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軍
這個手電不亮了?!?/p>
李強在副駕駛上一邊“吧嗒吧嗒”地扳動著開關(guān)一邊嘮叨著。
到了目的地就要打開手電,聽了這話,王大力說:“那是個舊電池,我們?nèi)フ乙患页匈I個新的?!?/p>
汽車又開了五百來米的樣子,在右手前方的大街上看到了一家超市的燈光。王大力把車停在了路邊,用下巴點了點助手席方向,李強明顯地表示了不滿:“我去?”
“當(dāng)然?!?/p>
“我還得過馬路,你掉個頭把車停在對面不行嗎?”
“別啰唆了,去吧?!?/p>
李強一邊不滿地嘮叨著,一邊從車上下來。他憤怒地用力關(guān)上了車門,等著道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的空隙。王大力在車上看著比自己年輕的同謀犯小跑著穿過道路后點著了一支煙吸了一口。
王大力之所以讓李強去是為了防備萬一的。他有意把車停在了小店收款員看不到的地方,所以店員就不會記住車型,就算他們記住了李強的長相,僅僅這一點也不會成為致命的證據(jù)。
李強很快回來了,他把裝電池的購物袋隨手扔到車上后,鉆進了助手席上。
“一號電池兩個,兩塊七,錢我交了?!?/p>
“以后分大錢的時候你還這么說吧?!?/p>
“這不一樣。這個手電不是你的東西嗎?用完我還會還給你的?!?/p>
王大力用鼻子“哼”了一聲,以前他就對李強這樣的態(tài)度感到不快,但是他沒有說出口。他轉(zhuǎn)動了鑰匙發(fā)動了汽車。雖然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王大力已經(jīng)打算在適當(dāng)?shù)臅r機和他“斷”了。
李強慢慢地撕破電池包裝袋,把里面的電池取出來換在了手電上。王大力按照交通標志規(guī)定的車速向西,即東四北大街走去。
夜深了,這會兒快凌晨了。王大力和李強是在順義的“潮白劃船競賽場”中認識的——其實就是賭博。
他們只是見過幾面,但是根本不熟,所以,李強約王大力一起吃頓飯的時候,王大力非常震驚,但他還是去了。
餐桌上,主要是李強在講,王大力基本沒有插什么話。李強說自己今年25歲,而王大力年長他7歲。李強是一名公司職員,在西城區(qū)的M銀行做融資工作。
王大力便問:“像你這么穩(wěn)定高收入的工作干嗎還來賭博?”李強聽到這里“哈哈”地大笑起來,并不回答。
王大力目前沒有職業(yè), 但他的腦子很靈,干活也機靈,不過性格易變,朝三暮四,又愛發(fā)火,所以什么工作都干不長。他“涉足”偷盜后,便失去了工作的興趣。他專門偷盜公寓,有過兩次的盜竊罪前科。
王大力一旦沒有了錢,就開始進行再次偷竊。
為錢所困是他和李強共同的特點。在李強越發(fā)喜歡買賽船彩票后便和王大力商量怎么樣“弄”大錢。
當(dāng)然,王大力也知道了李強欠了一屁股的債。他熱衷一擲千金地買賽船彩票肯定會欠債的。
但他比王大力想象的更危險,已決定踏入一條犯罪的路道。
“融資客戶存入的有價證券我們可以擅自提出來,也可以在金融黑市上借錢?!崩顝姲焉碜犹降阶雷訉γ娴耐醮罅ι磉叺吐曊f道,“不會出事的,這樣可以抵擋一陣子,一旦贏回來錢馬上還回去。這是一條非常保險的賺錢路子?!?/p>
“這不是貪污嗎?”
“是?。】稍诒┞吨熬涂梢赃€回去嘛!而且每個月底總公司還要來分公司查賬。我直到現(xiàn)在都把細節(jié)考慮周到了。一旦來要賬時什么都抹平了。業(yè)務(wù)上的貪污我知道,那是要定大罪的。”
李強犀利地盯著王大力。王大力把視線轉(zhuǎn)向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點著了一支煙,向李強問道:“你打算弄多少?”
“先弄50萬現(xiàn)金——我保證能翻本還回來!”
王大力吐出一口煙吹向李強:“為什么對我講這些?我們不過是在劃船比賽上見過面。你就不怕我報警?”
