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孟加拉虎奇遇記

阿茲貓

吉普車隊在晨曦中耐心等待公園開門

坎哈國家公園坐落在印度中央邦的曼德拉區(qū)，這里堪稱虎的王國。在這兒，我幸運地認識了希勒姆——一頭7歲的雌虎，它是4個虎崽的母親。作為野外種群最大的一個老虎亞種，全世界大部分孟加拉虎都棲息在印度。

清晨不到6點，坎哈國家公園門口，敞篷吉普車已經(jīng)排成長長的隊伍，游客們在晨曦中耐心地等候公園開門。進入4月，印度德干高原的氣溫升得很快，早晨還算涼快，過了上午10點，氣溫便迅速上升到30℃以上，下午更是高達40℃，16點以后才可以出來活動。這種早出晚歸的Safari（觀賞或捕獵野獸的旅行）已經(jīng)持續(xù)五六天了，我們每日穿梭在各個國家公園中，用鏡頭記錄下南亞次大陸上的鳥獸生靈，最期待的自然是叢林之王——老虎。

當之無愧的“叢林之王”

老虎早已習慣了每天清晨“二腳獸”們列隊路過的固定“節(jié)目”

孟加拉虎是世界上數(shù)量相對較多的一個虎亞種，也是唯一能在野外被觀看和拍攝到的老虎。至于虎的其他亞種，如西伯利亞虎、印度支那虎、蘇門答臘虎等，幾乎很難在野外見到，更不要說去拍攝了。雖然數(shù)量最多，但作為世界自然保護聯(lián)盟瀕危物種紅色名錄上的一員，野外的孟加拉虎也僅存三四千頭而已。印度是其最大的分布地，數(shù)量占總數(shù)的70%。這些孟加拉虎分布在55處自然保護區(qū)和國家公園中，由印度國家老虎保護局（NTCA）負責管理。據(jù)世界自然基金會（WWF）統(tǒng)計，全球孟加拉虎的數(shù)量持續(xù)增長，由2006年的1411只上升到了2016年的3890只。印度，是拍攝野生老虎的勝地。

婆娑的樹木遮天蔽日，形成了一條條蔥蔥郁郁的隧道

此行，我們選擇了印度中央邦3處知名的國家公園，分別是潘奇國家公園、坎哈國家公園和班達迦國家公園。其中，我最喜歡位于那格浦爾市郊外的坎哈國家公園。這座公園只在每年11月至次年5月開放，6月至10月因季風原因關閉。雖然錯過了最佳季節(jié)，但是，4月初看到老虎的概率還是相當高的。

坎哈國家公園每天只開放兩場Safari，為了不打擾野生動物，公園限制入內游客的數(shù)量，因此需要很早預訂。我們3個月前就預訂了4場坎哈國家公園的Safari，好在進入了淡季，否則要提前至少半年才可以訂到。

6點，園門打開，車子順著一條嶄新的柏油路魚貫而入。這種條件的道路在印度很少見，我心想，這里不愧是印度最好的國家公園之一。只是這美好的乘車體驗不過持續(xù)了15分鐘，車子便又駛入了土路。顛簸與塵土是印度Safari的“標配”。

漂亮的澤鹿棲息在印度恒河流域中央邦的森林中

整座公園慢慢張開沉睡的雙眼，在我們眼前蘇醒過來：葳蕤的森林郁郁蔥蔥，草地上，斑鹿與水鹿安靜地吃著草，偶爾遇見步伐輕盈穿過蜿蜒小路的小鹿，向我們投來好奇的一瞥便跳開了。烏葉猴們在頭頂?shù)臉渲ι咸S玩耍，不時有枝葉從天而降。對吉普車和車上的人類，它們早已熟悉，甚至都不會正眼瞧一下，但是，對它們的天敵——老虎，那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我正沉醉在大自然的美景中，司機突然停下來。“發(fā)現(xiàn)什么了？”向導向我做了個手勢，意思是保持安靜，他聽到有烏葉猴發(fā)出警報的叫聲。我們就這樣停在路邊，聽著那忽高忽低的聲音回蕩在林子上方。印度的國家公園為了不干擾野生動物的生活，不會使用任何人工追蹤設施，也不給老虎戴定位項圈，甚至吉普車上都不安裝對講系統(tǒng)，向導完全憑借經(jīng)驗找尋野生動物。烏葉猴則是一個很好的“幫手”，它們經(jīng)常爬到高高的樹上觀察，一旦發(fā)現(xiàn)老虎、豹子的蹤跡，立刻通知同伴，順便通知了我們這些游客。

