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曉蕊
陽光透過樹隙篩落下來,灑下片片濃蔭,同時淌落下來的,還有一地鳥鳴。高高低低、長長短短的鳥鳴,伴隨著黏稠的蟬鳴聲,交織出一曲曲動聽的林間交響曲。穿行在城西郊的這片濕地公園,走走停停,輕嗅著青青草木的芬芳,我感受到沉靜悠然之美。
我家位于城東的鬧市區(qū),附近有馬路、菜市與休閑廣場,每日車鳴聲,喇叭聲,交談聲,叫賣聲,還有夜夜笙歌的廣場舞,令人時常生出莫名的煩憂和無端的焦躁。因而,每逢周末,我習慣一個人背起相機,從城東乘車一個多小時,來到新城區(qū)的白龜山濕地公園,尋一方靜謐安然之所。
湖邊垂柳依依,花木葳蕤,水中生長著清逸秀拔的蘆葦與一塘又一塘擠擠挨挨的荷花,湖對岸遠山如黛,隱隱可見,恍惚間,好似漫步西子湖畔,只是這里比西湖寂闊,萬余畝濕地園區(qū)內游人稀少,抬眼即景,秀美如畫。
我手端相機,邊走邊拍,一轉就是大半天。我熟悉這里的花草樹木,清晰地記得哪個角落牡丹品種最多,何處有大片的薔薇花瀑,月季幾月花開最盛,哪條小徑旁邊是海棠林等等,仿若它們是我的故交舊友。
這些年,朋友來來去去,相伴走過一段心路,也許再見,或是再也不見,留下一段回憶,一份懷思,或是幾許惆悵,幾聲嘆息。好在花不負人,它們年年地開。你來,或不來,它們都在那里,默然無語,又勝卻千言萬語。一樹一樹的花開,如瀑如潮,我沿湖而行,如赴一場花的邀約。
我偏愛海棠,年少時讀《紅樓夢》,記住了海棠詩社,想那一群妙人兒,每日在大觀園中賞花,飲酒,酌詩,何等的熱鬧快活,終是紅消香殘,人散去。這也讓我在那般年紀,便懂得傷感懷愁,有了憐時惜物之心。年年海棠花開,我會來這里賞花拍照,花瓣薄而輕,素雅清美,盈盈欲飛。一大片海棠花林盛放時,我站在花樹下,迎望一樹粉白,光華灼灼,覺得一切語言都顯得那么無力,唯有感恩,唯有歡喜。
有一種花,亭立碧波之上,不媚不俗,清勁奇崛。世人愛它的盛放,亦愛它的凋零,無論哪一種姿態(tài),都是最美的水墨大寫意。只有荷花,唯有荷花,它盛開時,夠美,夠艷,夠雅,極盡生命之絢燦。而凋敗的殘荷,堅忍而冷靜,有一種寥落之美。我見過吳冠中畫中的殘荷,殘葉與蓮蓬卷縮著,枯枝橫斜,斂盡風華。你看它凋了,敗了,失去往日的光澤,卻多了清朗之氣,更顯風骨與氣象。
木槿是從《詩經(jīng)》中逸出的花,“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彼醇茨鹃?,伊人之美,如花似朵。木槿花僅開一日,此落彼開,又名朝開暮落花,這多像短暫易逝的流光韶華。木槿花能食用,還有藥物效用,我曾采摘過一些,洗凈放入羹湯中,還可加入蜂蜜熬水喝,清熱且養(yǎng)胃。木槿花是很尋常的花,卻有溫柔的堅持,它美得無私,美得坦蕩。隨處可見的紫薇,聽名字像極了鄰家女孩,低眉含羞,偏又生得潑實。隨便尋一小片地,種上紫薇,來年它便許你一樹花開。還有月季花海,僅品種就有近百種,神姿各異,搖曳生香,看得人滿眼歡喜。
想必是,每個女子的心中都有一朵花,它是你努力想成為的另一個自己,暗合了你的稟性與氣質。世上沒有不美的花,各有各的美與好。美好的人與美好的花是一樣的,都有帶香氣的靈魂,不僅懂得修養(yǎng)自身,也讓身邊的人覺得安心、舒心和寬心。讓他人因你的存在,感到生命充盈豐美,有安穩(wěn)妥貼的好。
正走著,抬頭見前方有一只蟬被粘到蛛網(wǎng)上,掙脫不開。想這小小的蟬,在地下蟄伏多年,才破土而出,飛上枝頭高歌,只有短短一個月生命。當下心中不忍,我撿來根樹枝,將它輕輕從蛛網(wǎng)上挑下,放回樹椏上。它振翅躍上枝頭,鼓鳴高歌。