李強笑了,說道:“王先生,我從你過去的朋友那兒知道,你的本事不一般。但你還沒有因為不慎進過一次監(jiān)獄。”
“那是因為我從不在就職的公司下手?!蓖醮罅Π逯槾鸬馈?/p>
“反正你每次都滴水不漏,但萬一抓住了也會寬大處理的,因為你總還是‘初犯!我第二次被捕完全是因為女人的告密!不是什么在不在公司下手!”李強笑嘻嘻地抓著王大力的左肩說道。
“我是不會看走眼的。我們聯(lián)手如何?”
李強和王大力見面后談的就是這些。在他所就職的那家銀行叫西四分行,由于業(yè)績下滑而要合并一些營業(yè)所。而現(xiàn)在那些停止營業(yè)了的營業(yè)所里還裝有自動取款機沒有撤掉。
每天由西四分行的兩名工作人員在早上向那里的ATM機填充現(xiàn)金。這項工作采取輪班制。
新手不進行操作,只負責(zé)監(jiān)督和警戒,而由老的工作人員進行現(xiàn)金的補充。
“這個月的25號正好該我當(dāng)班。因為一到發(fā)薪日顧客就來取款,所以今天補充現(xiàn)金的數(shù)額比平時要多好幾倍。大概得100萬吧,咱們把它劫了!”
“沒有警衛(wèi)嗎?”
“只有我和外勤科長兩個人。銀行為了節(jié)省開支沒有雇保安。我那個搭檔科長都50歲了,又有心臟病,必要時什么作用都不起。如果我再協(xié)助一把,很容易就可以弄到手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怎么樣?”
“那里有監(jiān)視系統(tǒng)和報警裝置的!”
“那當(dāng)然,所以我們要在半路上進行襲擊。營業(yè)用的運鈔車停在ATM機的外面,一般都是10米遠的位置。由值班人員手提一個不顯眼的藍色提包,也就是我了。從以往的經(jīng)驗看,那個時間段沒有人通過,從大道上看那里正好是個死角,被人目擊到的可能性也很小。而且這么長時間了那里從沒有出過事兒,這不是天助我們嗎?”
“你是說100萬?怎么分?”
“對半,咱們也別來虛的。我出的主意,也擔(dān)著風(fēng)險,所以一半一半。反正我下個月正好有急用50萬?!?/p>
王大力故意道:“50萬?數(shù)額不大……”
“可這是憑空到手的!而且我們倆人萍水相逢,今天剛剛知道姓名,也沒什么深交,反正話我說到了。怎么樣?這50萬來得不費力氣吧?
“而且,你如果報警的話,一旦我被捕,我馬上招出來你是同謀,讓你說也說不清!”
王大力對李強這種赤裸裸的威逼利誘的樣子非常反感,但他一直壓在心里沒說出口。
他咬著嘴唇沉默了好一會兒。如果李強的話是真的,那真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大撈一把。雖然自己說那不是一筆巨款,但對自己來說卻是雪中送炭的數(shù)目了。
有了這筆錢,自己至少可以輕松地過上半年了。不,要是自己先下手,那么這筆錢說不定——
沉思了片刻后王大力說道:“好吧,咱們合伙干!”
后來兩個人又接觸了幾次,“周密”地制訂搶劫計劃。為了避人耳目,他們還在沿永定河邊的一處廢棄工廠里進行了演練。
他們開始分析了一下使用假槍進行搶劫的辦法,但因有種種障礙,于是放棄了這個計劃。結(jié)果決定采用由王大力事先埋伏在運鈔車停在的位置上,等李強和那個科長下車時,從另一側(cè)的車窗里拿上手提包就跑的辦法。
考慮到胡同窄,他們還決定使用一輛小型汽車。由王大力解決那輛車,當(dāng)然這輛車是偷來的。至于在什么地方換上自己的車由王大力決定。
李強還制作了時間表交給了王大力,而且還囑咐他偷來的車不能在埋伏地點放得太久。為此還要周密地計算好時間。
在搶劫日的前幾天,王大力還專門換裝出去現(xiàn)場進行了“考察”。為了搶手提包的一剎那間順利實行,他還進行了“構(gòu)思形象動作”,和李強到那處廢棄工廠進行了好幾次演練,直到兩個人配合得“珠聯(lián)璧合”。而與此同時,王大力對李強的厭惡感也與日俱增。