聽了半天，向導確定前方灌木叢中有只豹子，應該是正在睡覺。烏葉猴就在樹上監(jiān)視著它，不斷發(fā)出警報聲。然而，等了十幾分鐘，也沒有任何動靜?？紤]到“大貓”白日里更喜歡睡覺，我們決定換個地方試試。

婆娑的樹葉遮天蔽日，形成一條條蔥蔥郁郁的隧道，吉普車快速行駛在密林和草原間的各條小路上。黎明時分，食草動物剛剛度過緊張的夜晚，變得異常活躍，成群結隊地來到草原上。雖然到處都能發(fā)現(xiàn)老虎留下的蹤跡，但看到它們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坎哈國家公園建于1955年，是印度最早的野生動物保護區(qū)之一，也是管理得最好的林區(qū)。作為印度第二大孟加拉虎保護區(qū)，坎哈國家公園占地約2000平方公里，以稀樹草原和丘陵地形為主。這里的食草動物種類繁多，有野牛、白斑鹿、黑鹿、澤鹿、赤麂、野豬、水鹿、黑羚等，獸類包括孟加拉虎、花豹、亞洲胡狼、懶熊等，另外還有300多種鳥類、數(shù)十種爬行動物，它們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生態(tài)圈。

烏葉猴是公園里最稱職的“警衛(wèi)員”

養(yǎng)育著4個幼崽的希勒姆，承擔著巨大的捕食壓力

人們來這里除了看孟加拉虎，還能看到一種特別稀有的動物——澤鹿。它們棲息在印度恒河流域中央邦的森林和草原中，雄鹿有著漂亮的鹿角和長長的體毛?？补夜珗@近10年來最偉大的動物保護成就之一，就是從幾近滅絕的邊緣拯救了這種“最帥的鹿”。由于人類的獵殺，澤鹿的數(shù)量一度下降到66只，現(xiàn)在這里的澤鹿數(shù)量已經(jīng)回升到400多只。

坎哈國家公園對游客開放的區(qū)域分成10個部分。為了避免車輛過于集中而干擾老虎的日常生活，管理者根據(jù)游客數(shù)量來安排他們的行車路線。這天早上的Safari，我們被安排進入“Kanha Zone”。前方幾輛吉普車停在路邊，他們似乎發(fā)現(xiàn)了老虎的蹤跡。我們趕到時，正好看到200米開外，“森林之王”踱著沉穩(wěn)的步子從林中緩緩走出，走到一塊開闊的地方，然后掉頭進了另一片森林。向導推測它出來的方向，我們便開車在林子外面的小道上等候。

半個小時過去了，它終于從林中走了出來。向導對這只虎很熟悉：“這是希勒姆，今年7歲了，它有4個孩子，快兩歲了，個頭都快趕上母虎了。這片區(qū)域是希勒姆的領地，它每天都要來巡視?！敝灰娤＠漳泛苕?zhèn)定地從眾吉普車前走過。它似乎習慣了人類的圍觀，徑直走到一棵大樹下臥下，距離我們不過二三十米。

我終于有機會仔細打量一只野生老虎了。好一只健康美麗的雌虎，它披著一身金燦燦的毛，頭部和身上的黑白條紋十分漂亮，比東北虎個頭小，毛也更短。希勒姆的表情很嚴肅，但是目光十分和善，甚至有些溫柔。

只見希勒姆注視著前方，目不轉睛，原來草叢中有幾頭斑鹿。由于草長得很高，它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希勒姆的存在。雌虎蹲在樹蔭下盤算著，估計覺得有戲，便躡手躡腳匍匐著向草叢前進。老虎伏擊獵物通常會伏低尋找掩護，慢慢靠近，等到獵物接近攻擊距離，就突然躍出攻擊其背部，這是為了避免遭到獵物反抗。老虎會先用爪子抓穿獵物的背部，把它拖倒在地，再用銳利的犬牙緊緊咬住獵物的咽喉使它窒息，不然就是咬斷其頸椎，直到獵物死亡才松口。這是貓科動物最典型的攻擊方法。