小路上聚集一群螞蟻,我抬腳邁過去,又倒回來。深恐路人倘若沒看見,一腳踩下去,上千個小生命休矣。我蹲到路旁草叢處,灑下面包屑,二十來分鐘后,成群的螞蟻遷移過去,這才起身朝前走去。一棵小樹被風吹歪,我看了感到別扭,心里難以平靜,跑上前去,兩手用力抱緊樹干將其扶正。有時是某株花被頑劣的孩子連根拔起,生命的尊嚴被摧折,被戲弄,真令人惋惜,我用手扒開泥土,將它又種回原處。一想到,它們或將因遇見我而改變命運的軌跡,心里便有幾分得意與些許欣悅。
林中的鳥飛起來很迅敏,剛瞅見它的身影,嗖的一下便不見蹤跡,我為自己不經(jīng)意間驚擾到它感到不安,有意讓腳步輕些,再輕些。若是走著走著,遇見雨,倒也不怕。微雨紛飛中,撐一柄花傘,行走在江南風情的木橋上,別有一番情趣。雨歇天晴,會有蘑菇冒出來,我總疑心它們是從童話故事里跑出來的,是林中的精靈。倒伏的朽木上,還會長出木耳,像極了大地的耳朵,它們能聽到花開的聲音,葉落的聲音,通曉大地上的一切秘密。
久居鬧市,那顆心被生活打磨得日漸粗礪,讓腳步慢下來,方能聽見萬物的召喚。世間每一場相遇,都是深深淺淺的緣,從與花草生靈的對視中,照見生命的繁茂與堅韌。我愿意把時間浪費在看似無用卻有趣的事物上,沉靜在柔軟的時光里,就這樣慢慢老去,有多么好!
我居住的地方屬老城區(qū),與小區(qū)一墻之隔的背巷是菜市場,天剛乍亮,市場內已是熙攘囂騰。街兩邊擺滿沾有露水的新鮮蔬菜和紅紅綠綠的水果,早起的人們穿梭其間,談笑喧呼,到處透著市井里弄的熱鬧氣息。
我留意到了他,一位60多歲的老人,個不高,很瘦,沉靜安詳?shù)臉幼?。他在巷口擺個小攤,修表、修鎖、刻章、配鑰匙。他做起活耐心,細微,有板有眼,價格公允。攤位前常圍著人,有人付過錢,臨走夸一句:“還是你這最放心,手藝好咯。”他笑笑,算是作答,低頭接著干活。
自我搬來這里就認識他,守著個小攤,風雨無礙,算來已有二十余年光景。在老巷子里,多的是流動攤位,來來去去,凈是些新面孔。只有他攤位不變,一輛木制小推車,倒像是一棵樹,長在了巷子里。
那是剛搬來不久的一天晌午,收拾柜子,翻到愛人送的一塊老懷表,壞了很久。我想拿去修修,來到巷子口,見小推車后面空蕩蕩的。
我正納悶,賣菜的大嫂熱情地說,他家在后院,離得近,許是回去吃午飯了。我繞行到后面,果然見到他,正向院子里走去,哦不,是緩慢艱難地爬行。他雙腿殘疾,弓著腰,手腳交替挪動,一步一步前移。我先前知道他腿腳不便,沒想到雙腿嚴重變形。
他終于挪進小院,在矮凳上坐下,抬袖抹一把汗,輕喊道:我回來了。有個女人邁出屋外,端上飯菜,她行走緩遲,我這才留意到是位盲人。一個孩子跑進院,喘著粗氣,小臉上盈滿汗珠,也坐到桌前。我以為是他們兒子,后來才知是收養(yǎng)來的孩子。
巷子里是藏不住秘密的。在鄉(xiāng)下時,鄰居兩口去城里賣菜,車翻進溝里,都去世了。撇下年幼的稚子,他們收養(yǎng)了那個孩子。后來進了城,男人憑手藝掙錢,女人守著個家。
飯菜倒簡單,稀粥,配上一湯一菜。三人坐下吃飯,孩子筷子翻動,碗底臥一個荷包蛋,脆笑著夾起來,放到男人碗里,男人沒舍得吃,又夾到女人碗中。女人咬一口,覺得不對,又摸索著撥回孩子碗里。
房子雖說破舊了些,籬笆圍起的小院里,女人侍弄許多花花草草,有大麗花、雞冠花、風仙花、一串紅,還有幾株高高的木槿花,明媚、鮮亮,好似他們的生活,花開繁復。盲人種花,種的是希望,希望常在,生生不息。
我成了他的???,每次路過巷口,習慣用眼睛搜尋熟悉的身影。多年以后,那個孩子長大了,在小巷南頭開了家店——阿福修車鋪,阿福是他的名字。
阿福給父親買了臺新收音機,閑時,老人喜歡聽戲,咿咿呀呀的聲音,聽得他陶醉地瞇起眼,仿若那一段段清揚婉轉的唱腔里,有紅塵中最深的懂得。
