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諸神之怒

吳志偉

如果你從來不曾與令人戰(zhàn)栗的火山親密接觸，到了印尼，130多座活火山會將你包裹。

從沉睡的死火山到怒吼的活火山，我感受到的不僅是天堂般的美景，更有那閑適的靈魂與諸神的禮贊。

偏向火山行

當我還在印尼的蘇門答臘島上游走之際，國內的一位朋友突然急急如律令般瘋狂地聯(lián)系我，詢問我的安危。當他知道我尚未登陸爪哇島時，終于松了口氣，接著開始正告我：日惹（Yogyakarta）北面著名的默拉皮火山（GunungMerapi）已開始爆發(fā)，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思想有多遠，你就趕緊跑多遠。

打開電視一看，果不其然，默拉皮火山正蠢蠢欲動，火山噴發(fā)的警告已然發(fā)布。遙望山海另一端的沖天濃煙，我興致陡然而起，一打聽，竟還有去日惹的機票，狂喜間立即動身，奔著火山而去。

當我懷著興奮而又不安的心情抵達日惹時，卻發(fā)現(xiàn)這座城市平靜得讓人吃驚。作為印尼爪哇島的中心城市之一，市民們似乎更關注?；逝珊头磳ε傻挠涡惺就?。不過，各個派別只是派人在街道上喊喊口號、吵吵架，也沒見暴力沖突的場面。警察上街，也只是在維持交通秩序，有的甚至對傳單頗感興趣……總之，沒人關心近在咫尺的火山爆發(fā)。

面對如此情景，我也像這個游行的小伙子一般放松了下來，大失所望間又有些莫名其妙?；氐娇蜅：罄习甯嬖V我，印尼人對于火山噴發(fā)早就見怪不怪。據說印尼有130多座活火山，整個國家天天都有火山爆發(fā)，老百姓根本不關心，政府也懶得預報，預報了老百姓也不看。

遙遠的震撼

既然如此，我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可也有點莫名失落。晚上睡覺時只覺得風雨大作，雷聲震天動地，一邊咒罵著熱帶連綿不盡的暴雨，一邊沉沉地墜入夢鄉(xiāng)。

第二天一早，卻見老板神色有變，一家人已經黑布罩面。原來，昨夜的雷聲竟然是默拉皮的怒吼，火山正式噴發(fā)了。

街道上，從天而降的火山灰飛揚一宿，將整個城市完全籠罩，汽車上的火山灰更是積攢了厚厚的一層。人們雖然還是照常出行，但全部將口鼻緊緊掩蓋，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千秋功罪

實際上，印尼人對火山是又敬又怕，又愛又恨，糾結得難以自已。從地質上說，正是火山的噴發(fā)造就了整個爪哇島，成就了這個國度，并給田地帶來火山灰這樣天然優(yōu)質的肥料，讓人們衣食無憂，善莫大焉。

而日惹城外的普蘭班南神廟，卻記錄著火山令人畏懼的另一面。這座大約建于公元前10世紀的印度教神廟，訴說著一段失落的文明。它被火山灰湮滅了近千年，直到18世紀才重見天日，但誰也不知道它確切的來歷。上世紀50年代，人們將它修復，哪知道2006年默拉皮火山爆發(fā)撼天動地，引發(fā)的大地震再次把它震毀了。

悲劇的誕生

這次默拉皮火山大爆發(fā)，在蘇門答臘島海域也引發(fā)了7級以上的地震。這樣的新聞要在別的國家，必定讓人驚懼不已，可在日惹，人們還是該干嘛干嘛，街道上甚至還舉辦了一場國際自行車拉力賽，運動員們頂著火山灰、戴著口罩奮力拼搏，淡定得令人汗顏。

然而，很快有悲劇傳來，火山噴發(fā)帶來大量灼熱的火山灰，將山腳下的兩個村莊焚為瓦礫，大約有140多人不幸遇難。客棧的幾個驢友都呆不住了，雖然來自不同國家，但很快決定租輛摩托趕赴災區(qū)，看看能否幫上點忙。

距離火山腳下的村莊已經越來越近，火山灰使得空氣灼熱，令人窒息。遙望間，兩座不幸的村落就湮沒在那片垂死的煙幕中，讓人根本無從分辨。等趕到那里，村落也已經被地方政府隔離封閉。

救援人員警告我們趕緊離開此地，否則默拉皮再次爆發(fā)將引來更大的不幸。果然，隨后的噴發(fā)接踵而來，灼熱的火山碎屑流的速度更是堪比火車，如果繼續(xù)呆在那里，我們必死無疑。

有驚無險地逃脫了死神的魔爪，我們得以從濃重的火山灰中走出，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基本被火山灰包裹，變成了灰胡子“圣誕老人”?？纱藭r，我們卻看見不少老百姓又越過了政府規(guī)定的警戒線，偷偷跑回了家，在農田里辛苦耕作起來。而不遠處的火山仍在咆哮噴涌，人們卻不以為意。

