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楊一個女人的珠穆朗瑪

周　逸

2008年10月26日，見到了王秋楊。本人比照片上要漂亮得多，長發(fā)披肩，一襲黑色的低胸長衫把修長的身材襯得風(fēng)姿綽約。這樣的女人，再配上幾十億身家的財富和一個比她更有錢的老公，足夠讓旁人艷羨。可當(dāng)記者把王秋楊和珠穆朗瑪聯(lián)系在一起時，心中還是生出了一個疑惑：為什么一個幾乎擁有一切的女人還要去攀登珠峰呢?那可是攀登者死亡率為10％的世界屋脊。

到達(dá)地球三極的女性

“究竟是為什么呢?因?yàn)樯骄驮谀抢??！彼龘芘约旱拈L發(fā)，引用前輩的話自問自答。這是答案嗎?是，也不是。

她是一個天生的冒險家。

1998年，30歲的王秋楊跟著中國科考隊穿越西風(fēng)帶，赴南極考察探險；2003年，自駕車穿越了余純順倒下的地方一新疆羅布泊無人區(qū)；同年登頂云南的巴哈雪山(5396米)；次年登上了歐洲最高峰——厄爾布魯士峰(5642米)。2005年2月，王秋楊征服了非洲的最高峰乞力馬扎羅(5895米)；兩個月之后，她又徒步進(jìn)軍北極點(diǎn)。2005年12月，這個神奇的女性登頂南極洲的最高峰文森峰(4897米)。2006年，她為攀登珠峰開始熱身，登上了世界第六高峰卓奧友(820l米)，緊接著便是2007年5月24日，用6小時30分鐘成功登頂珠穆朗瑪峰，成為第一個到達(dá)地球三極的華人女性。10年間，她征服的地方都彌漫著死亡的氣息，很多職業(yè)的登山家都重傷而退，另一些則長眠在漫天冰雪之中，而她站在最高點(diǎn)上留下了迷人的微笑。

在途中，她看見了一步一拜伏的朝圣信徒；看見了轉(zhuǎn)經(jīng)輪的老人；看見了雪白色的桃花；看見了尼姑與和尚混居的寺廟；看見了位于海拔4300米處涌動著的露天溫泉；也看見了從挪威來的裸體登山者，他們每天都光著屁股在冰河里待上1小時。但這都只是沿途的風(fēng)景，冒險的真正動因僅僅是山就在那里。

用來墊帳篷的尸體

“有信仰的人很幸福?！狈路疣哉Z的話引起了記者的注意。此時的王秋楊并沒有看著記者，她的眼睛朝向天空。雖然那里只有屬于都市的華麗吊燈，但是她告訴記者，她看見了自己在珠穆朗瑪峰前進(jìn)營帳篷里的那盞小燈。

“那是我自己帶去的一盞燈，雖然外面是漫天大雪，但是我把帳篷布置得很‘華麗。地上鋪著登山隊送給我的毯子，還有這么一盞燈，已經(jīng)很奢侈了?！毙羰菫榱藢懙巧饺沼浻玫?。每天一頁，這是連王勇峰這樣的前輩都由衷敬佩的事情。

“可能很難想象吧，就在我的帳篷外面，橫臥著一具登山者的尸體。”隊員們告訴王秋楊，那是很久以前就留在那里的。但王秋楊分明看見尸體穿著07年剛出品的登山鞋，她的腳上穿著同樣一雙。同伴們禁不住她的執(zhí)拗，說那是一個捷克登山家，2008年來的，走到這里的時候已經(jīng)體力不支，倒了下去。王秋楊沒有說什么，回到帳篷里把這些寫進(jìn)日記，然后用衛(wèi)星電話撥通了丈夫張寶全的手機(jī)，淡淡地說了一句話：“明天我們向頂峰出發(fā)，我會活著回來?！?/p>

在珠峰上，尸體有兩個作用，一是為后來者提供此地危險的信號；二就是在地形險要的地方，作為搭建帳篷的墊腳石。這已經(jīng)成為登山者們的一種慣例?！八晕也恢溃约旱膸づ裣旅孢€有多少尸體?！蓖跚飾畎堰@句話也寫進(jìn)了日記里。沒有寫進(jìn)去的是，一路上她看到了不下10具這樣的尸體，他們像蠟像_樣被完好保存下來。有一具日本登山家的尸體被吊索懸在珠峰著名的第二階梯上，據(jù)說在隊友們放棄救援的時候，他還有微弱的呼吸?！暗竭_(dá)8000米以上，再要進(jìn)行救援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所以每個登珠峰的人都有被放棄的心理準(zhǔn)備?！北环艞?，就意味著死亡。

“是珠峰眷顧了我”

登山是一項團(tuán)隊工程，某種意義上還是一項男人的運(yùn)動。在她所在的團(tuán)隊里，王秋楊是唯一的女性。女人進(jìn)了山，就與男人無異。來自西藏的協(xié)助員平措不會顧忌王秋楊的性別和身份，必要的時候，會毫不猶豫拉下她的褲子，讓她趕緊方便。她必須習(xí)慣用牦牛糞作為燃料的取暖爐子，必須和男隊員們擠在一個帳篷里保持體溫。唯一不同的是，在男隊員去當(dāng)?shù)夭桊^喝茶，找美麗姑娘聊天的時候，她會一個人在休整營地里打盹。

在珠穆朗瑪?shù)娜兆永铮跚飾罹谷幻刻靾猿肿雒婺?。太陽出來的時候把面膜放在帳篷頂上烘軟，然后就好像在家里一樣照顧自己的面部皮膚?！拔疫€給那些男隊員做面膜呢，只是他們下山之后都不好意思說罷了?！痹谶@個特別的群體里，同志情誼是依靠強(qiáng)壯和堅韌來維持的，如果不能吃苦，早晚會被淘汰。不是被團(tuán)隊淘汰，就是被自然淘汰。這一點(diǎn)特別讓王秋楊自豪，“這應(yīng)該是有科學(xué)根據(jù)的吧，女性在惡劣環(huán)境下的生存能力要比男性強(qiáng)得多?！?/p>

并不是空口白話，在登頂珠峰的那天，王秋楊排在隊伍中間，一路上超越了很多大男人，最后第一個登上了峰頂。

站在世界的最高點(diǎn)，她說自己似乎找到了一點(diǎn)如此執(zhí)著于大山的原因：“你會想把自己一生中愛過的、恨過的人都感謝一遍?！彼纳磉吺莾擅麉f(xié)助員，次仁和平措，3個人來自3個完全不同的地方，說著3種不同的語言?？纱藭r的他們互相擁抱著，用3種語言互相祝賀，對著仿佛觸手可及的天空喊出自己的名字。

她還記得自己當(dāng)時喊出的一句肺腑之言：“不是我征服了山，是珠峰眷顧了我!”

(摘自《上海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