有好幾回我看到,收了工的阿福,來到修表攤前,要背養(yǎng)父回家。老人推托不讓,阿福彎下腰身,一手推車,一手攙著父親。老人走幾步,停下,抬手擦汗,旁邊有人夸道:您老有福??!老人笑了,白雪般的笑容,干凈通透。
那明朗純澈的笑,攀著花香漫進我心底,讓我想起一個人,現(xiàn)年63歲的周潤發(fā),永遠唇角微揚,懸著一抹清笑。
那年,我讀高中,迷上發(fā)哥主演的影片。只要是他演的電影,省下飯錢買了票去看,還嫌不過癮,周末跑去錄像廳,又黑又嗆,一屋子煙味,哪顧得上這些,心思全在觀片上。黑暗中,睜大眼睛緊追著他,一遍遍地回味他的每個微笑,孤高的笑,清冷的笑,溫柔的笑,寂落的笑。他是《上海灘》中義薄云天的許文強,是《英雄本色》中帥氣灑脫的小馬哥,是冷峻霸氣的賭神高進……他扮演的角色千人千面,棱角分明,走到哪里都是最亮的星星,閃閃發(fā)光,也因此獲獎無數(shù),成為一代影帝。
出生于貧苦農(nóng)家的發(fā)哥,憑著一身硬氣和硬骨,打破命運的魔咒。他從最底層做起,苦苦掙扎,從不被認可,受盡冷落與嘲諷,到一步步攀上山巔,創(chuàng)下屬于自己的時代。我那時真是迷他,醒著是他,夢里是他,心里裝的全是他的影子。那樣沉醉心動,注定是一個人的歡喜與憂傷,與他人無關。
而今,演藝事業(yè)達到巔峰的發(fā)哥,早已不是當年的窮小子。他有錢,很多很多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卻活得清醒,活得明白。在美女如云的娛樂圈,陳薈蓮算不上漂亮,但她成了發(fā)嫂。發(fā)哥愛發(fā)嫂,一愛就是一輩子,沒有緋聞,無兒無女。他說,“這些錢不是我的,我只是暫時保管而已?!彼璩鋈可砑?6億做慈善。他還說,“人生中真正難的不是賺多少錢,而是如何保持住一顆安寧的心,過著平凡而快樂的生活。”
生活中,他是極節(jié)儉的人,經(jīng)常逛菜市場,為一捆青菜,跟攤販討價還價,買十幾塊一雙的拖鞋,趿著它穿街過市。身為大明星,他簡單,低調,沒有架子,淡泊平和,有的衣服穿幾十年,出門坐公交,擠地鐵。他平凡,又獨特,一生只愿做自己,做個普通人,越簡單越好,越素凈越好。
他還喜歡攝影,自己沖洗,黑白照片居多,舉辦過攝影展。那些大畫幅黑白膠片作品,拍得實在是好,安謐,簡靜。有淡淡的光影斜照下來,照片中的靜物、風景、人物,充滿懷舊的味道。將一切刪繁從簡,世界簡單到只余下黑與白,真實而本色,讓心靈回歸質樸沉靜。
這就是發(fā)哥,他懂得放下和舍棄,從閃耀的舞臺中心,退回到生活的深處。想起來,覺得光陰真殘酷,會帶走許多東西。我見到有媒體拍到他的近照,老了呀,有了白發(fā),連胡子也染上霜,不再是當年的清逸小生。但那又怎樣,他活得有意思有滋味,縱千帆過盡,依舊心懷坦蕩與真純,愈加柔軟慈悲,祥和寧靜。
我因而相信,在這紛繁塵世中,總有那么一些人,不管經(jīng)歷了多少苦楚傷痛,始終對生活抱以溫柔的善意。他們簡素如蓮,是低溫的,素色的,不爭不辯,不浮不躁,懷著一顆素靜心,活在一片清涼世界里。
作家玄武在《種花記》一書中寫道:千軍萬馬,不抵一顆種花的心。玄武種花,惜花,懂花。擇一園而居,沉迷花前事,任時光緩慢淌過,以一室縱觀天下。
他還說:種花代表了生命觀,寫作觀,花根在土,花朵在空,同時具有了樸素與妖嬈,藏與展示,向上與向下,蓄與爆發(fā)。這是人至中年的透澈了悟,率性,坦然,有勘破世事的暢快,有我行我素的恣意。
夏夜,一樹茉莉開了,香氣盛滿院子。他坐到桌前想要寫作,身心被香氣浸透,一時有些恍惚,反正寫不進去,不如去園中看花。臘月,窗外大雪飄飛,室內玫瑰反季盛開,書房成了花房,如置身春天。
花有些萎了,摘些來,給小兒洗鮮花浴。有一種嫁接的樹玫,花朵凋敗后由深粉變深紫,剪下用它做包子,香氣在舌尖舞蹈。夜雨中觀花,草木的葉子隨風搖動,似在大笑,葉上水珠閃動,猶如珍珠,顆顆瑩潤。