在搶劫日的那天早上,全部計劃都順利進行了。王大力輕而易舉地就弄到手了100萬元,只是有一點變故——
王大力是在第三天的晚間電視新聞中得知的,和李強搭檔的西四分行的營業(yè)科長石鵬,在遭遇到搶劫后不幸心臟病發(fā)作倒在了現(xiàn)場,后來的詳細報道說李強在報警前先打“120”救護車搶救了科長。
不知是命運之神的關(guān)照,還是李強的良心發(fā)現(xiàn),而產(chǎn)生了救人要緊的想法。
反正,由于這瞬間的時間差使王大力在警方設(shè)置檢查站時順利地逃脫了。石鵬科長被立即送到了醫(yī)院,但不幸的是沒有被搶救回來。
這件事算不算搶劫殺人王大力不知道,但一旦王大力的行為被發(fā)現(xiàn)并被抓獲,他知道這個罪過絕不會是一般的搶劫事件了。
新聞記事中更多的是指出犯罪時機的巧妙,于是暗含著指出這個搶劫事件有里應(yīng)外合之嫌,而警方也更多傾向這一觀點。
那么案發(fā)當(dāng)天的值班人員李強會不會成為警方的重點懷疑對象?警方一旦了解到他因買賽船彩票而欠下了巨額債務(wù)這一事實,那么把李強作為犯罪嫌疑人只是時間問題。他們說好在星期六分贓之前兩個人不再聯(lián)系,可他是否可以撐得過這段時間?這是王大力的唯一擔(dān)心。
星期六的深夜,王大力在事先約好的地點看到了李強輕松自然的樣子。王大力打開助手席一側(cè)的車門,李強鉆了進來。
“沒有跟蹤的吧?”
“沒有?!?/p>
李強從容地點了點頭,但也許他的“從容”是裝出來的。
王大力問警方的調(diào)查到了哪一步時,李強聳了聳肩回答說反正沒有懷疑他。雖然這個說法不那么自信,但從他自由出入的情況看警方的調(diào)查至少還沒有查到他的頭上。王大力放心了。
“可石鵬科長太可憐了,我可沒有想到。”
“是啊,他命不好。”
“我覺得自己成了搶劫殺人犯后連覺都睡不好?!?/p>
“沒關(guān)系,如果被警察抓住了,偷盜、殺人都一樣的?!?/p>
李強恨恨地說道:“還是快點分我那50萬吧。我就是為這個來的,別扯那么遠了。分完這筆錢咱們就永遠拜拜了!開始就是這樣說定的。”
“錢不在這兒,我藏在城外了?!?/p>
李強明顯地顯示了懷疑的神色:“你有什么打算?想獨吞?如果你要敢這樣,我馬上報警。我要把你供出來!你別想好事兒!咱們倆可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他打開剛剛關(guān)上的車門要下車,但王大力一把抓住了李強的肩膀:“等一下!誰說要違約了?你也太沉不住氣了。咱們可是同生死共患難的朋友,這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的?!?/p>
李強又回到了車里,關(guān)上了車門。
王大力似乎是在演戲。
“那你帶來了錢?”
“沒有,許多罪犯都是因為沉不住氣才被警方抓住了的。我是要等事件平息后再分錢。所以暫時藏在了市郊,雖然要忍耐一段時間,但這樣非常安全?!?/p>
“這么說你相信你絕不會被警察抓住了?”
王大力點了點頭,然后,他不管李強,像個傻子似的大笑著發(fā)動了汽車。
“你到底要去哪兒?”
坐在助手席的李強百無聊賴地擺弄著手電筒問道。
“馬上就到?!蓖醮罅Υ鸬?。他把車在三環(huán)拐向北方,進入京順路,直奔朝陽陵園旁,那兒有他親戚的墓地,他來過好多次。墓地在山坳之中,沒有人影,是個非常寂靜的地方,深夜偶爾有汽車從對面駛過來。
在墓地前有一片分為左右的雜木林。旁邊就是京順路,道路也沒有鋪裝。
王大力把車開進了這條沙石路上。車體搖搖晃晃,李強便大為不滿,當(dāng)車駛?cè)霃耐饷婵床坏降牧肿由钐帟r。王大力停下車來,關(guān)掉了發(fā)動機,車燈滅了,車外一片漆黑。
他對李強道:“下去!”
“到了?”
“從這兒再走幾步?!?/p>
“好像是來尋寶的。真令人激動!”
李強掩飾不住好奇心從車上下來了,王大力也從車上下來了。他關(guān)上車門后問李強:“手電筒帶了嗎?”
