果的對應訴求；再看答案，呃，那下面這些詩怎么講？

“去想無關(guān)緊要的事，去想想風吧?！倍鹏旈T·卡波特的《關(guān)上最后一扇窗》。

“靜坐無為，春來，草自生?！北煌粼?、奧修等學者借來當文集名的詩句。

這些人都是在推崇浪費時間了？想風？無為？真是瘋了。

再想一想，我們什么時候?qū)r間特別敏感？孩子做作業(yè)的時候，考試的時候，生病的時候……簡而言之，是有deadline（截止線）的時候。而上面提到的大家，不過是走過了生活中大大小小的截止線，又深深明白了生命的截止線。于是，有了灑脫、定力、沉靜，有了更深層次的內(nèi)觀需求。

問題簡單化，依然假設(shè)是孩子問我們這問題，怎么答？那至少提供兩個基本層次，跟孩子溝通：一，學習遇到問題了嗎？來，我們嘗試商量解決；二，作為生命個體，時間浪費與否，并沒有標準答案，要看訴求與心境。

講個故事。

好萊塢曾經(jīng)的一線巨星基努·里維斯。1994 年，《生死時速》一飛沖天；1999 年，《黑客帝國》抵達巔峰。然后，名利場的那一切隨之而來，基努卻活成了畫風清奇的另類。他閑散的日子都像是在虛度光陰：過生日，自己坐馬路邊吃蛋糕、發(fā)呆；在街頭席地坐臥，喂貓、喂狗、喂鴿子；與流浪漢一起渙散無形、睡露天……面對質(zhì)疑和擔心，基努無數(shù)次回應：“感謝大家關(guān)心，但我不是一個悲傷的人。我很正常。”

那很有趣的一點，是什么讓我們直覺認定基努不正常？他應該周旋在名利場，香車美女、推杯換盞嗎？他應該在片場一部戲接一部戲連軸轉(zhuǎn)，保持事業(yè)熱度嗎？

如今，我們的生活節(jié)奏，被誰給設(shè)定成千篇一律的固定模式了？就算學生上學，定時定點，每個孩子心里都開著一朵小花兒，需要家庭、時間細心呵護。難道我們的生活節(jié)奏，都要搞成基努主演的《黑客帝國》中的二進制？

哲學家馬爾庫塞曾說：“大眾既沒有自我，也沒有本我，他們的靈魂沒有了內(nèi)在的緊張和活力，他們的生活受到了徹底的管理，除了按照社會系統(tǒng)的設(shè)計而產(chǎn)生、能夠得到滿足的欲望外，別無他想?！?/p>

呃，我們就是大眾，這難道是我們要的？一次乘梯，我聽見兒子對喊著“等一下”疾跑的同樓小鄰居認真說：“我媽媽說，什么時候也不要趕，坐電梯、坐車，都不要趕。”這娃又讓我?guī)侠锶チ?，但我真心喜歡朱光潛那話：“慢慢走啊！欣賞?。　?/p>

（朱子）

浪費時間的老爸

畢明

我的青龍偃月刀被小偉要走了。媽媽說，給他吧，他惦記你這把木頭刀都好幾年了。我雖然戀戀不舍但還是給了小偉，誰讓他的媽媽和我的媽媽是好朋友呢！

三十多年前了，那把“青龍偃月刀”是父親給我做的——紅紅的刀穗兒，因刷著銀粉而锃明瓦亮的刀身，紅黃螺旋條紋的長刀柄，這可是俺小時候在小朋友面前炫耀的資本。我是那樣愛惜這把兵刃——從來舍不得拿它與對手玩打仗“拼刺刀”，生怕磕壞了，哪怕是一點點。也正因為這把刀，讓我深深佩服了老爸的木工手藝。

記得父親一直是廠里管后勤的中層干部，應該算非技術(shù)工種。后來才知道，那個年代自力更生“打家具”是風潮，父親的業(yè)余時間，也幾乎都在“打家具”。那時我也經(jīng)常溜進父親的木工工作室——煤棚子，我家的這間煤棚子面積還算不小，刨除煤池子，老爸硬生生給自己的木工活擠出了一個狹窄的空間。就在這小小的世界中，陸續(xù)誕生了兩開門和三開門的大衣柜、寫字臺、五斗櫥、單雙人沙發(fā)、茶幾、沙發(fā)床、椅子、方凳、靠邊站活動圓餐桌等各式家具。