一場狩獵即將開始，大家興奮地屏住呼吸，期待著以往只能在紀錄片里看到的一幕。

希勒姆的動作很輕，它一邊觀察一邊小心移動。離它最近的那只斑鹿似乎有所察覺，抬起頭注視著老虎所在的方向。希勒姆立刻低下頭，瞬間隱藏在草叢里。等斑鹿放心低頭吃草，希勒姆那毛茸茸的耳朵又從草叢里豎起來，探頭探腦，反復幾次。一直從鏡頭中觀察它的我不禁感到好笑，果然是善于埋伏和偷襲的“大貓”。

巡視領地是孟加拉虎每天例行的“工作”

然而，就在它幾乎要得手的時候，斑鹿發(fā)現(xiàn)了它，立刻跳著跑開了。希勒姆一看沒戲了，從草叢中悻悻地站起來。孟加拉虎在白天的狩獵成功率不高，基本靠夜間偷襲。因為獵物一旦發(fā)覺危險，奔跑速度是非?？斓?，即便是老虎也追不上。

孟加拉虎中的雌虎每天的食量為5公斤—6公斤，雄虎為6公斤—7公斤。希勒姆還需要養(yǎng)育4只虎崽，必須不斷捕獵，生存壓力還是很大的。

估計已經(jīng)習慣了捕獵失敗，希勒姆重振精神，開始巡視領地。只見它經(jīng)過每棵樹時都要聞一聞，如果氣味淡了，便撤一泡尿。抓磨樹干和排便也是它們常用的標示領地的方式。我們慢慢跟著它，看著它完成每天的例行“工作”。這種感覺很奇妙。

在水塘中嬉戲的老虎稍顯呆萌

“在其他公園里，如果你看見了一只老虎，那可是你的幸運：在班達迦，如果你連一只老虎也沒有看到，這可是你的不幸！”

坎哈國家公園清晨的Safari，以希勒姆進入水塘邊休息告終。大家意猶未盡，興奮不已。后來，聽說第二天的客人更幸運，親眼看見了希勒姆和4只虎崽同時出現(xiàn)在這個區(qū)域。真心希望小虎崽們順利成長，更希望下次回到這里時，還能見到它們。

中央邦這條綿延千里的綠色走廊一直延伸到印度的另一個邦——馬哈拉施特拉邦。從19世紀晚期到20世紀早期，這里庇佑了成千上萬的野生動物。這也解釋了為什么距離坎哈國家公園140公里的潘奇國家公園，也同樣成為觀虎的熱門地。

我們很幸運，在抵達潘奇國家公園當天下午的第一場Safari中，便看到了老虎。目擊地是水塘，這里是各種動物每天必然要光顧的地方，尤其是在近40℃高溫的4月，干旱與炎熱促使它們一天中要來水塘好幾次。

我們趕到最近的一處水塘時，恰好遇到一只老虎在喝水。它一邊喝水一邊抬頭瞥我們兩眼，隨后，慢悠悠地走到水塘另一側，索性將下半身泡到水塘里，一邊愜意地甩著尾巴，一邊繼續(xù)喝水。真會享受。喝飽以后，這只老虎便走進附近的林子里找地方睡覺去了。我們又等了四五十分鐘，直到公園快關門才離開。

我們用相機記錄下孟加拉虎的颯爽英姿

印度最著名的老虎保護區(qū)和國家公園，非班達迦國家公園莫屬。這里距離坎哈國家公園200多公里，老虎數(shù)量最多。由于該公園的核心區(qū)有蹄類動物較多，虎的食物豐富，加之這里作為老虎保護區(qū)的歷史較長，如果在前面兩個國家公園都未能拍攝到老虎，最后將賭注壓在班達迦國家公園肯定沒有錯。在班達迦國家公園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在其他公園里，如果你看見了一只老虎，那可是你的幸運;在班達迦，如果你連一只老虎也沒有看到，這可是你的不幸！”我們很幸運，在前面兩個國家公園都如愿以償。

我們在班達迦國家公園只安排了兩場Safari。第一場在傍晚，遇到老虎時已經(jīng)很晚了，光線很差，我放棄了拍攝照片，而是錄了段視頻：老虎占據(jù)了道路正中，不緊不慢地走著，一列吉普車小心翼翼跟在它身后。你還不能責怪它這么晚“開工”，它那驕傲的神情仿佛在說：“讓你們看見我，算是很給面子了?！彼熊囕v必須在公園關門前離開，我們不得不匆匆與它道別。

路旁，一只棕胸佛法僧飛起，亮藍色的翅膀在天空中閃閃發(fā)光。遠處藍孔雀的叫聲回蕩在森林間，屬于老虎的夜晚開始了。我不禁展開無限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