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的菩薩心腸

◎田茉云

賈寶玉，《紅樓夢》中的男主角。他是女媧補天棄在青埂峰上的一塊頑石和赤霞宮神瑛侍者轉(zhuǎn)世的合體，榮國府賈政與王夫人所生的次子，系賈府玉字輩嫡孫。因銜玉而誕，故名賈寶玉，賈府通稱寶二爺。他是大觀園女兒國中唯一的男性居民。賈寶玉這一形象，有人很喜歡，有人卻不太看得上。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這也難怪，在小說里，大家對寶玉的看法就很不一樣。

一開始，冷子興就對賈雨村這樣介紹寶玉：“雖然淘氣異常，但聰明乖覺，百個不及他一個?！保ǖ诙兀?寶玉的媽媽王夫人這樣評價自己的兒子：“他嘴里一時甜言蜜語，一時有天無日，瘋瘋傻傻?！保ǖ谌兀┰谔靽臉s寧二公卻又是這樣認為：“我等之子孫雖多，竟無可以繼業(yè)者。惟嫡孫寶玉一人，聰明靈慧，略可望成?！保ǖ谖寤兀┍膘o王見到寶玉后是這樣感嘆：“真乃龍駒鳳雛，將來雛鳳清于老鳳聲，未可量也?！?/p>

對于寶玉的評價，小說里遠遠不止這些，我們怎么看待他？《詩經(jīng)》里說，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很多人不懂寶玉，比如傅秋芳家婆子：“怪道有人說他們家寶玉是相貌好，里頭糊涂，中看不中吃的，果然竟有些呆氣?！?/p>

這婆子說到的兩件事，我認為，恰恰是寶玉的性格中最根本的品質(zhì)：一顆菩薩一樣的心腸。

第一件是“玉釧嘗羹”的故事。玉釧兒在服侍寶玉喝湯時，不小心把湯潑到了寶玉手上，玉釧兒倒不曾燙著，他自己燙了手，倒問別人疼不疼……

第二件是“齡官畫薔”的故事。齡官是個唱戲的小女孩，有一天她拿根樹枝在園子里的地上畫來畫去，就畫個“薔”字，忽然唰唰地落下一陣雨來。寶玉看著那女孩子頭上滴下水來，紗衣裳很快就濕了。寶玉大雨淋得水雞似的，他反告訴別人“下雨了，快避雨去罷”……且一點剛性也沒有，連那些毛丫頭的氣都受到了。（第三十五回）

這兩件事，玉釧兒和齡官只是賈府家生的丫鬟或者買來唱戲的小女孩，地位非常低，可是在大觀園，寶玉從來不把這些女孩子低看一等，反而會關注她們的心情，憐惜她們的處境，處處體現(xiàn)出他的仁慈和憐惜的菩薩心腸。

除了在大觀園的女孩子外，寶玉對于鄉(xiāng)野之人，也毫無貴公子的驕橫之氣。小說第十五回，寶玉經(jīng)過一個農(nóng)莊，到了一間房前，看見炕上有個紡車，寶玉問小廝們：“這是什么？”小廝們告訴他原委。寶玉聽說，便上來擰轉(zhuǎn)作耍，覺得很有趣。這時只見一個約有十七八歲的村莊丫頭跑了來亂嚷：“別動壞了！”眾小廝忙斷喝攔阻。寶玉忙丟開手，賠笑說道：“我因為沒見過這個，所以試它一試。”這個畫面，我們看到了寶玉身邊的小廝“斷喝攔阻”，顯示出權貴家的奴才都頤指氣使，按照常理，寶玉這樣大富大貴的公子哥兒，可能會更驕縱，可是他卻沒有一點貴公子的態(tài)勢，“賠笑”二字，點出寶玉的善良寬容。在他離開村子的時候，他還在尋找這個丫頭，非常羨慕她這樣自由的充實的生活，寶玉的內(nèi)心，農(nóng)村丫頭和他也完全是平等的看待。

劉姥姥是鄉(xiāng)下的老寡婦，偶然攀上賈府，深得賈母歡心而在賈府住了幾天。劉姥姥隨意胡謅了一個女孩茗玉的故事，寶玉信以為真，一晚上都在盤算著要去修繕那個女孩子的廟。第二天，他便給了貼身小廝茗煙幾百錢，按著劉姥姥說的方向地名去尋找，傍晚，茗煙怒沖沖地回來說找了一天沒找到，是不是搞錯地方了？寶玉反而笑著說道：“劉姥姥有年紀的人，一時錯記了也是有的?！彼稽c都沒有責怪劉姥姥的意思。后來，劉姥姥去妙玉的櫳翠庵喝茶，她喝過的成化茶杯妙玉要丟掉，寶玉立馬說：那個杯子雖然臟了，撂了可惜，不如給那個貧婆子吧，她賣了也可以度日。寶玉很理解妙玉的潔癖，也包容劉姥姥的粗陋骯臟，他的寬容惠及身邊很多人，無論貴賤。

小說中很多的故事，都體現(xiàn)出寶玉的仁慈之心。比如，寶玉祭奠金釧兒，是在風姐姐生日那天，他只帶茗煙一個溜出去，虔誠地奉上自己的心意。又比如平兒理妝的故事：王熙鳳因為賈璉與鮑二媳婦私通的事情，誤打了平兒，平兒委曲，禁不住落淚。寶玉先替王熙鳳和賈璉賠禮道歉，再勸平兒姐姐換上干凈衣裳，又找來精致的胭脂香粉，替平兒妝飾。還將花盆內(nèi)的一枝并蒂秋蕙剪了下來，與她簪在鬢上。寶玉對于女孩的細致周到，這里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寶玉是個性格獨特的人，不管人家怎么看他，他在做他自己，做一個具有菩薩心腸的貴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