最讓我驚奇的還是父親制作的那兩座一人多高的俄式立鐘，當然鐘表機芯是托人從哈爾濱買來的，復雜而又層次豐富的圓弧立鐘造型居然都是他手工制作的，天曉得他僅僅用那么幾件簡單的傳統(tǒng)木匠工具是怎么做出來的。一座立鐘送給了好朋友，另外一座至今還在父母家中，雖然立鐘走時不是很準，一般越走越快，但鐘擺和兩個鐘錘仍然運動自如，不緊不慢。

記得在老家的院子里種著一棵葡萄樹，夏日可以在葡萄架下納涼。有一種大青蟲專吃葡萄葉子，成蟲后會化蛹為蛾。有時，大青蟲會和葉子一起掉到地面上，馬上會變?yōu)樵褐欣夏鸽u的美味。父親說那是大青蟲太著急、太貪吃，自己咬斷了葉梗。父親說他更喜歡爬上葡萄架的蝸牛，雖然很慢，但目標明確，不急于求成。

父親一輩子沒有什么有分量的學歷，導致評定高級經(jīng)濟師屢屢受挫。至今提及此事，父親依然有傷感，說就因為這沒有資格分到三居室。雖然兒女都不在身邊，可老父親總是說，孩子們逢年過節(jié)回來，家里確實太小了。

如今的老父親已經(jīng)八十多歲，早已干不動木匠活了，但趁人不備、登高爬梯修理個什么的事情還是時有發(fā)生。

想要·需要

董巖

剛剛工作的小孟，每天下班回到家，吃了晚飯，就進自己房間刷手機，往往已經(jīng)過了11 點還在刷。媽媽眼里小孟很宅，從上學時就沒什么話，即便沒事也不愿意出門。跟很多擔心女兒會早戀的媽媽不同，小孟從來沒讓媽媽在這方面操過心?？梢呀?jīng)工作的小孟，依然宅、悶，偶爾陪媽媽看看電視也是手里拿著手機刷，媽媽說話，她多是默默聽，煩了，直接回自己屋關(guān)門。

工作了都沒談個戀愛，做媽的不淡定了。旁敲側(cè)擊的各種提醒、點撥，小孟依然故我。

一天，小孟媽終于忍不住了：“我說閨女，這手機里是有男朋友啊，還是有什么寶藏啊，整天捧著，多浪費時間，你這是上癮了吧？”

小孟不愛聽了：“媽，您整天看電視，跟大媽們張家長李家短的不是浪費時間啊，我看著也挺有癮的！”小孟媽不服氣：“我看電視是了解社會，跟你那些個大媽們聊天是社交?！?/p>

“您那叫什么社交？抖音知道吧，快手知道吧，那才是社交?！毙∶喜恍肌Ｐ∶蠇屢荒槹翄桑骸澳阋詾槟銒尷狭藛?？抖音和快手算啥，我還知道臉書和推特呢！”小孟沒想到，天天跟風八卦追劇的老媽，還這么時髦。

小孟媽口得瑟地找出自己在抖音上的小視頻：“瞧，你媽還是有一些中老年粉絲的?！?/p>

小孟看見抖音上涂脂抹粉、美顏后、搔首弄姿歡快的老媽，點了點頭：“嗯，我得跟我爸說一下，別哪天……”

小孟媽搶過手機，“別小瞧了我們這群大媽，我們的廣場舞早就跳出了國，白頭發(fā)的外國老太太，都跟著我們五彩的時尚妞呢！”小孟笑著反駁：“跳廣場舞就跳吧，還被說成了文化輸出，被策劃過的吧？”

小孟媽笑著說：“‘策劃’從字面上理解是籌劃、謀略，有什么問題嗎？我們本來就跳，健康又高興，好東西用更好的手段讓更多人知道，一不偷二不搶，看了高興你就跟著高興高興，不高興轉(zhuǎn)身走就是了，有啥不可以？”

“這就是欺騙??！”

“騙你什么了？”

小孟一時語塞，眨了眨眼，吧唧吧唧嘴。

“販賣我不需要的，就是欺騙?！?/p>

“你每天拿著手機在網(wǎng)上刷啊刷，看著別人吃喝玩樂，任由游戲中設(shè)置的規(guī)則勾著，‘雙12’網(wǎng)購的那些垃圾食品，是你需要的嗎？它會讓你過得更好嗎？你確定你沒上癮嗎？”小孟媽連珠炮似的話，讓小孟有些招架不住，她妥協(xié)：“得得，說不過您，不跟您爭了，我跟您有代溝?！?/p>

小孟媽也不再跟閨女掰扯，只是拉住了要回自己屋的閨女：“你真覺得這樣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嗎？”