“當(dāng)然。”
王大力從李強的手里要過來了手電筒。他走在前面,照著地面走在沙石路上,步履蹣跚的李強跟在后面。
沙石路的前方左側(cè)山包下形成了一個空場,似乎多少年前那里有過什么工程,但至今沒有完工就荒廢了。左右是一大片雜木林。
王大力朝那塊半圓形的平坦空場走了過去。走近后才看到空場中央是一座堆積了破爛的“山包”。不知是什么人把廢棄的材料扔在這里多少年了。
王大力朝這個“山包”走近了幾步,然后用手電朝“山包”的一個角落照了照。這時李強也來到了他的身旁。
“怎么了?”
“我把錢藏在那里了!”王大力說道。
“在這堆破爛里?我去找找!”李強見王大力沒有反應(yīng),就伸手拿過來了手電筒。他朝王大力說的地方走過去,左手拿手電筒,右手在廢材料里扒拉著。
王大力默默地注視著這個比自己年少的同謀犯,從上衣口袋里取出準備好了的手套戴在手上,然后悄悄地走向那堆廢材料堆。
他撿起地上的一根鐵棍,輕輕地拿在了手里,一種沉重而冷涼的殺氣從手上傳到了他的全身。
此時李強正全神貫注地翻找著錢,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王大力的動作。王大力悄悄地向李強身邊移動著,來到了李強的背后。
突然李強罵了一句:“你藏在哪兒了?全都是破爛!真的藏在這里了嗎?這么黑,弄錯了吧?”
說著他回過頭,等著王大力的回答,但王大力雙手緊握的鐵棍在他話音沒落的時候,也砸到了他的肩上。
“除了我自己之外,我對誰也不相信!”王大力一邊把死亡送給李強,一邊又用力朝他的頭部狠狠砸去。由于手電筒不知掉到哪里了,王大力根本看不見李強的表情。
在濃重的夜色中,只有死者和殺人者兩個人。兩個人糾纏在一起,幾分鐘,也許是十幾分鐘以后,李強終于趴在地上,沒有聲音了。
“就和你說的一樣,如果被警察抓住了,偷盜和殺人都是一樣的。像你這樣的人就是我最討厭的人!”
王大力沖著李強的尸體憎恨地罵道。然后把沾有血跡的角鐵向遠處遠遠地扔去,最后蹲在地上撿起了手電筒。
王大力試了試開關(guān)!還有燈光,看來當(dāng)時摔得并不厲害。他用手電筒照了照李強的尸體,拿走了他褲子荷包里的錢包,然后離開了。
回到了停車的地方后,王大力打開后備廂,確認了裝有100萬的黑色提包還在后,笑了。
他關(guān)上后備廂,進了汽車。然后脫下了沾有血跡的襯衣和手套,將它們?nèi)拥搅撕笈抛希詈蟀l(fā)動了汽車,駛出了雜木林回家了。
在回來的中途他把襯衣和手套扔掉了,這樣一來就沒有任何殺人證據(jù)了。除非警方查出自己和李強的關(guān)系,否則自己根本不會成為殺人嫌疑犯了!
