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奇緣》中的視覺符號認知解讀

張 曼 (濟寧學院 大學外語教學部，山東 曲阜 273155)

美國的動畫電影產(chǎn)業(yè)一直被認為是國際影壇發(fā)展的風向標，由迪士尼公司于2013年出品的動畫電影《冰雪奇緣》(Frozen)一經(jīng)發(fā)行便引起轟動，囊括多項世界大獎并成為全球動畫史票房冠軍。該片改編自安徒生童話《白雪皇后》，講述了阿倫黛爾王國的艾莎公主因天生具有制造冰雪的魔力而導致整個王國處于冰天雪地之中，艾莎的妹妹安娜公主為了尋回夏天而開啟了一段拯救王國的歷險故事。該電影作為紀念迪士尼公司成立90周年的一部經(jīng)典作品，其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歸功于影片中運用了大量的視覺符號構(gòu)建出豐富的意義，突出了人物形象，達到敘事效果的最大化，帶給觀眾強烈的視覺沖擊和豐富的想象。符號是攜帶意義的標記，而符號學就是研究意義的表達、傳播、接收和理解的學問。[1]電影集視覺符號、聽覺符號、語言符號等多種符號系統(tǒng)為一體，極大提升了以視覺形象為載體的符號的敘述能力。本文基于電影符號學的理論，從認知的角度對《冰雪奇緣》中的人物影像、實物影像以及虛擬影像三方面視覺符號所傳達的意義進行分析解讀。

一、人物影像符號塑造人物形象

人物是電影表現(xiàn)的主要內(nèi)容，因而人物影像是電影中最為重要的視覺符號之一。電影中的人物都具有虛構(gòu)性，這就意味著電影中的人物形象為一個藝術(shù)符號，要體現(xiàn)某種思想或情感，使人物形象攜帶某種意義，并且要通過電影影像而使其具象化。[1]人物的動作、表演、造型、服裝，以及攝影的鏡頭、光線、角度等都是電影人物影像符號的生產(chǎn)主體。電影中人物影像符號指涉意義的最常用的方式是對人物情態(tài)的正面描述與刻畫。《冰雪奇緣》中的艾沙公主人物性格具有多重性，是被重點刻畫的人物形象，她天生擁有制造冰雪的魔力，然而小時候與妹妹玩耍時意外地用魔法傷到妹妹后，為了不讓他人知道自己具有魔法力，也為了避免魔法誤傷別人而把自己封閉起來不與外人接觸。但后來艾莎在她的加冕儀式上暴露了自身的魔法，被眾人認為是擁有妖術(shù)的女魔而被迫逃離家園，獨自來到白雪皚皚的山上施展魔力為自己建造了一座冰雪城堡。在這一部分故事情節(jié)的敘述中，通過視覺符號重點對比描述了人物形象的前后轉(zhuǎn)變。

首先，通過人物動作表演刻畫人物內(nèi)心。生活在王宮的艾莎的優(yōu)雅、矜持、端莊、高冷、有王者風范，卻時刻因內(nèi)心的秘密而壓抑與恐懼不安。當離開王宮來到空無一人的茫茫雪山上時，影像中人物眉頭緊鎖，眉尾向下，頭部低垂向下，目光朝下，依據(jù)人類的認知經(jīng)驗，在身體狀態(tài)上“悲傷為下”，人物的身體動作傳達了憂傷、沮喪的心理狀態(tài)。而當艾莎找回自信，不再畏懼的時候，人物昂首挺胸，目光朝上，嘴角上揚，在身體狀態(tài)上“高興為上”，人物的身體動作傳達出快樂、愉悅的心理狀態(tài)。影像中人物前后不同的身體動作對比呈現(xiàn)出人物性格與內(nèi)心活動的變化。

其次，利用發(fā)型、飾物、服裝造型顯示人物身份。加冕儀式上艾莎被戴上王冠，王冠指代艾莎一國之王的身份，在冰雪城堡中艾莎用力將王冠丟棄在空中，表達出她要走出以往的生活、與過去的自己告別的強烈決心。發(fā)型與服裝的變化指代不同時期的艾莎，盤發(fā)、黑色和暗綠色長裙代表了艾莎以往完美女孩的形象和生活狀態(tài)，散開長發(fā)，身著光芒閃爍的天藍色長裙與雪花圖案的披風，象征了其冰雪女王的身份。電影畫面利用視覺符號上人物發(fā)型與服飾的突然變化，描繪出人物身份與生活狀態(tài)的巨大轉(zhuǎn)變，使觀眾充分理解艾莎從一個壓抑自閉、溫文爾雅的公主轉(zhuǎn)變?yōu)橐晃痪哂袩o比強大氣場的女王形象的過程。復雜的事件以人物影像符號的形式準確而生動地表達出來，節(jié)省了語言的表述并使意義得到充分的構(gòu)建。