小孟無奈笑笑：“我知道您在說什么，這樣的生活是我需要的?！?/p>

兩個故事，都有余音。

仔細想想，

僅是代溝、癡情問題嗎？

戲劇人物講究前史，

即便戲劇里沒有呈現(xiàn)的部分，

也要把人物的前史想透。

刷手機的女兒、尋妻的丈夫，

他們生命的前期密碼是什么？

如果有機會參與一個人的前史，

比如孩子，請務必慎重啊。

鄭志死了

木匠

前幾日，與老金一起小酌，他忽然問我：“你說，最浪費時間、精力、感情的事，是什么？”我說：“和不講理的人講理，和自私的人講奉獻，和‘軟的欺、硬的怕’‘氣人有、笑人無’的人講做人的底線，和‘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人講‘家、國、天下’?！薄班?，這些算！但，還有一種，‘軸’！不管多聰明的人，一旦‘軸’起來，那就沒救了……”老金說，“你還記得咱們大學時的舍友鄭志吧？”

“記得呀，聽說他后來發(fā)展得不錯。不過，我也是很多年沒他的消息了。你是知道的，我這個人有個毛病，過去的朋友，只要人家的地位上去了，我就不太愿意再主動跟人家聯(lián)系了，因為怕人家說我巴結(jié)。他怎么了？”

“他，死了?！崩辖饎冎ㄉ?，平靜得就像是在說一個聽來的故事。

“??？他怎么死的？”我聽了大驚。

“怎么死的？‘軸’死的！”老金往嘴里扔了一?；ㄉ?，又呷了一口酒，“他不是畢業(yè)去上海了嗎，不到十年，就掙到了上千萬的身家，那可是20 多年以前的一千多萬啊。那時的他，意氣風發(fā)，還娶了一個很漂亮的女演員?？墒呛镁安婚L，兩人結(jié)婚沒多久，那個女演員就在一次去S 城拍戲時，人間蒸發(fā)了。

“當時，這件事還成為了社會熱點。就連警方都出動了，找了有半年之久，也沒有找到任何線索。鄭志作為她的丈夫，卻始終堅信自己的老婆并沒有死，而是被人給抓走了。難道不會是跟人跑了嗎？他堅持說沒有那種可能，因為他非常相信他們的感情。

“之后，他就靠著自己的財力，讓人到處搜尋他老婆的下落。一找又是好幾年，由于是不計成本的尋找，公司的生意也沒辦法再繼續(xù)維持下去了，他只好賣了公司和在上海的不動產(chǎn)，來到S 城，買下了在當時來說，一個還算不錯的房子，用剩下的錢繼續(xù)尋找。

“可惜二十年過去了，他依舊沒有找到她。中間，我也勸過他，別找了。趁還有點錢，再找個女人好好過日子吧?？伤褪遣宦牥?！人也因為這件事而變得脾氣暴躁，性格孤僻。一年前，我去S 城出差，還和他見了一面，當時，他已病得很嚴重了，人看上去神情十分憔悴，頭發(fā)亂糟糟的，胡子也像是幾個月沒刮了似的，早已和當初的那個眼神里都透著精明的商人對不上號了。你說，他是不是很‘軸’？”

我沉吟了良久，說：“那也未必……”

進群與退群

李雄峰

很早就給自己一個特準確的評價：不是一個能忍受孤獨的人，而是一個需要進入某個或某些組織從而讓自己產(chǎn)生歸屬感的人。諸如：我所在的單位、我曾就讀的學校，甚至手機微信中進入的群……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愿意為種種組織盡力服務的人，一方面，自己會以此為榮，不僅讓自己實現(xiàn)了自我價值，也在無意間溶蝕了那份孤獨感；而另一方面，如果能夠得到這樣那樣組織對自己的認可和接納，于我而言，那更是令人美到夢中的事情。然而，很多事都似乎是注定了的，正應了一句——百年孤獨。

曾經(jīng)和幾個朋友建立一個群，起先，大家每天還就一些身邊的事情聊得很起勁，可是，沒過多久，我就發(fā)現(xiàn)有一哥們不怎么參與了。出于關(guān)心，多問了幾句，他只回復：太忙了。盡管不再打擾他，可時不時地會點開他的朋友圈，看他忙些什么，萬一哥幾個能幫上忙呢。誰知，他的朋友圈已經(jīng)顯示為“朋友僅展示三天的朋友圈”。說實話，看到這行文字，我的心就涼了一下，一個已經(jīng)不愿與朋友們分享自己生活的人，應該在朋友線以下了；無獨有偶，還有一位，倒是見天兒發(fā)朋友圈，可全部都是幫著單位轉(zhuǎn)發(fā)各式各樣的公號推文兒，讓我覺得很是無聊。我們的生活真的就這么乏味了嗎？那種歸屬感一下子就淡了，更不要說群里還有與自己三觀不合的人。索性，主動退群了。

