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珂玥
內(nèi)蒙古作協(xié)會員,內(nèi)蒙古大學(xué)法律碩士,土右旗作協(xié)副主席,出版小說集《百合笑了》,參與編輯散文集《敕勒新歌》。榮獲黑龍江電視臺舉辦的劇本接龍優(yōu)秀編輯獎,現(xiàn)工作于土默特右旗紀(jì)委監(jiān)委,曾在《檢察日報》《內(nèi)蒙古日報》《包頭日報》等媒體發(fā)表作品計三十多萬字。
用一朵花開的時間,你在我旁邊,只打了個照面。
——王菲《流年》
九峰山,高山深淵,青青蒼蒼。險峻的崖壁如刀削,滿山不知名的雜樹,一片接一片,一叢連一叢。山間的小溪,緩緩流動,輕擊著石塊,發(fā)出清脆的叮咚聲;巖壁上的瀑布,傾瀉而下,撞擊著巖石發(fā)出嘩嘩聲。瀑布和小溪好像在合唱,山雖無言,然非無聲。
初入九峰山,是在夏季,我和你一起登上九峰山。你,是我的發(fā)小,你是我的泡芙小姐。因為你的外表有點胖,但是你有一顆甜心,所以朋友們給你起了這樣的綽號。
九峰山對我來說,更像是北方粗糙的漢子,我更喜歡南方曲線柔和綠樹成蔭的山。我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喜歡把九峰山形容成女人,在我看來如果九峰山是個女性,那頂多也是個女漢子,可是泡芙你卻認(rèn)為九峰山是個女性。
我說山路兩側(cè)的樹張牙舞爪仿佛要把周圍的空氣撕破,你卻說那些樹好綠,郁郁蔥蔥。
我說路邊的野花,漂亮的花朵上沾著黑煤灰,仿佛美麗的臉上抹了一塊黑好難看,你卻說那些花粉粉的好可愛。
我說山脊又硬又直像男人的脊梁,你卻說那像女人飄逸的長發(fā)迎風(fēng)飛揚。
我說你怎么老跟我唱反調(diào),你沉默不語。
山坡上一只雪白的小山羊在吃草,聽到我們路過的聲音,好奇的抬起頭盯著我們看,一副可愛的樣子。你說好可愛的小羊,我們叫它小雪吧,我說好,這次我們達(dá)成了一致。我們拔了一把青草喂小羊吃,你摸著它的頭說好乖。
山坡下坐落著幾處土房,我們尋到了小雪主人的家,推門而入,一對樸實的老夫婦在屋子里忙活。聽說我們來登山,老夫婦讓我們進(jìn)屋里歇歇。剛蒸熟的南瓜在籠屜上放著,熱氣還沒散,南瓜特有的香味撲鼻而來,老人讓我們吃南瓜,我看著你,你看著我,然后我拿起一小塊南瓜遞給你,讓你試吃。這是你我之間常開的玩笑,遇到不明菜品,總是先讓一個人試吃。你接過來吃了一口,然后一副好吃的表情,說好甜。我半信半疑咬了一口,又沙又甜真的好吃。老人極力要給我們拿些走,可是我們不好意思。你說,下次有機會來,要給小雪買個鈴鐺戴在脖子上,還要給老人們買些水果。
山間的路是山水沖刷的泥沙路,布滿了車轍,山間小溪沿著車轍彎彎曲曲地流動著,山坡上長著油松云杉等樹種,大概是臨近水源,這些樹雖不如南方的樹俊秀,卻也茂密挺拔。我們在半山腰找到一棵野桑葚樹,紫紅色的桑葚,皮薄汁多,你我吃得舌頭黑紅。我們把桑葚捏碎了涂在嘴上,汁液從嘴角流下,像喝了血的怪物。而你吃到開心處,竟然說了一句:“哎呀,我的嘴呢?”一句口誤,讓你我大笑不止。
行至九峰山深處,山澗溪流逐漸奔放,大塊的怪石任性地橫躺在山溝里,擋住人們的去路。溪水潺潺,鳥鳴蟲囀,烈日炎炎。走了很長的山路你覺得累了,我們走到一片水洼處歇腳。你我各自掬起一捧山水洗臉,好冰涼的水,瞬間被激得有了精神。你我打起了水仗,忽然,你停了下來,蹲在水邊仔細(xì)打量。你從水里撈起一塊白色透明的石頭,對著太陽仔細(xì)看。我說它太像一塊冰糖,要不你舔舔,看看是不是甜的。你當(dāng)真伸舌頭舔了一下,搖頭說不甜。我大笑,你又上當(dāng)了。你揮著拳頭笑著追我,而我早就跑開。你把這塊石頭放在兜里,說要回去貼個便簽,寫明時間地點,以后,我們每到一處游玩你就要撿一塊漂亮的石頭回去,貼上便簽,等我們老了,把這些石頭一塊塊拿出來,一起回憶我們逝去的那些美好時光。瞬間的感動,我一時語塞。
可是,我沒想到那是我們最后一次游玩。
你的腳底長了一個包,做手術(shù)化驗,那是良性葉瘤,當(dāng)大家松了口氣時,你的腿上又生出了肉瘤,北京的醫(yī)院診斷出是高分化惡性肉瘤。當(dāng)你截肢后從鬼門關(guān)返回,當(dāng)你與未謀面的書友相見并且相戀,當(dāng)你用自己的抗癌經(jīng)歷鼓勵病友時,我以為你能徹底好轉(zhuǎn)。
可誰知,某一天,懷揣著感恩,懷揣著對生活的熱切渴望,你竟然就那么靜悄悄地走了......
有一次,我經(jīng)過水果攤,抬頭看見水果攤上擺放的一小籃一小籃的桑葚,紫紅艷麗,忽然想起了在九峰山上野桑葚樹下你把桑葚捏碎了涂在嘴上的樣子,想起了你在溪水里撿白色的石頭,被我忽悠舔了一下的樣子,想起了你要給石頭貼上標(biāo)簽記錄我們美好時光的樣子,想起我們一起大笑的樣子,我卻紅了眼眶。
歲月如梭,流年似水。
兩年后,有熟人上九峰山,我托他們給老夫婦捎去了鈴鐺和水果。熟人打來電話說小雪已經(jīng)當(dāng)了姥姥,因為小小小雪已經(jīng)出生了,電話里聽到小羊咩咩的叫聲和脖子上的鈴鐺聲,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夏天,陽光正好,九峰山上,樹郁郁蔥蔥,花可愛粉紅,山脊象女人的長發(fā),你我一起給雪白的小羊喂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