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里的秘密

◇周脈明

“劉捏糊”的祖?zhèn)髡恰敖^技”，只用“捏”和“糊”兩個字就能概括出來。

一位腿骨折的患者到了“劉捏糊”面前?！皠⒛蠛弊谀抢?，一邊和你微笑著聊著天，一邊用左手抓住腳脖子，一邊用右手在骨折處試探著摸來摸去。猛然間，只見他左手稍用力一拽腳脖子，右手用力一捏骨折處，隨著“咯嘣”一聲，病人“哎呀……”的“呀”字還未吐出口，“劉捏糊”早已經(jīng)站立起來，嘴里說道：“接上了，糊上我配的中藥，連糊15天后，保你行走正常?！本瓦@樣，“劉捏糊”憑借著自己祖?zhèn)鞯恼墙^技名聲在外，好多患者都慕名而來。

“劉捏糊”已經(jīng)五代單傳了，結(jié)婚第一年，媳婦給他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兩個兒子漸漸長大，高中畢業(yè)都沒有考上大學(xué)。順其自然，他們在家跟著“劉捏糊”學(xué)習(xí)正骨技術(shù)。

兩個兒子可能是遺傳基因的作用，不到半年，哥倆很快掌握了正骨、配藥、糊藥的基礎(chǔ)知識。

忽然有一天，“劉捏糊”老兩口把兩個兒子招呼到一起，問他們哥倆想學(xué)什么——正骨、糊藥絕技只能選一樣。

哥倆出奇的一致：“正骨！”態(tài)度都很堅決。

“劉捏糊”看了看老伴兒，略一沉思道：“抓鬮定命運?！庇谑潜銖亩道锾统鰞蓚€紙團扔在哥倆面前的桌上。

老二離紙團近，隨手抓起一個紙團打開一看：糊藥。便把紙片往桌上一扔，泄氣地低下了頭。

“劉捏糊”很快地把紙片和那個沒有打開的紙團扔進了垃圾箱，嚴肅地對哥倆道：“既然天意如此，我也就不再說什么，知道我為什么叫‘劉捏糊’嗎？就是一‘捏’一‘糊’不能分開。你們哥倆永遠不要分開，咱家的祖?zhèn)髡墙^技才能延續(xù)下去，否則你們哥倆將來誰也沒有飯吃?！?/p>

隨后，“劉捏糊”從兜里掏出兩個封閉的小皮囊，分別遞給了兩個兒子：“這是你爺爺給我的傳家寶，只要我和你媽在世，絕對不能打開，否則就會破家敗業(yè)?！?/p>

“嗯。”兩個兒子接過小皮囊，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里，“劉捏糊”很快把正骨和配藥、糊藥的絕技分別傳授給了兩個兒子。

只要來了患者，老大在一邊正骨，老二在一邊糊藥?！皠⒛蠛币呀?jīng)退居“二線”，除非有特殊的患者，一般情況下，他已經(jīng)不再插手正骨糊藥的事了。

就在哥倆學(xué)會絕技的第五個年頭，劉捏糊和老伴在外出旅游時竟然出了車禍，攜手離開了人世。

又是一年過去了，老大老二分別結(jié)婚成家，小日子過得還挺滋潤。診所的生意依舊紅紅火火，前來就醫(yī)的患者經(jīng)常排成長龍。老二越來越覺得自己整天進藥、配藥、熬藥、糊藥，勞動強度遠和自己的收入不能成正比。而哥哥一天悠閑輕松，來了患者只要用手“咯嘣”一捏就完事，他覺得自己就像哥哥的“小跟班”。

于是，他整天在哥哥面前牢騷滿腹，最后竟然鬧著要分家單干。

老大無奈之下，只好和老二分開了。

誰知不到半年，老二的診所就開不下去了。有些患者還來到老二門前嚷嚷著要退款，理由是老二糊的正骨藥不管用。而老大診所依舊門庭若市，前來正骨的患者絡(luò)繹不絕。

老二眼見生活維系不下去了，便做起了中藥材生意，負責(zé)向各個中藥店推銷各類中藥材。不出兩年，生意如火如荼。有錢了，老二在市中心買了一套房子，在搬家時看到了當初父親留下的小皮囊，便打開了。

吾兒：

我家祖?zhèn)髡墙^技在外人看來依靠“捏”和“糊”，其實不然，只需“捏”即可，“糊”只是輔助治療而已，目的是讓病人自覺配合后期的康復(fù)修養(yǎng)。祖訓(xùn)正骨絕技只能單傳，然而我膝下二子，老大本分老實，認準了的事就一定會干好，再者老大干別的也沒有那個心機；老二則不然，聰明，心思活絡(luò)，即使不干正骨這一行也能把日子過好，所以那天在抓鬮時，我故意讓你母親在兩個紙團上都寫了“糊藥”二字，而且讓老二先抓。望你們兄弟倆能夠體諒為父的苦心……

老二手拿父親遺書，找到哥哥，哥哥也把小皮囊拆開一看，與弟弟的內(nèi)容一樣。

哥倆的眼睛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