前不久，受邀參加一個同類群的群主會，聚餐暢聊明年規(guī)劃。因我們?nèi)褐鬟€在外地，于是委托了我和春君代其參加。酒席宴上，大家獻計獻策，說得我都有些熱血沸騰了，恨不能馬上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于是，大家紛紛互加微信好友、面對面建群，旨在為明年群策群力。歡宴過后，眾人起身話別。此時，本屆群會的召集人告訴大家：我會把今天的飯費算好后，發(fā)到群里，大家均攤?？墒?，我等了一晚上，也沒見賬單。

第二天一大早，手機一響，以為賬單到了。打開一看，原來是下屆群會的召集人發(fā)來的消息：你們?nèi)褐鹘ㄗh只派出一位代表加入到新群，我可以只保留他（春君）嗎？看得出對方是經(jīng)過了一番措辭。我這個人通情達理，人家不需要咱，那咱就一定不能添亂。于是，我回復道：可以。發(fā)出這一條之后，我馬上接了下一條：昨天的飯費多少錢？我還沒交呢。我發(fā)完這條，再回到群里，人家手真快，已經(jīng)將我刪除出群了。正當我搖搖頭，感覺自己蒙吃蒙喝了一晚之際，手機又是一響，自己又被上屆群會召集人拉進了群里，隨即，飯費賬單公布了……

2019 年快過完了，深深覺得，很多時間，真的是浪費不起了。

兩個故事，都有余音。

仔細想想，

僅是合群、不合群的問題嗎？

如果合群是好，

那怎么會有《烏合之眾》？

如果不合群是好，

那大灰狼怎么會是群居？

人生而不同，

獨處與共處的需求占比，迥異。

但都要記得有時間成本概念。

算成本，不是雞賊，

是對生命的尊重。

正確選擇

李巖

我朋友的母親因腦梗塞入院治療，其間情緒暴躁不安。朋友為此十分焦慮，找到心理醫(yī)生尋求解決辦法。醫(yī)生說，由于病情引起的認知障礙再加上年齡大了，恐怕無計可施?？吹轿遗笥咽臉幼?，醫(yī)生話音一轉(zhuǎn)，雖然我解決不了你母親的問題，但我可以疏導你呀。我可以告訴你一些方法，能夠讓你對你母親的疾病有所了解并科學應對。這大概就是換個思路，推掉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又不失去一個客戶。這是非常正確的選擇。

什么是時間？什么又是浪費時間？

巴黎的圣心教堂建在蒙馬特高地，站在教堂的臺階上可以俯視巴黎。聽到教堂19 噸重的鐘聲鳴響，看著隨風飄動的白云，感覺時間是動態(tài)的，似乎這就是時間。

時間無始無終，無所謂浪費。個體生命卻有始終，而且短暫。人們都希望在有限的生命中，能充分利用好這段時間?？僧斎擞辛诉@種意識，難免產(chǎn)生焦慮情緒。孔夫子就曾站在河邊感嘆時間如流水，晝夜不停地流去。

有長者經(jīng)常教導我們要在年輕時好好學習，不要做沒用的事，浪費大好時光?？墒侨私K究不是機器，學習之外還有其他樂趣。我年少時就喜歡去動物園玩兒，有一次在獅虎山趕上老虎回籠，不知道老虎是因為高興還是生氣，總之一路狂吼。觀眾聞聽紛紛往虎山里跑，想看老虎發(fā)威，而我卻嚇得往外跑。即便這樣我還是對動物著迷，在動物園里，食肉動物和食草動物，飛禽和走獸，爬行動物和兩棲動物統(tǒng)統(tǒng)聚在這里。它們是它們的獵食者，它們是它們的獵物。除了大型動物，各種小動物都關(guān)在籠子里。它們在自己的地盤上踱著方步，懶散的步伐帶動它閑暇的軀體，偶爾被驚動才慌張起來。鹿園才是我最喜歡去的地方，折點柳枝就能把鹿吸引過來。我的記憶總愛在這兒停留，眺望綠柳下的小鹿，聽到飛鳥的鳴叫聲……

誰會說此時是在浪費時間？

生命屬于自己，時間也應該盡量自己掌握。法國浪漫主義作家夏多勃里昂說：“我的書不是書，而是落葉，它們幾乎是偶然地掉在我的人生之路上?！倍淙~是有時間的，等待落葉是浪費時間嗎？我想這種等待是時間的一部分。

我自由自在地度過了十分快樂的少年時光，覺得特別幸福，至今記憶猶新。雖然我從未成為長者心目中的好學生，但我認為我的選擇是正確的，沒有絲毫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