實際在王大力殺死李強時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如果他再看一下李強上衣口袋里就會發(fā)現(xiàn)還有兩個1號電池。但他已經(jīng)把電池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了。
第二天早晨,李強的尸體被人發(fā)現(xiàn)了。警方斷定這是一周前發(fā)生搶劫案后,罪犯分贓不均導(dǎo)致的內(nèi)訌殺人,同時也查明了李強因賭博欠債,甚至在業(yè)務(wù)工作中屢屢貪污,然而沒有發(fā)現(xiàn)新的問題。
王大力從法制晚報上看到了這條消息。同時,“殺害李強的兇手至今逍遙法外”的話題被大眾傳媒炒得熱熱鬧鬧。但這件事虎頭蛇尾。一個月過去后人們漸漸地忘記了這件事。
王大力足足緊張了三個月,他雖然確信警方未能查到自己,但他非常小心避免揮霍那筆錢。
事件終于慢慢地“平息”下來了,王大力這才開始小心謹慎地擺弄這筆巨款了。開始他小心翼翼地花錢,竭力不讓“揮霍”這種印象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因為這100萬也畢竟是他從未見過的“大錢”了。似乎他都不知道應(yīng)當(dāng)怎么花。但后來他漸漸地麻痹了,也經(jīng)常出入酒吧、歌廳等。
“不義之財如流水”。他沒有見過這么多的錢,反過來也不知道該怎么花,于是他立即從100萬花剩到50萬,然后到20萬,直至一年后的9月份,他的口袋里只剩下勉強夠一碗拉面的錢了。
10月上旬,他打算最后一“賭”,把僅有的一點錢投進了彩票,于是他又回到了一年前身無分文的境地。沒有辦法,王大力只好決定“收場”不干博彩了。
這一年他如同做了個夢一般,從天上一下子掉到了地上。為了生活,他不得不再“干”一次。整整一年的時間,他沒有再干偷盜,也許因為這么長時間的“休息”,他的“手藝”沒了長進。也沒有了當(dāng)年的“靈氣勁兒”,王大力的“活兒”變得“糙”了。
王大力瞄準的目標,是一家律師事務(wù)所。決定行竊的日子他選擇了和李強聯(lián)手搶劫巨款的同一天,即10月25日。
但是,以往他都十分小心謹慎,而這次卻偏偏大意了。也忘記了監(jiān)視器在開動著,當(dāng)他用手電筒在室內(nèi)來回照射時,被保安人員發(fā)現(xiàn)了。
更糟糕的是,在保安人員的追趕途中,手電筒掉在了現(xiàn)場。也就是殺死李強那個晚上的那個手電筒。
可是他沒想到,僅僅一把手電筒就可以鎖定罪犯的身份。
王大力于10月26日傍晚,在家里被朝陽的警方帶走了。這是因他手頭太緊,上個月剛剛搬進來的。由于王大力潛入R大廈偷盜一事是天還沒亮的時間,所以事發(fā)后僅僅不到40個小時就抓住了嫌疑人王大力。
當(dāng)警察踏進房門之時起,王大力就認定自己在什么地方失誤了,但是他始終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一直到公安分局,王大力被帶進了調(diào)查室。室內(nèi)已經(jīng)有了兩個男子,其中一名頭發(fā)花白的警察是王大力的“熟人”。是三科審判盜竊犯的老手,王大力記得他叫張曉起。
另一名男子是第一次見到的,一副精悍的臉龐,敏銳的目光。王大力一進去就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壓力。從兩個人的舉止上來看,這名男子的官階比張曉起高。
首先由張曉起審問王大力。
“因為有了證據(jù),所以我們就開門見山吧,昨天凌晨是你到R大廈三樓進行了盜竅吧?”張曉起采取了氣勢凌人的態(tài)度。王大力決定用沉默來觀察對方的動向。
“不講話?這次你逃不過去了,這個東西你還記得吧?”張曉起說著從辦公桌上“咕?!币宦暆L出了一把手電筒來,不用仔細觀察就知道是王大力的??隙ㄊ亲约涸诋?dāng)時逃離R大樓時掉下的那把。
“我不記得。”王大力一口回絕了。
張曉起用鼻子“哼”了一聲:“不承認是沒用的。因為這就是證據(jù)。好好聽著,我們從這上面查到了你的指紋!”
“胡說!”王大力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他根本不相信張曉起的話。在行竊之前他曾經(jīng)十分仔細地擦拭過了。消除自己的指紋這是王大力的“職業(yè)”習(xí)慣。而且從進了那家律師事務(wù)所到逃出來,自己一直戴著手套,所以手電筒上根本不可能留下自己的指紋。
張曉起搖了搖頭:“我告訴你為什么我不是在胡說。這個手電筒的表面根本沒有沾上你的指紋,你干得很漂亮。但手電筒里面你想過了沒有?里面有電池,我們在市局的指紋中心有你的指紋!”
糟了!但后悔也晚了。
這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他在另一次使用前,發(fā)現(xiàn)電池沒電了,就隨意換上了一對新的。這次到R大廈時,他把這道“程序”忘記了,只是擦了擦手電筒的表面。
王大力嘆了一口氣,一旦指紋被確定后再詭辨就是徒勞的。不如這次老實承認,當(dāng)作以后的教訓(xùn)。
“你承認了?”
“嗯。”
王大力無力地點了點頭,也許是自己輕易地就承認了吧,張曉起輕松地從口袋里取出一支煙點著了。
他遞給了王大力一支,王大力叼在嘴里。但張曉起不給王大力喘息的機會,又追問起來。
“說起來挺可疑的,上個月的5號,在我們的管界內(nèi)一棟公寓里發(fā)生了盜竊事件,地點是雙井,現(xiàn)場沒有留下線索,但犯罪手法和你的一模一樣,而且重要的是受害方的被盜物品清單里有一把手電筒。和你丟在R大廈里的這把樣式、顏色是一樣的。那棟公寓的被盜也是你干的吧?”
