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通
宿遷學院外國語學院,江蘇 宿遷 223800
中國傳統(tǒng)文化身份遭遇的挑戰(zhàn)及其解體是近代中國社會發(fā)展變遷的結果。西方在經歷了科學革命、工業(yè)革命和制度革命后,逐漸積累了對世界其它地區(qū)的壓倒性優(yōu)勢。宗教改革和航海大發(fā)現使得西方強權產生了向世界其它地區(qū)投射其優(yōu)勢的意愿。在這種歷史大背景下,中國開始面臨“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國社會在應對這種大變局的過程中,從“器”不如人,到制度不如人,最終將反思的對象歸結到文化本身。從五四運動開始,兩輪系統(tǒng)的文化論戰(zhàn)斷斷續(xù)續(xù)一直持續(xù)到抗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其后救亡壓倒了一切。這兩輪的文化論戰(zhàn)圍繞“中、西”和“古、今”兩大主題主題開展,最終并沒有形成統(tǒng)一的共識。新中國成立之后,早期建設現代化的過程伴隨著自我文化批判和自我思想革命。近代先后發(fā)起的思想領域的大革命,為中國認同和接受西方符號體系,或者服從西方的話語霸權奠定了基礎,由此也在潛意識里接受了西方對符號的發(fā)明權、制度的創(chuàng)制權和體系的控制權,中國傳統(tǒng)的文化身份最終解體。
中國近代在制度層面上先后試圖向德國日本學習君主立憲,但是失敗了;其后孫中山提出以英美制度為藍圖的五族共和制度,最終也沒有成功;新中國成立之后,試圖學習蘇聯模式,也遭遇了挫折;改革開放之后,在經濟領域里借鑒西方成功的經驗,經過四十多年的發(fā)展,取得了非凡的成就。2008年,美國經融危機之后西方本身也出現了各種問題。接下來,中國面臨的問題就是如何在基于自身的條件基礎上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鑒于西方出現的困境,學術界對西方的話語體系展開反思,??潞退_義德等學者的研究為這種反思提供了理論指導。20世紀70年代,法國著名思想家福柯以德國思想家尼采提出的“權力意志”為基礎,以譜系學方法分析了“知識主體”與權力的關系,從而明確提出了話語權力理論。他指出“權力制造知識;權力和知識是直接相互連帶的;不相應地建構一種知識領域就不可能有權力關系,不同時預設和建構權力關系就不會有任何知識。”??绿岢龅臋嗔υ捳Z理論的核心是權力塑造話語,而話語又進一步強化權力。知識的“真理性”是由權力賦予的,而權力主要是通過“話語”的運作來制造出來的,當今社會中的核心價值理念只不過是權力的另一種表現而已。20世紀末冷戰(zhàn)結束之后,以薩義德為代表的后殖民主義理論及其批判者利用話語權力理論進一步指出,在新時代,西方將以往的“武力”置換為“文化”,從意識形態(tài)、知識等文化層面繼續(xù)進行殖民侵略,謀求在世界范圍內確立西方文化霸權,推廣西方世界的價值理念,在文化上奴役廣大非西方國家。利奧塔在《后現代狀況——關于知識的報告》中提出了“知識合法化的敘事”的命題,建議用一個包含歷史哲學的元素來使知識合法化,從而對支配社會關系的體制的合法性和有效性展開批判。布爾迪厄在其著作《實踐與反思—反思社會學引論》中進一步提出了對現有社會科學知識展開“可能的社會歷史條件的反思”,從而廓清西方權力話語產生的特定社會歷史條件,辨別西方倡導的源自西方特定社會歷史文化條件下誕生的價值觀念的局限性和所謂“普世價值”的目的性。
國內學者主要圍繞薩義德提出的“東方學”框架對中國文化身份建構展開宏觀的討論,提出中國應該厘清當前的現實問題,在原創(chuàng)性研究的基礎上,構建一套基于中國發(fā)展實踐的話語體系,通過這套話語體系來系統(tǒng)地對外宣稱自己的文化、政治和經濟生活,讓世界真正認識中國,從而增進東西方的溝通和理解,以文化的多元并存為目標,建構具有自己特色的文化身份。
基于以上這個總體目標,具體的途徑試析如下:首先對中國現當代社會現實問題進行原創(chuàng)性研究,特別是對中國改革開放的偉大實踐進行研究和總結,然后基于這些研究基礎上抽象演繹出關鍵性的概念和范疇,從而構建基于中國實踐基礎上新的理論體系,為中國新時期的發(fā)展提供理論指導。在對中國實踐進行原創(chuàng)性研究方面,經濟學領域已經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中國人民大學溫鐵軍教授、北京大學林毅夫教授、清華大學文一教授和李稻葵教授等對中國的經濟發(fā)展實踐進行了原創(chuàng)性研究,取得了重大進展,提出了有別于西方經濟學理論的心的理論框架,為其它學科的原創(chuàng)性研究提供了榜樣。在社會學、政治學和歷史學等領域,原創(chuàng)性的研究相對較少,更缺乏基于中國發(fā)展實踐基礎上的理論總結,更多的是用西方的理論來描述和解釋中國的發(fā)展實踐,甚至用西方理論來裁剪中國實踐,從而論述基于西方實踐基礎上的理論的合理性,這是亟需改變的。
其次,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展開認真的系統(tǒng)的批判性審查。當前在全國范圍內出現了一輪國學熱,甚至有人主張將儒學升級為國家意識形態(tài)。這種現象是對近代以來的激進的反傳統(tǒng)文化的某種糾偏,有其一定的合理性;另外作為中國人,也有必要理解和傳承在很大程度上塑造我們當前文化身份的華夏祖先的文化遺存。同時我們也應清醒地認識到近代以來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批判并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建構在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之上的中國傳統(tǒng)政治制度、社會治理體系和道德文化體系沒能使中國在面對新的國際國內的挑戰(zhàn)時及時作出改變。近代中國淪為“東亞病夫”,遭受百年屈辱,受盡西方列強欺凌,割地賠款,甚至到了有亡國滅種之虞的地步。所以片面宣揚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合理性和積極意義,而回避其問題、缺陷以及消極意義是不可取的。我們應該把中國傳統(tǒng)文化放在當代語境下進行全面、認真、系統(tǒng)和嚴格的批判性審視,去粗取精、去偽存真,批判性的繼承和原創(chuàng)性的轉化,使其適應當代中國的現實和未來的發(fā)展需求。
再次,結合中國傳統(tǒng)和當先現實,在展望未來的基礎上,凝結提煉出社會價值共識,并建立使這些價值共識社會化的相應機制。北京大學王緝思教授在其《世界政治的終極目標:安全、財富、信仰、公正、自由》一書中對世界政治應該遵循的價值做出了總結,為提煉總結中國社會的價值共識提供了借鑒。一套新的價值體系的社會化過程需要相應的機制和相當長的時間,價值體系社會化機制不僅需要頂層設計,更需要在社會層面建立相應的組織,精心設計和組織相關的活動,長時間的不間斷的滲入式的宣傳,逐漸使其成為全社會所公認的價值體系,從而塑造基于這種價值體系上的文化身份。
重構中國文化身份任重而道遠,對當前中國社會問題的原創(chuàng)性研究和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批判性的審查是基礎,在此基礎上凝練總結出新的社會價值,并建立相應的社會化機制,長時間的滲入式的宣傳,使之成為社會共識,從而重構中國文化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