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某年某月（組詩）

魯 海

開窗迎光

玻璃窗是我打開的，我想放些陽光進(jìn)來

關(guān)于這堵墻，它在暗處站立太久

主人家的楊桃樹呢？缺水嗎？

為什么它的葉子干枯，蜷縮呢？

我在墻下常聽見稀里嘩啦的聲音

它們像一首首小詩撲進(jìn)來，在黑色的蔓藤上

搖搖晃晃，我還來不及迎接它

它的影子和那久違的陽光早已趴在我的墻上

這是一件多么讓我欣喜若狂的事啊

想起某年某月

我不喜歡煙雨蒙蒙的天氣

因?yàn)槲疑钤诤诎抵?/p>

因?yàn)橛晏焓刮业男母械奖瘺?/p>

我無法忘記我出生的村莊

它被群山包圍，在我出生的那年那月

足足下了一月的雨，仿佛天壓在草房上

像口無法揭開的鐵鍋蓋在村莊的上空

母親在寒風(fēng)中苦苦煎熬一個多月，這使

煙雨蒙蒙的天氣已成了我多年的陰影

在夜里走丟的人

土莊的狗還在狂叫，瘋子們已睡下

一些樹走到了街口的盡頭，無疑

風(fēng)永遠(yuǎn)吹向它們，白天，我看瘋子們

舉著紅色旗子歸來，他們的手上有淤血

傷疤、刀口，他們向路人訴說他們的遭遇

可惜的是，沒有一個人會相信他們的話

就連我也是低著頭走過他們的面前

我偷偷地看他們的臉頰，似乎

我曾經(jīng)在夢里看到過，不知道

今晚會不會還有人提著刀在街頭

走來走去，等他們晚歸的女人

忘記的那個秋天

人群稀少時，秋天在呼吸

我可以在人群中穿梭自如

落葉在頭頂上提心吊膽，屠宰場里

發(fā)出各種畏懼的聲音，誰拿起了歲月的尖刀

磨了一遍又一遍，秋天是一場不說再見的邂逅

思想的子彈穿過土莊，我手拿信件

準(zhǔn)備記錄一場沒有開頭的旅行

逆行的船只，能否到達(dá)我所看到的彼岸

回憶錄

金色的頭發(fā)伸到桌子上

陽光從酒杯中滿出來，樹葉落到她的面前

為秋天傳遞信號，她的頭發(fā)夠不著

她細(xì)小的腰，秋風(fēng)吹起屋頂?shù)耐咂?/p>

隨便也吹起了她的衣裙，陽光滑落

圍繞著她瘦小的身子

土莊的邊緣

像一條彎曲的流沙，干枯而古老

秋天的油菜花，金黃一片

一塊地像一彎月亮，它難以抵達(dá)我的窗口

蜜蜂在它的眼睛里吸噬它的血

我們愛上了一條街，油菜花穿過

無人的街頭，一直蔓延到

可以看日出的地方，那里立著一塊石頭

冬天的厚度

雨聲鉆進(jìn)來，帶著殘余的空氣

窗外霧蒙蒙的天空還有光亮

我騎著風(fēng)走過人煙稀少的路中央

各種各樣的線在我的頭頂歌唱

冬天，雨水落在它們的身上，那串露珠

你看它時，它瞪著眼，一不小心

就在半空破碎滑落，掉在臉上

像冬天的語言和信號，突然增加了它的厚度

高 處

黑暗與天空隔著一塊玻璃

悲傷去過他的身體，風(fēng)吹響自己腳

樹葉飄落，堆積起來

我和黑夜被掛在沒有色彩的墻上

玻璃只是一只關(guān)閉的眼

無需敲擊的睡眠

黃昏在枯黃草堆上，搭建起

一個潔白無瑕的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