王大力當(dāng)然不記得:“不,不是我干的?!?/p>
“可這把手電筒——”
“這是我自己買的?!?/p>
“真的?”張曉起十分懷疑地問道,王大力點了點頭。
“在哪兒買的?”張曉起緊緊地追問道。王大力一只手拍了拍額頭,似乎在努力回憶著:“這個嘛,是三年前我在一家家庭用品的小超市里買的。”
“多少錢?”
“這個……我記不起來了?!?/p>
“也就是說是你買的了?不是你偷來的、撿到的或是別人送你的?”
“是的。”
張曉起不再追問下去了。但他又和那名看上去十分干練的警察交換了一下眼神。王大力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心中突然感到一陣恐慌。
“好了,關(guān)于那棟公寓被盜事件就這樣吧,下面葛警官有話問你。”
張曉起站了起來,另外一名叫“葛警官”的警察坐到了剛才張曉起的座位上。
“我是市局重案組的葛城思?!?/p>
重案組?王大力的心中突然覺得不妙。他肯定是來追查去年李強被殺一案。王大力的身體不由得僵直起來了,而葛城思似乎也察覺了王大力內(nèi)心的恐慌。
“正好在一年前,在京順路的一處現(xiàn)場,一名叫李強的25歲年輕男子被人用角鐵毆打致死,你聽說了吧?”
王大力無言地搖了搖頭。葛城思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他不緊不慢地繼續(xù)說下去。
“李強被殺的前五天,在西四的自動取款機前,一名男子襲擊了M銀行西四分行的兩名工作人員的運鈔車,搶走了準備補充取款機的100萬現(xiàn)金。其中一名工作人員因心臟病發(fā)作死亡,另一名就是李強。在后來的調(diào)查中,警方發(fā)現(xiàn)這次搶劫和他有關(guān)。我們分析兇手為了獨霸搶來的100萬而滅口,殺死了李強。但至今沒有抓住兇手,你有什么線索嗎?”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問我。”
“你認識那個李強嗎?”
“不認識。”
“好,我再說說以前的事情。兇手殺死李強后,從死者的褲兜里掏出了錢包逃走了。但好像他沒有動死者上衣的口袋?!?/p>
“上衣的口袋?”王大力情不自禁地有了反應(yīng)。
葛城思的眼睛猛然一亮:“在死者的上衣口袋里發(fā)現(xiàn)了兩個1號電池。”
“兩個1號電池?”王大力差點喊出來這句話。去年10月的搶劫事件一下子在他的腦子里掠過,而且他感到自己頭部的血流一下子減少了。
那時手電筒沒電,也換了新電池,是自己中途讓李強去一家超市買的,換電池的也是李強。后來換下來的那兩個舊電池王大力就不記得李強放到什么地方了,他竟放到了上衣口袋里。
這么說,警方從他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那對舊電池?王大力感到腳底下一下子空虛了,大腦里一片空白。
不,等一下。王大力立即恢復(fù)了過來,如果在李強上衣口袋里發(fā)現(xiàn)的電池上有自己的指紋,為什么這會兒才找上門來?
就像剛才張警官講的,警方有指紋中心,一查就可以查到他的頭上,而他為什么一年來平安無事?
這肯定是警方的一個漂亮圈套,王大力的腦袋迅速地轉(zhuǎn)動起來了??隙ㄊ蔷浇?jīng)過了長期的扎實調(diào)查也沒有找到和李強有密切關(guān)系的線索和自己作案的決定性證據(jù),于是便聽天由命,好歹要抓個人結(jié)案。
正好前天夜里自己“失手”,警方便根據(jù)作案手法相同的“原理”,決定根據(jù)手電筒這個牽強附會的共同點找到一個“替罪羊”來。
王大力這樣認為。
慢慢地,他覺得在電池上留有自己的指紋有些可疑了。仔細地想一下,李強在更換電池時,王大力的指紋根本就沒有沾上,當(dāng)然這一點自己也不是有絕對的把握,但至少李強的指紋絕對在上面。王大力便裝無辜:“電池有我的指紋肯定是造謠!”
“不會的,那兩個電池是新買的,上面當(dāng)然會有指紋的。”
“新的?”