再次，以拍攝位置突出人物地位。根據(jù)生活認知經(jīng)驗，人們會仰望比自己高大的人并覺得他有力量，而俯視比自己矮小的人并覺得他弱小。因而在電影拍攝中往往會以拍攝位置來突顯角色人物的地位。[2]拍攝位置包括拍攝角度和拍攝距離，艾莎剛剛出現(xiàn)在雪山的一幕中以遠距離鏡頭呈現(xiàn)雪山的全景，人物渺小位于屏幕正中偏下位置，鏡頭拉近轉(zhuǎn)成俯拍鏡頭，觀眾居高臨下形成俯視，鏡頭中人物所處位置為下，講述此時的艾莎處境困難，孤獨，弱小。當艾莎變身為冰雪女王之后，在“任憑風暴肆虐怒吼吧”的歌唱中舉起雙臂高高站立于城堡之上，鏡頭由近距離轉(zhuǎn)成遠距離仰拍鏡頭，與開頭一幕形成鮮明對比，突顯此時的艾莎已經(jīng)脫離困境，變得堅強有力、無比強大。在這一部分影像中，人物從之前的誠惶誠恐、壓抑自閉的柔弱女孩轉(zhuǎn)變?yōu)闊o所畏懼、釋放自我的強大女王，影像符號的多種生產(chǎn)主體相互作用、相互補充，使人物形象前后形成強烈對比，帶給觀眾巨大的情感張力與共鳴。

二、實物影像符號隱喻抽象概念

隨著人類認知能力的發(fā)展，符號也在不斷增長著，幾乎所有事物都被人類命名并被符號化了，人們通過符號來表達思想、相互交流、認識世界、傳承文明。[3]電影是高度符號化的影像藝術(shù)，各種實物的影像在電影中無處不在，既包括山川雨雪、花草樹木等自然事物，也包括房屋建筑、人造器物等各種物體。人們對自然物體和物質(zhì)的經(jīng)驗，提供了把事件、活動、情感、想法等抽象概念視為實體和物質(zhì)的方式，出現(xiàn)在電影中的物像符號參與電影意義的構(gòu)建并對某些抽象概念具有象征意義與隱喻意義?！侗┢婢墶分羞\用了手套、披風、太陽、門等實物影像符號來表達不同的抽象意義。

影片中艾莎公主由于手上的魔法誤傷了妹妹之后，十三年以來都被戴上手套以隱藏魔力，過著被禁錮的、隱藏秘密的生活，脫掉手套片刻都會令她緊張不安、驚慌失措。而當艾莎的魔法秘密被發(fā)現(xiàn)而逃離到雪山上時，她終于脫掉手套并高高拋向空中，通過視覺符號傳達給觀眾此時的艾莎已經(jīng)決定不再隱藏，徹底掙脫長期以來的限制與束縛，手套在整部影片中象征著隱藏與束縛。另一個出現(xiàn)在影片中的實物影像符號是艾莎穿戴的披風。披風是人們用來擋風御寒的服飾，衣服也為人們提供免受外力傷害的保護。脫去手套的艾莎一邊唱道“這嚴寒再也無法將我困擾”，一邊將肩上的披風解下，隨風丟棄在雪山之中。披風所抵御的不僅僅是冰雪嚴寒的天氣，更是指保護艾莎公主免受民眾對其擁有魔力的種種誤解與冷言冷語。影片通過視覺影像符號“丟掉披風”喻指“丟掉保護”，巧妙地表達了艾莎再也不在意別人說什么的灑脫姿態(tài)，展現(xiàn)出擺脫了束縛的艾莎已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已不再惶恐害怕，已變得堅強獨立。同時，電影是社會文化的載體，折射著不同的文化現(xiàn)象，電影視覺符號也在不同層面上反映著不同的文化概念。太陽使得萬物茁壯成長，許多文化中都崇拜太陽并視之為最高宇宙的能量，即生命的力量。作為熱量與光芒之源，太陽象征著活力、激情，還是帝王與王權(quán)的象征，而日出則象征了出生、重生。變身冰雪女王的艾莎歌唱道，“讓我如晨曦一般冉冉升起”，影片中出現(xiàn)遠處群山間升起的太陽，陽光映紅了天際，陽光下的冰雪城堡流光溢彩，光彩奪目，太陽在這里喻指艾莎徹底走出了過去的生活獲得了新生。影片中還有一個多次出現(xiàn)的視覺符號，即為“門”。門是外面世界與內(nèi)部世界的分隔處，小時候的艾莎公主誤傷妹妹之后為了限制她與人接觸，隱藏她魔法的秘密，國王宣布關(guān)閉城門，電影中呈現(xiàn)緊緊關(guān)閉的大門的特寫鏡頭，同時安娜與艾莎的交往也被房門所隔開。艾莎建造冰雪城堡之后也以大門“砰”一聲緊緊關(guān)閉的影像而告終，艾莎建造了只屬于她個人的冰雪城堡，突然轉(zhuǎn)身將大門緊閉顯示出她要與外面的世界隔絕而自我封鎖，門是艾莎拒絕與他人溝通的封閉內(nèi)心?？傊?，物像符號的意義不局限于它所再現(xiàn)的物體，它是象征的，是隱喻的，充分挖掘物像的象征性有助于更加高效地表達電影主題意義。

