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家,母親說,你幫我把手機弄一下,我想建個朋友群。我一愣,自己從沒主動建過群,全是別人將我拉入群,我的朋友圈里已有上千人。再一問,原來80多歲的她,幾乎沒有什么朋友了。年輕時,母親有四位一起讀書、一起在校辦工廠工作的好友,兩位在這幾年里先后去世。許是寂寞和孤獨吧,母親想把幾位老鄉(xiāng)和同學放在另一個群里。這時,父親上前告狀,說母親去老年大學交了80塊錢,上電腦手機課,聽了兩節(jié)卻聽不懂。
我心生內疚。其實,父親更是如此,他微信上,除了一個家族群,朋友同學一概沒有。
我現(xiàn)學現(xiàn)賣,問女婿和老公后,立馬幫她建群。母親手機微信上除了幾個家人親戚和五位同學,再就是不久前老年大學老師拉她進的“老年大學基礎班群”,教她們的是年輕人,她和樓下畢業(yè)于南京大學林學院的黃阿姨一起去聽課,結果兩個人回來后都說聽不懂,不再去了。
怪不得前段時間,我在外旅行,母親多次點開我的視頻。一開始,嚇我一跳,以為家中有急事,點開母親頭像,喊她多次,沒有回應,好在聯(lián)系妹妹后,曉得他們一切安好。一問,果然那時母親正在老年大學學習如何使用微信。父母的手機都是我們姊妹淘汰后丟給他們用的。一次,女兒女婿見我父親用的是早已淘汰的老年機,立刻拉他上街,給他買個新手機。
我和母親坐在沙發(fā)上。我一一教她,先教弄視頻,再教語音留言、對話。其實很簡單。母親也曾是五十年代省立重點中學老高中生,父親是五八屆老大學生,又不是文盲。果然,母親一點就通,父親趕緊回屋里拿出他的手機遞給我。我發(fā)現(xiàn)他倆一學就會,一做就錯,一停就忘?;氐缴钲?,我用微信視頻嘗試呼他們。開始幾天沒有回應,原因是沒有聽見,畢竟是老人了,耳朵也不好使。后來,我則在視頻前先打電話通知,這個方法不錯,與父母微信視頻基本沒有障礙了。
城市停車苦,特別是在上海這樣的國際大都市。
一大早去市區(qū)的一處學校,學校不讓停車,準備停附近的馬路上,可馬路的社會停車位都滿了。我很詫異,也納悶,這么早就沒車位了?城市里的人什么時候都起這么早了?車子再往前,拐了個彎,再轉,連續(xù)兜了一圈,終于拐進了一個大型購物商場,將車緩緩駛入。所幸,地面上還有空置的車位,將車倒入,熄火,關門,走人,大喘上一口氣,步行半小時到達學校。想想,好苦。再經(jīng)三兩小時后回至停車場,將車開至收費口?!叭畨K!”一個響亮的男人的聲音。在車內一番摸索,掏出薄薄幾張的現(xiàn)鈔。離開。車開出好幾十米遠,再想想,好貴。
一次將車開進一個老式小區(qū),并不寬敞的水泥路一側停著車,另一側,即為車道,原有的行道樹未砍或也是不敢砍,為樹的根部做了圓弧形的凸出來的水泥側石,平整規(guī)范的路因為這凸出來的側石,顯得突兀,也為開車人帶來不便。我小心地開過,怕一不小心就觸碰到側石,更怕碰觸到其他人的車。
還有次,我將車停進一處商務樓門口,里面七八個車之間,僅存的一個狹窄車位,我將車開進去,反復幾次倒車,皆無法如愿。反反復復,我額頭上的汗就下來了。最終,我還是選擇了放棄。為掩飾窘態(tài),也給自己一個臺階而下,我對旁側站立的中年管理男人說了一句:“這個,實在太難停了。”誰料,這位仁兄不給面兒,一副不屑和鄙夷的眼神和語氣:“你這也叫難?還有更難的,我都見人家開了進去!”我駛出的車,只能加踩油門,只愿盡快遠離……
夫人也給我提意見。前不久剛在我車上放了兩三百塊錢——數(shù)不清,都是十塊五塊的零鈔,沒半個月我就給花個精光。家人問我:“你什么情況?是車子吃油,你吃錢嗎?”我無言以對,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其實,這一點停車費不過身外物,停車的苦她又何嘗知曉?