面對火山，樂天的性格既成就了這里，也毀滅了這里。

月地火山群

從默拉皮火山的眼皮底下死里逃生，我?guī)е唤z惆悵奔向巴厘島。半路上一位美國驢友突然告訴我，在印尼東爪哇省的普羅博林戈與瑪瑯之間的布羅莫火山群（GunungBromo），是一片令人生畏之地，足以見識到月球般的地貌。如此動人的蠱惑讓我立刻改變了主意，迫不及待地來到了布羅莫火山的跟前。

要知道，印尼是眾所周知的熱帶雨林國家，這里到處是肆意生長的綠色生命，何曾見識過荒涼地帶？可當我沿著道路穿過茂密的熱帶雨林，一個冒著濃煙的錐形山體突然在一片平原上冒出來，不由得令人想起《侏羅紀公園》中壯觀而荒涼的風景。

布羅莫火山群由五個火山口組成，兩座依然濃煙滾滾，活動頻繁，剩下的三座則偃旗息鼓，風光不在。雖說最近印尼火山噴發(fā)頻繁，但我開始心存僥幸地爬上了最大的一座活火山口，拍下了它平日里煙氣繚繞的雄姿。

火山之神

不可否認的是，爬上火山口時，我心中總還是惴惴不安，畢竟誰也無法預料火山會不會突然噴發(fā)?？僧斘铱匆娺@位在火山口擺攤賣貨的印尼少女時，還是驚訝得笑出聲來。

有趣的是，小貨攤不僅賣食品飲料，還賣雞。據說在當地的傳統(tǒng)中，有將少女扔下火山口敬奉山神的傳統(tǒng)，如今陋習已除，人們則改用活雞扔下火山口，以此向山神獻禮。

而就在布羅莫火山群環(huán)繞的平地間，一座印度教的寺廟赫然在眼前浮現(xiàn)。其實，這依然是在五座火山口觸手可及的范圍內。每當布羅莫火山群洶涌盛放時，人們便會帶著犧牲貢品來此，祈求火山之神能平息胸中怒火，并給人們帶來莊稼好收成。

天堂地獄一線間

從布羅莫火山群繼續(xù)向東，最有看頭的要屬卡瓦伊真火山，遠遠望去，它形如蔥蘢的富士山。雖然不像默拉皮火山一般怒火萬丈，兇猛暴烈，但卻在不經意間隱藏著令人窒息的硫磺毒霧，令人防不勝防。

爬上這座活火山的山口，煙就已經把人熏得呼吸困難，連眼睛都難以睜開。向山口外看，猶如一片死寂沒有生命的地獄；向山口里看，則是一泓藍綠色的高山湖泊，色彩艷麗動人。不過，你千萬不要被湖泊的顏色所迷惑，這一泓湖水常年溶化了無數的硫磺，已成為一座硫酸湖。人要掉下去，必然是尸骨無存。

挑山工

離硫酸湖尚遠，我已經被熏得頭暈目眩，呼吸困難，甚至有人一頭栽倒，滾下山坡?？删褪窃谂R近湖泊的深處，在那煙霧繚繞得連人影都看不見的地方，就有這么一幫采掘運輸硫磺礦的挑山工，每天都有300至400個挑山工來這里上班。

挑山工每人每次能挑60到125公斤不等的硫磺，礦石主要賣給山下的制糖廠，用作制糖過程中去除蔗汁的雜質。他們體力雖好，但是山坡陡峭，上山有3公里陡坡要爬，到火山口又要攀爬200米峭壁，走完一個來回要3到4個小時。因此，他們每天最多只能挑兩趟。

然而，這樣的工作很快就會將挑山工的健康摧毀，他們的腰很快被壓彎，牙齒不到40歲便會掉光，壽命也不會太長。但這些挑山工依舊心中坦然，照他們的話說，他們已經向火山的山神索取過多的東西，即便用生命來償還，也是理所當然的。

聽到這里，我的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卻已經分不清是硫磺熏灼，還是心生感動。對我來說，向右下山便可抵達安全地帶，而挑山工們卻要依然滿懷對山神的感恩，在地獄般的火山口上躑躅前行。

鏈接 火山爆發(fā)，該注意什么

1.如果身處危險火山區(qū)，一旦察覺到火山噴發(fā)的先兆，應該立刻遠離到安全地帶。

2.火山灰越積越厚，車輪陷住就無法行駛，就要放棄汽車，迅速向大路奔跑。

3.若熔巖流逼近，應立即爬上高地。切記保護頭部，戴上硬帽或頭盔，以免遭墜落的石塊擊傷。戴上護目鏡、面罩或眼罩，保護眼睛。

4.利用隨手能拿到的任何東西，做衣服簡易的防毒面具，以濕手帕或濕圍巾掩住口鼻，可以過濾塵埃和毒氣。

5.火山爆發(fā)而形成的氣體和灰球體可以以超過每小時160千米的速度滾下山。如果附近沒有堅實的地下建筑物，唯一的存活機會就是跳入水中，屏住呼吸半分鐘左右，球狀物就會滾過去。

6.一些火山地區(qū)設有緊急庇護站。如果附近沒有庇護站，也不可輕易在其他建筑物內躲避，除非熔巖快涌到眼前。墻壁雖然可擋住橫飛的巖屑，但屋頂卻很容易被砸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