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勒，一個小鎮(zhèn)的攝影50年

納塔

法國南部小鎮(zhèn)阿爾勒一直以眾多古羅馬遺跡和文森特·梵高的生平足跡而聞名。而到了1970年，在這個小鎮(zhèn)出生長大的攝影師呂西安·克萊格（Lucien Clergue）回到家鄉(xiāng)，與知名作家米歇爾·圖尼埃（Michel Tournier），以及歷史學家讓-毛里斯·魯蓋特（Jean-Maurice Rouguette）共同創(chuàng)辦阿爾勒攝影節(jié)（Les Rencontres dAries）。從此，每個南法的仲夏，阿爾勒攝影節(jié)不僅將優(yōu)秀的攝影師的作品帶到各個歷史古跡中進行展覽，同時也為包括觀眾、策展人、研究者和收藏家在內(nèi)的整個攝影群體提供了一個觀察全球化之下攝影發(fā)展的平臺。

至今，阿爾勒攝影節(jié)已經(jīng)走過風風雨雨50個年頭，成為世界上歷史最悠久的攝影節(jié)。為了紀念走過半百，主辦方特地安排了50場展覽，展覽時間從2019年7月1日到9月22日，街頭巷尾被五花八門的攝影海報包裹，展覽場館遍布全城幾十處藝術中心，包括教堂、修道院、歷史古跡、街頭餐廳，等等。近年來，阿爾勒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參觀人數(shù)近15年來增長了十多倍，并在2018年突破了14萬人次。

50周年盛宴

01 2019年第50屆阿爾勒攝影節(jié)海報

02 大街小巷貼滿了各式各樣的攝影海報

03 很多展覽都被安排在當?shù)氐墓袍E中

自2014年來擔任攝影節(jié)總監(jiān)的薩姆·斯道茲（Sam Stourdze）表示，早在阿爾勒攝影節(jié)于1969年首次舉辦時，便被譽為“一場開創(chuàng)性的展覽，攝影作為一種可供展出的藝術表達形式也自此發(fā)端”。他說到：“在那個時代，攝影作品往往無處可以展覽;攝影節(jié)之后，阿爾勒很快就有了一大批觀眾?！?/p>

在阿爾勒攝影節(jié)50周年之際，斯道茲為自己和他的團隊設定了一個充滿野心的目標?！耙?0場展覽慶祝50周年”。今年攝影節(jié)干脆不設主題，就是慶祝生日。作為保留節(jié)目的單元展主題則是環(huán)環(huán)相扣：“我的身體是武器”關注個體情感和身體的議題;“邊緣”關注世界上的沖突地帶或存在爭議的領域;“生活”關注我們的生活環(huán)境和生活方式;“構建形象”探索直接攝影之外還有哪些產(chǎn)生圖像的實踐;“另一種攝影”關注沒有被當作“作品”的攝影;“重讀”則是再次審視那些年代久遠的經(jīng)典作品——并旨在用通過攝影和影像回應“在紛亂中的世界”（a world in turmoil）這樣一個主題。

04 展覽“偉大的故事”里，收集了歷年阿爾勒攝影節(jié)的海報

05 和阿爾勒攝影節(jié)有關的歷史照片

06 捷克攝影師Libuse Jarcovjakova的自拍，布拉格，1981年Libuse Jarcovjakova

其中引人注目的一個特展是阿爾勒攝影節(jié)為自己慶生而舉辦的“偉大的故事”。在這個區(qū)域，可以看到阿爾勒從第一屆籌辦到今天所有的影像資料、海報資料、展館資料等，從中可以重溯一個一開始只有幾個參展攝影師的攝影節(jié)，是如何以一己之力推動攝影的發(fā)展，同時自身也成長為全球攝影行業(yè)的風向標。我們可以看到，如今已身負盛名的攝影師，當剛剛踏入行業(yè)、首次在阿爾勒攝影節(jié)露面時尚顯青澀，而第一次通過阿爾勒攝影節(jié)而聲名遠揚的那些照片，成為了人類集體記憶中的經(jīng)典之作。如果對攝影史感興趣，這個回顧展提供了很多舊日時光的細節(jié)。

女性攝影師，更多一點

去年，一些攝影師、策展人、攝影學者和畫廊從業(yè)人員聯(lián)名于9月3日在法國《解放報》上發(fā)表了—封公開信，呼吁阿爾勒攝影節(jié)要更加重視女性藝術家群體，在未來增加她們作品的展覽數(shù)量。在2018年阿爾勒攝影節(jié)的展覽中，女性攝影師展覽有16個，占比為34%，但他們認為，阿爾勒攝影節(jié)還是表現(xiàn)出一種性別的不平等，女性藝術家在當代藝術領域愈發(fā)活躍，但參展女性藝術家的比例偏低。

在公開信里，女性藝術家展覽的比例被希望是50%。阿爾勒攝影節(jié)官方在該公開信發(fā)表后做出了回應，稱組委會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并在最近幾年里努力解決。