王大力反問了一句,葛城思輕輕地笑了笑:“電池是陽極一頭被撕開了包裝的,所以是新的。而且在他的另一個口袋里還裝著電池的包裝,上面還印有數(shù)量和日期、價格,所以是新買的?!?/p>
難道李強后來又買了兩個電池?不,不可能,王大力想起來了。因為殺死李強后他在現(xiàn)場用手電照過,那是沒有什么漏洞的。
王大力用不解的眼神看著葛城思一個人解釋著。
“包裝紙和價簽到手后,我們便檢查了出售這對電池的商店。后來查明了是在案發(fā)當(dāng)夜沿東四北大街的一家24小時超市里買的。店員還記得死者的樣子。
“李強是于星期六的深夜11點50分左右一個人進店里買了兩個1號電池的。從超市到現(xiàn)場的距離和死亡的推斷時間是凌晨零點至1點之間——因此可以判斷死者是乘車到達案發(fā)現(xiàn)場的。當(dāng)然車內(nèi)不會只是他一個人,還應(yīng)當(dāng)有另一個人,因為現(xiàn)場沒有留下車,肯定是和他一塊兒去現(xiàn)場的人殺死了李強。但那名店員并沒有目擊到可疑的車輛。
“下面我們就注意到李強買電池的目的。買兩個1號電池有許多目的。但要考慮到深夜犯罪又是沒有照明條件的野外,那么買電池的目的只能是使用手電筒。然而現(xiàn)場沒有手電筒,因為已經(jīng)被兇手拿走了。對兇手來說他也有必要照明迅速逃離現(xiàn)場。
“特意在中途停車買新電池,而且買了以后撕開了連體包裝,很難想象是為了備用。所以只能認為手電筒是個空的,或是電池沒電了。只能是這兩個原因。然而為什么死者的口袋里卻裝上了一對新電池?
“我們對此進行了大膽的假設(shè),但這卻不能成為證據(jù)。而且我們沒有任何可能殺害李強的線索。但是一年過去,兇手的尾巴露出來了。雖然這是一次偶然得到的線索,但我們畢竟找到了兇手特定的這個線索,因此也就可能獲得決定性的物證?!?/p>
說到這里葛城思止住了話頭,用威嚴的目光盯著王大力,又重復(fù)了剛才張曉起的話。
“王大力,你剛才明確地承認了手電筒是你自己的。不是偷來的,不是撿來的,也不是從別人那里得到的——”
這時王大力看不出葛城思掌握了什么證據(jù),但從他的口氣來看似乎他們已經(jīng)有了什么把握。
看來張曉起剛才說的什么公寓發(fā)生被盜事件是個圈套,目的是為了讓自己明確承認手電筒是自己的,并且沒有了反悔的余地。
葛城思緊緊地盯著王大力。王大力明白自己終于進了陷阱。
“我們基于這個假設(shè)再現(xiàn)案發(fā)當(dāng)晚的情形。兇手開車去案發(fā)現(xiàn)場的中途,發(fā)覺手電筒沒有電池,因為里面的電池很舊了。兇手讓死者買回了新的電池,并命令他裝好。但死者換上電池后還是不亮,原因是這個燈泡不亮了,而不是電池沒電了。
“于是死者擰下了手電筒蓋,查看了燈泡,原來是燈泡松了。他在擰緊了燈泡后手電筒終于亮了,于是他把新的電池連同包裝紙都放回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葛城思說著卸下手電筒的前蓋,擰下了燈泡伸到王大力的眼前:“決定性的物證就是這個!王大力,從你承認的這個手電筒上的燈泡上有兩枚右手食指和拇指的指紋,十分清晰,而且是李強的指紋!”
王大力的腦子里閃現(xiàn)了那天夜里在行至東四北大街的車中和李強交談時的情形。
當(dāng)時王大力并沒有聽李強說什么手電筒的燈泡松了之類的話,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了,那家伙肯定是想把新電池和買電池的錢全撈到自己的手里。
僅僅是為了那兩塊七。
王大力突然覺得這并不可笑。但從心底里涌現(xiàn)出了一股嘲弄自己的笑來。他的雙肩不停地顫抖著,像喘不過氣來般地笑著。
“是你殺死了李強?”
葛城思平靜地問道,王大力止住了笑容,瞬間用變成了一副虛無的目光盯著葛城思。
“是的,那個家伙是太讓我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