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害性的“矯正機構(gòu)”為何層出不窮

辛省志

非法的“不良少年矯正中心”又現(xiàn)。據(jù)媒體報道，成都市嘉年華青少年心理輔導中心打著“拯救孩子”“拯救家庭”“矯正問題少年”的旗號，以暴力、體罰等手段迫害青少年，并建立了等級森嚴的體系，讓進入中心的青少年互相迫害。

從山東臨沂網(wǎng)癮戒除中心到江西南昌豫章書院，再到成都嘉年華，近年來被曝光的所謂“矯正機構(gòu)”，都是打著“拯救問題少年”“矯正不良行為”的名義，對所謂有“不良行為”的人（這些人絕大多數(shù)是青少年）施加各種暴力，強迫他們改掉“不良行為”。這些機構(gòu)都涉嫌非法拘禁甚至故意傷害等違法犯罪行為。但是為何在媒體多次曝光之后，類似的機構(gòu)仍然層出不窮？

首先是監(jiān)管難，處罰措施不足，違法成本低。據(jù)報道，曾經(jīng)被送到成都嘉年華“矯治”的受害人到派出所、掃黑辦舉報，但是公安部門走訪的結(jié)果是“未發(fā)現(xiàn)該企業(yè)有體罰、虐待和非法限制未成年人自由的軟暴力和暴力行為”。受害人只有以“非法經(jīng)營”的名義向教育部門舉報（成都嘉年華的主辦公司的業(yè)務范圍是健身和心理咨詢等，沒有辦學資質(zhì)），才讓成都嘉年華被勒令停止辦學。

之前被曝光的幾個案例也鮮有下文。2017年曝光的豫章書院事件，雖然轟動一時，在多名受害者報案之下，警方立案偵查后，也僅僅以涉嫌非法拘禁罪向檢察院提請逮捕兩名書院的教官，卻被檢察院以證據(jù)不足為由不予批捕、退回補充偵查。兩年多過去了，案件沒有多少進展。而多名舉報者卻稱受到報復恐嚇。豫章書院的創(chuàng)辦者、負責人吳軍豹沒有受到任何追究，只是“因為辦學失敗感到心中慚愧”，“從此隱姓埋名，修心下半生”（吳自稱）。以電擊療法戒除“網(wǎng)癮”、以治療的名義給無數(shù)少年帶來噩夢的原臨沂網(wǎng)癮戒除中心負責人楊永信，現(xiàn)在仍然是臨沂市精神衛(wèi)生中心的副院長，每周仍然會坐診。

催生這些“矯正機構(gòu)”的，還有家長們的“矯正需求”。被送到這些矯正機構(gòu)來的，都是在家長眼中有“不良行為”的孩子，有些是因為“網(wǎng)癮”，有些則是因為厭學、早戀、叛逆，甚至還有人因為性取向不同也被家長送進去“矯正”。在有些家長眼中，這些“不聽話”的孩子都是需要“矯正”的，而自己無力做到，“矯正機構(gòu)”可以幫助他們實現(xiàn)。

事實上，確實有不少家長對這些“矯正機構(gòu)”深信不疑，在豫章書院事件中，就有不少家長對媒體表達了對關(guān)停豫章書院的強烈不滿。在媒體對臨沂網(wǎng)戒中心的報道中，也有家長說，“孩子不聽話，電擊了一下就聽話了，這不是很好嗎？”但實際上，“網(wǎng)癮”并不是心理疾病，很多所謂的“不良行為”也不是“不良”，不是必須矯正的，有些甚至是不可能被矯正的。但是如果家長們對孩子“聽話”的需求仍然存在，“嘉年華”們就有生存的空間。

在這些“矯正機構(gòu)”的暴力迫害下，“問題少年”的“不良行為”表面上被“矯正”了，他們變得聽話、順從，但實際上，心理可能受到了嚴重的創(chuàng)傷，有些人患上了心理疾病，甚至有人心理被扭曲，比如臨沂網(wǎng)癮戒除中心的一名受害者在出院后刺死了自己的父親。這些所謂“矯正機構(gòu)”，不僅沒有矯正“不良行為”，反而可能造成巨大的社會危害。對這些掛羊頭賣狗肉賺黑心錢的違法“矯治機構(gòu)”，必須嚴厲打擊。

當然，也確實有一部分青少年存在需要矯正的不良行為。比如日前曝光的江西上饒鄱陽縣某中學輟學后返校的學生，在校園內(nèi)打架、偷盜、欺凌同學、威脅老師。對于涉嫌違法犯罪的問題少年，應該通過法律程序讓他們接受正規(guī)矯正機構(gòu)的矯正。而對那些沒有違法犯罪行為、僅僅是“不聽話”“叛逆”的青少年，應該鼓勵正規(guī)的社會組織對他們進行心理輔導和幫助，讓真正致力于幫助青少年的社會組織壯大起來，滿足家長們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