想想,我還是盡量綠色出行,城市的軌道線四通八達便捷快速,坦然出行,不但沒有停車苦,還省了油錢停車錢。挺好!
和魯杰認識20多年,前些天加他微信,發(fā)現(xiàn)他的昵稱是“山東好漢”。明明江蘇人,怎么自稱山東漢?后來問魯杰本尊,他哈哈一笑,“魯”,山東簡稱,“杰”,好漢。老實本分的魯杰玩起文字來,也有一套。
魯杰的父親,當年是縣飲服公司人秘股股長,母親一直在農村務農。魯家四個子女,他是老小。父親退休時,按照政策,可以有一個未婚子女頂替,哥哥姐姐都已成家,高考兩次名落孫山的魯杰,順理成章地頂替父親到縣城上班。
魯杰并不安分,業(yè)余時間比上班都忙,到處跑,到處看,到處問,而后關起門來寫稿,投稿。高考落榜那年,在村里聽到一些奇事趣事,他便開始有記下來的沖動,而后寄給縣廣播站。等到村頭喇叭里播出他的名字,一般都在一周或幾周之后。哪怕是兩三句話,他也很興奮,甚至有成就感,好像全縣老百姓都知道許河鄉(xiāng)有個“魯杰”。
“文學青年”的標簽誘惑著魯杰。那時候他經(jīng)常跑報社、電臺送稿,我們就在那個時候結識。有一次,他發(fā)現(xiàn)兩家出版社出版的臺歷,上面標注的24節(jié)氣時間居然不同,有的相差30多分鐘,有的相差一個小時。魯杰特意來請教時任小報記者的我,寫了初稿,要我?guī)退母?。后來,他的《搞不懂的“時差”》發(fā)表在1994年5月的《中國青年報》上。他說,這是自己最滿意的一篇作品。
魯杰今年正式退休,他給自己做了一次盤點:30多年發(fā)表各類作品數(shù)百篇,短的簡訊百把字,長的通訊1000多字。他覺得自己跟專業(yè)寫手比,差距不小。不過,魯杰用近四十年的堅持,從“記事哥”到“記事爺”,寫出了“大部頭”:隨雜簿。
“隨雜簿”是個系列,一年一本,一本40多頁,每本大致內容分為:看電影看戲記錄,借閱、購買書刊記錄,信件往來記錄,存款繳費記錄,借款借物記錄,親友互請記錄,請人代辦事記錄,回家記錄,回家?guī)|西記錄,理發(fā)、洗澡及其他記錄。家鄉(xiāng)的媒體記者最近采訪發(fā)現(xiàn),小到一只燒餅,大到煙酒,他都事無巨細記錄下來。1982年,他剛剛參加工作不久,“隨雜簿”上記道:4只燒餅0.20元、購計劃大米10斤1.26元、電影票0.20元、《電影評價》第12期0.30元、雙溝大曲1瓶2.22元、香煙兩條8.80元、購計劃粉絲0.3斤0.17元、購云片糕10條3.30元、付唱道情者0.10元、給父親紅包2元……對比30多年后的“隨雜簿”,不僅可以發(fā)現(xiàn)物價的變化,更能感受百姓日常用品的豐富,生活水平的改善,消費層次的提升。
估計魯杰的初衷也就是隨便記記雜事而已,而他不是隨隨便便的人,認認真真記了37年,名符其實的“記”者了。
有趣的是,“隨雜簿”里翻出兩段與我相關的記錄?!?993年3月20日:今晚7時,為周云龍友調至《鹽城晚報》工作餞行。參加的朋友有:周云龍女朋友小萬,周、施、楊、鄒、胡等共8人。在我店水晶廳。散席后,周為各位合影留念”;3月24日:“今晚9點鐘,周云龍友在電視臺點歌臺為我點播一首歌《我想有個家》,原唱潘美辰,同時在報社為我刊登征婚啟事……”感謝他給我做了一個記憶的備份。
前幾年,魯杰呆過的酒家被私人承包經(jīng)營,他從此下崗失業(yè)。洗過碗,擺過攤。魯杰個頭不大,卻打不倒,始終有一副招牌式笑容,是個內心強大的“硬漢”。
做了二三十年會計,魯杰學會了打“倒算盤”:要不是頂替,家里本來會讓他到小街上修鐘表的。而現(xiàn)在,攝影和文字的愛好,讓他一直奔波在路上,讓他一路上遇見很多人,每一位都出現(xiàn)在他的“隨雜簿”里,他們的故事每每帶給他慰藉、感動,還有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