07

08 展覽“喚醒”的現(xiàn)場

09 紐約，1940年Helen Levitt

10 紐約，1980年Helen Levitt

11 瑞士，1994年，馬丁·帕爾攝 Martin Parr/Magnum Photos

12 明信片來自Thu-Van Tran & Eric Baudart

13 1972年攝 The Anonymous Project

今年，雖然還沒有數(shù)據(jù)表明50%的任務已經(jīng)達標，但可以明顯的感受到，在各個單元展中女性攝影師的確占據(jù)著一些重要展場，關注女性主義話題的攝影作品也有非常強的存在感。比如，作為“我的身體是武器”展覽的一部分，在圣安娜教堂（Eglise Sainte-Anne）的中心展臺呈現(xiàn)尚不為人知的捷克攝影師Libuse Jarcovja kova的作品。斯道茲將她譽為前捷克斯洛伐克的“南·戈爾丁”（Nan Goldin）。這場展覽名為“喚醒”（Evokativ），Lucie Cerna策展，所展攝影作品拍攝于1970至1989年間，記錄了那個時期的布拉格青年的亞文化生活，大量手法類似于南·戈爾丁的自拍。她用鏡頭記錄了醉酒的朋友，夜店里的年輕人，潦草而荒誕的愛情經(jīng)歷，真實地呈現(xiàn)了一位女性的成長過程。而這些照片則始于Jarcovja kova的青少年時期。策展人寫道：“她并不懼怕不完美，反而忠實地記錄自己的周遭、人物以及她自己最粗獷而質樸的情感?！盝arcovja kova的作品在捷克之外鮮有展出，而如今她已經(jīng)60多歲。

在另一個重要展館，我們看到整整一層空間展出了經(jīng)典街頭紀實攝影師海倫·萊維特（Helen Levitt）的130張照片。1936年，在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作品的啟發(fā)下，海倫·萊維特拿起一臺二手徠卡相機，開始在東哈林區(qū)和紐約下東區(qū)的街道上拍攝人們的生活。她偏愛街頭的幽默和戲劇性，拍攝對象多是孩子、移民、工人和城市貧民窟的居民。在1960年代，萊維特在獲得古根海姆獎兩次資助后，又進入彩色攝影領域，為紐約街頭留下了60年的影像資料。

除此之外，在今年阿爾勒攝影節(jié)還可以看到伊芙·阿諾德（Eve Arnold）、蘇珊·梅塞拉斯（Susan Meiselas）、阿比蓋爾·海曼（Abigail Heyman）等優(yōu)秀女攝影師的作品。

不被視為攝影的攝影

在今年的攝影節(jié)中，還有兩個攝影展非常出其不意。一是在“另一種攝影”單元里的展覽“明信片”，展覽關注的是一系列當初沒有被當作“作品”的攝影。

策展人收集了大量古舊的明信片，明信片上印刷的照片對他來說是非常值得思考的。在上個世紀，“明信片”的傳播與全球化發(fā)展、大眾旅游的興起密切相關，這些圖像到底構造了一個怎樣的世界？在明信片頻繁寄送的年代，上面的照片——無論是拍攝對象還是拍攝美學——都帶有個人對世界的向往，以及世界被美化后的形象。對于持有明信片的人來說是一種遙遠的世界近在咫尺的幻覺，明信片是那個時代向往世界的載體。

14 無題，2014年，Andy Sewell攝Andy Sewell

15 2019年，Guy Bourdin攝the Guy Bourdin Estate

16 果凍似的粉色，1991年，Tom Wood攝 Tom Wood and GaLerie Sit Down

17 Tom Wood展覽現(xiàn)場

18 在阿爾勒攝影節(jié)現(xiàn)場，也有不少活動，例如現(xiàn)場付費拍攝大畫幅肖像照片

這些明信片上的照片當初并非被視為作品，大多都是無名之作。而當將大量明信片聚集在一起進行展示，似乎呈現(xiàn)了一個20世紀人類幻想的美麗世界。

第二個展覽的作品則是一群匿名者創(chuàng)作的，他們的拍攝對象都是“我的家”，所有照片都來自于匿名來稿。策展人李-舒爾曼（Lee Shulman）在二手市場上曾經(jīng)偶然買到一套關于家庭生活的彩色幻燈片，那些略顯業(yè)余的照片卻留下了那個時代萬花筒般的記憶，非常令他著迷。這點亮了舒爾曼的靈感，他開始征集過去70年來獨特的關于家庭生活的彩色幻燈片，并在網(wǎng)上開啟了項目“匿名計劃”，（The Anonymous Project）打算給這些已經(jīng)被遺忘的時光第二次生命。而這些有血有肉卻由非專業(yè)人士拍攝的照片，讓社會生活的細節(jié)毫無遮掩、真實而難忘。

雖然在業(yè)界的印象中，阿爾勒攝影節(jié)一直非?？粗亍把灾形铩被蛘哒f比較傳統(tǒng)的攝影作品，包括在今年也特意開辟大量資源留給了展覽單元“重讀”來再次審視那些年代久遠的經(jīng)典作品。但策展人斯道茲表示阿爾勒攝影節(jié)不會故步自封，也不會沉湎于輝煌，“一直嘗試探索新的形式，并不避諱探討我們直面的現(xiàn)實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