這是玄武生活的細小片斷,帶著文人的風雅意氣,日子過得不慌不忙,清淡有味。人活到一定年紀,是往回收的,斂起鋒芒,逐漸回歸本真。遍嘗人生百味后,學會傾聽內心的聲音,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明白自己真正的需要。
年輕的心,怎會懂得這些,眸光流盼間,喜愛的全是濃烈的東西。街上看到艷麗的衣服,內心暗喜不已,誰不向往綺年玉貌,期待熱烈地綻放。記不得從何時起,我開始偏好棉麻,拉開家中的衣柜,全是素靜的棉布衣裙,貼身而溫情。
我還迷上旗袍,絲綢質地,涼涼的,滑滑的,盈滿一份靜好。購回四季的旗袍,換著穿,以前不喜歡旗袍,是受不了那束縛。想來,旗袍更適合有閱歷的女子,溫潤如水,方能悲喜不驚,端得起歲月安穩(wěn)。
就連舌尖上的嗜好,也有變化。居住在海島上時,海風濕潮,久居海邊的日子,偏好食辣,無辣不歡。每道菜汪一層辣椒,紅燦燦的,吃起來才爽快,透著股凜冽勁兒。而今不再偏好大咸大辣,覺得清淡才好,淡中能嚼出甜味來。
有那么幾年間,我陷入忙碌的怪圈。偶爾,午夜夢回中驚醒,在黑暗中兀自追問生命的意義,活著的意義。到底累病了,住了十幾天院,出院那天是春分,走在大街上,見枝頭爆出無數(shù)花朵,燦爛炫目。天地有大美,而我只顧低頭趕路,腳步匆匆,錯過了多少人間盛景。
我努力讓自己慢下來,享受清歡的小時光。喜歡上讀書,寫作,背著相機去旅游,感知四時之美。不糾纏,不計較,放下該舍棄的,將心靈騰空,只用于安放美好的事物,一團喜氣地活著。
豐子愷說:既然無處可逃,不如喜悅。既然沒有凈土,不如靜心。唯有在嘈雜紛繁中,默守一份沉靜的人,才能沉著安然,從容堅定,體會到細小的歡愉和生活的充盈。
小院里擺一桌,呼朋三面坐,另有一面閑著,留與一樹梅花。泡上一杯好茶,與友品茗、閑聊,花香與茶香纏綿,實乃人間雅事。這是豐子愷漫畫中的一個場景,日常卻美好,有淡淡的喜悅。
另一幅畫中,春來了,柳枝青青,杏花正濃。有游人前來踏青,風過處,瓣瓣杏花落在發(fā)間,落在石縫,落在階前,像極了紛揚的花雨。他的畫總令人于平常處,品出生活的真味。
兩位普通農(nóng)婦,前者挽籃,后者挑擔,走在鄉(xiāng)野小路上。青草悠悠,花香襲襲,偶有燕子飛過,一派恬靜安詳。畫旁題字:不寵無驚過一生。疏朗幾筆,勾勒出尋常生活的滋味。無怪乎朱光潛評價豐子愷的漫畫:“他的畫極家常,造境著筆都不求奇特古怪,卻于平實中寓深永之致?!?/p>
有一回,正翻看《子愷漫畫全集》,適逢好友小雅來訪。聊起豐子愷其文其畫,我且喜且嘆:“平凡人家,日常光陰,在他的筆下,越看越有味?!彼χ氐溃骸靶睦锎嬷篮?,所見所遇,便皆是美好?!?/p>
小雅經(jīng)營著一家玉器店,平時很忙,但她喜歡寫詩,善彈古琴。每周小雅會關店兩天,開車去往山里,她在那有個帶院的房子,取名“花見”,借山而居。每月會有幾天,琴友們相約到此雅集,換上素雅的漢服,插花,品茶,撫琴對月。
小雅將對詩意生活的向往,化作行動,徜徉于水云間,靜享一份安然。她是個素心若水的女子,懷著美好的心,只為遇見世間一切美好。生活中充滿各種相遇,當美好遇見美好,如同花朵遇見雨露,草原遇見星空,是彼此的成全與映亮。
一輩子那么長,不用急,慢慢地來,悠然地走。月夜聽竹,雨中觀荷,梅下飲茶,湖心看雪,這么多妙不可言的事情,皆有讓人內心沉靜的力量。心靜下去,智慧的微光才會浮上來,日常的光陰里,有了動人的喜悅。
靜看一花一木,一山一水,在與每一株植物的對視中,聆聽自然的清音,去感知從容之美,靜默之美。那些清素的日子里蘊藏的,其實是對這世間最濃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