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銅鏡看十二生肖的演變

尹釗

中國古代銅鏡是極具特色的歷史文物，具有較高的藝術(shù)價值和學術(shù)價值。銅鏡中的銘文和圖像蘊藏著豐富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對銅鏡的研究，也是探索和弘揚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一種重要方式。

筆者是銅鏡收藏愛好者，尤其對銅鏡中的銘文和圖像情有獨鐘。在收藏漢鏡和唐鏡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有很多問題值得深入探討?，F(xiàn)就漢唐銅鏡中的十二生肖和十二地支演變的問題結(jié)合銅鏡實物談一些看法。

東漢四神博局鏡，直徑19厘米，為東漢早期青銅鏡。圓形，圓鈕，圓鈕座。鈕座外弦紋方框及凹面方框各一個，其間折繞十二乳及十二地支銘文，書法精美。其外八連弧座乳丁及博局紋將內(nèi)區(qū)分為四方八極，分別配置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獨角獸、羽人、怪獸。圖案間龍騰虎躍、鳳舞蛇行，奇禽飛翔、異獸奔馳，生態(tài)盎然。鏡緣上是纏枝葉紋，精美絕倫。

東漢四神禽獸博局鏡，直徑16厘米。圓形，圓鈕，圓鈕座。鈕座外環(huán)列八乳以及一圈銘文：“長保父母又宜子孫”，外圈銘文為十二地支。主飾區(qū)八乳博局間為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邊緣紋飾為一圈神獸紋。

北朝十二生肖四神鏡，直徑17厘米。圓形，圓鈕，圓鈕座。鈕座外環(huán)布浮雕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在雙線界隔內(nèi)環(huán)雕十二生肖像，其外飾鋸齒紋一周。

唐代十二生肖八卦銘文鏡，圓形，圓鈕。鈕座外方框內(nèi)水波紋，方框周邊四座山巒，其外為十二生肖與八卦圖。邊緣一周有篆書銘文：“天地成，日月明；五岳靈，四瀆清；十二肖，八卦貞；富貴顯，子孫寧；皆賢英，福祿并。”

十二生肖和十二地支到底有什么樣的關(guān)系呢？有人認為，千支紀年為中國古代天文歷法，傳說炎帝時曾使用“十日陽歷紀年”，即一年分天干十日，一月36天，一年其360天，沿用的是“十日紀年法”。黃帝使用的“黃歷”為“十二月陰歷紀年”。在夏商之際，除了用“十月陽歷紀年”。還并行“十二月陰歷紀年”：后來商朝使用“十二月陰歷紀年”。安陽殷墟出土的甲骨卜辭中，已出現(xiàn)了完整的“六十干支序列圖”。

其實，最初的“十日紀年”為遠古的“木星紀年”。木星，古代天文學家又稱之為“歲星”。古天文學的“蓋天說”，假想宇宙為圓形，“天球”蓋在方形地面上，天球壁頂上有圓環(huán)軌道，日、月、星辰均沿軌道周行運轉(zhuǎn)。太陽在天球上周行經(jīng)歷一次，月亮（太陰）則周行經(jīng)歷十二次，所以“陽歷一年”等于“陰歷十二月”。

大約夏朝晚期，將“十天干”分別命名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原始宗教為自然神崇拜，國君被奉為天神之子.即“天子”。夏代末期的帝王孔甲、胤甲、履癸（桀）等，最早采用“天干”之字配合命名。“天干”之字大概為帝王生辰，從夏王用生辰“天干”文字配合命名，說明夏代曾用“十日紀年”來標明帝王生辰。商朝取代夏朝后，為表明承天之正統(tǒng)，歷代天子仍襲用夏代慣例，繼續(xù)采用“天干”之字配合命名，如太甲、沃丁、太庚、雍己、太戊、外壬、祖乙、祖辛等。

商朝統(tǒng)一中國后，特別是商都遷殷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十日紀年”太不準確，于是又根據(jù)太陰（月亮）的運行周期十二月來紀年，其實是用“十二月紀年”來校正彌補“十日紀年”之不足。周代以后還有用更精確一些的“太歲（星）紀年”，即“十二日紀年”。不管是“十二月紀年”還是“十二日紀年”，均為遠古“十日紀年”的精細補充。后世所謂的“天干”和“地支”，在春秋戰(zhàn)國以前稱為“十日”“十二辰”，秦漢之際又稱為“十母”“十二子”，兩漢之交時，方稱“十干”“十二支”，后簡化為干支。戰(zhàn)國時“十二支”又衍變?yōu)槭刂Я恕?/p>

十二地支為后世根據(jù)天辰星象來確定地面物候節(jié)氣，以便春種、夏鋤、秋收、冬藏，實為人類社會由原始漁獵時代進入農(nóng)耕文明時代之后的事了?！笆А睘閷嵱锰煳臍v法，為便于區(qū)別和應(yīng)用“十二天時”，古人采用了12個文字來命名：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可謂抽象文字表示法。但古時命名“十二天時”，非僅一種方式，很多地方還采用了形象表示法的12種動物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來紀時，即“十二獸歷”。所謂“生肖”就是生肖動物：所謂“屬相”即動物屬性。所以，用12種動物代表十二生辰，才是名副其實的十二生肖或十二屬相。很可能到秦始皇統(tǒng)一天下以后，歷法也需要統(tǒng)一，于是有人將12字與12種動物相融合而配伍，形成流行至今的十二生肖：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龍、巳蛇、午馬、未羊、申猴、酉雞、戌狗、亥豬。

《爾雅一釋天》：“歲陽者，甲、乙、丙、丁、戌、己、庚、辛、壬、癸十干是也。歲陰者，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支是也?！币虼耍瑥臍v史的考證看，至少在西漢以前，十二地支已經(jīng)完善并固定下來。

同時，在先秦至漢初僅“丑”一項具備了十二生肖與十二地支相配的吻合程度。說明在公元前2世紀以前，雖然早就有了十二地支，但是生肖與其相配與隋唐時期相比還有較大的隨意性。四神博局莽式鏡的十二地支在東漢初年消失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歷史舞臺之后，又經(jīng)過了大約500年的漫長歲月，才在北朝后期“重現(xiàn)江湖”。至此，十二生肖才真正與十二地支完全相配，一直延續(xù)至今。

雖然在西漢和東漢期間的錒鏡，有大量的動物形象鏡，如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麒麟等，但是都沒有和十二地支形成穩(wěn)定的對應(yīng)。同時，我們在漢代銅鏡中也沒有發(fā)現(xiàn)和十二地支相對應(yīng)的十二生肖，只是在漢代銅鏡的銘文中看到十二地支。而在隋代和唐代的銅鏡中，才真正地發(fā)現(xiàn)與十二地支對應(yīng)的十二生肖的圖像。因此，筆者認為十二生肖應(yīng)在十二地支出現(xiàn)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