三、虛擬影像符號擴大表意的自由度和創(chuàng)造性

這里的虛擬影像是指純粹依靠動畫技術(shù)創(chuàng)作出來的視覺符號，是真人、實物電影中所無法實現(xiàn)的角色、事物或景觀。之所以把這種影像符號單獨列為一類是因為它們的純虛擬性使得這些視覺符號在電影中所受的現(xiàn)實物理時空的限制更少，將天馬行空的想象世界符號化，具有高度的創(chuàng)造性，更加擴大了其意義表達的自由度。

《冰雪奇緣》中有兩個截然不同的虛擬雪人角色，一個是滑稽可親、善良可愛、活潑開朗的雪寶，另一個是兇惡憤怒、面目猙獰、造型龐大的雪怪。雪寶是兒時的艾莎和安娜快樂無憂的玩耍過程中艾莎制造的雪人，代表了艾莎魔法中美好的一面，象征著艾莎美麗、有愛、無私的內(nèi)心世界。雪怪誕生于處于恐懼、掙扎、憤怒之中的艾莎為了驅(qū)趕前來勸說姐姐回家的安娜一行時造出的雪人，代表了艾莎魔法中危險的一面，是艾莎內(nèi)心憎恨、冷酷、無情的象征。兩個虛擬的角色隱喻了艾莎充滿矛盾的內(nèi)心，電影用虛擬的影像符號來表達人們熟悉的情感體驗，喚起觀眾對司空見慣的日常生活經(jīng)驗的認知聯(lián)想，使符號的意指更加具有力度。

電影是視覺的藝術(shù)，它傳遞給觀眾的感官愉悅也是影像表意的一部分，觀眾渴望借助電影進入一個異彩紛呈的世界，感受視覺帶給的美感與沖擊。《冰雪奇緣》構(gòu)筑了一個時而快樂美好、美輪美奐，時而寒風凜冽、冷酷無情的虛擬冰雪世界，場景甚為壯觀。艾莎手中制造的冰雪變換著不同的模樣，帶給觀眾新奇的感官享受的同時，也傳達著影像符號的象征意義。兒時艾莎將冰雪當作與妹妹做游戲的工具，制造出的冰雪星星點點，如夢似幻，冰雪代表著快樂無憂。被妹妹誤解而與之發(fā)生爭執(zhí)的艾莎制造出的冰雪形狀為無數(shù)根尖銳的刺，冰雪代表著危險。而逃離家園，脫掉手套的艾莎在雪山上肆意施展魔法，制造出各種形狀的冰雪，美麗如花，形狀各異的冰花代表著艾沙壓抑了十多年的個性終于得到釋放。影片大結(jié)局一幕中艾莎制造的冰雪恢復了兒時的形狀，此時的冰雪代表了歡慶與愛。

另外，影片中艾莎制造的冰雪階梯和冰雪城堡也是兩個非常重要的虛擬影像符號。當艾莎擺脫恐懼心理桎梏，喚回自信心的時候，她展現(xiàn)出強大的魔法本領(lǐng)，制造出通向山頂?shù)谋╇A梯?！皼]有對錯，沒有戒律，從此自由了！”隨著電影音樂越發(fā)激昂，艾莎踏上階梯，張開雙臂義無反顧地飛快攀登上去。根據(jù)人類的認知經(jīng)驗“狀態(tài)的改變是位置的改變”，朝著較理想的狀態(tài)改變就是向上運動，[4]“向上爬”的動作在這里隱喻追求無拘無束的、自由的美好未來，冰雪階梯即象征著通往自由的道路。影片中人物幾處“向上跑”的動作以及建造城堡時雙手向上托舉的和雙手上揚的動作都顯示冰雪城堡位于高處，建筑物處于高地勢之處象征著高的地位和權(quán)力，隱喻艾莎高高在上的冰雪女王的地位。動畫電影中的虛擬影像展現(xiàn)了影像世界的奇特性，形成強烈視覺沖擊，吸引觀眾的注意力，并增加了電影表意的豐富性與情感的強度。

四、結(jié) 語

電影中的視覺符號對于突出角色的個性特征，深化敘事的主題意義，構(gòu)建銜接連貫的敘事整體，呈現(xiàn)電影藝術(shù)的魅力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依據(jù)電影符號學分析解讀動畫電影中視覺符號所傳達的意義，拓展了電影分析的途徑，為促使電影藝術(shù)作品更加深化觀眾的認知和引發(fā)他們的情感效應，增強作品的表達力和感染力而提供借鑒，以促進電影藝術(shù)的進一步研究與發(fā)展，同時也有助于觀眾更深刻地解讀和欣賞電影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