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徽省臨泉縣城中南路學(xué)校 劉永軍
我是一盞不太明亮的小油燈。
我的構(gòu)成極為簡單,一只破碗,一點菜油渣,一小截棉芯,一點紅光,那就是我。每到深夜,我就會給主人帶來淡淡的光亮。
當(dāng)太陽落入西山不再出來了,當(dāng)月亮被大山擋住了,當(dāng)星星被黑夜藏起來了,我被鳳—— 一位十五六歲的姑娘點燃。我昏黃的光碰撞到石砌的墻壁上,折射出冷冷的光。墻角有一張比光更冷的父親的臉。
“鳳兒,咱家實在供不起你再讀了,我和你大伯說好了,明天你就到他的加工廠里去幫忙?!备赣H的旱煙在黑暗的墻角里一明一滅。鳳停下來手中的筆,扭過頭來,一臉的疑惑?!澳愦罅耍驳脼榈艿苊妹脗兛紤]考慮?!?/p>
我的光雖然不是太明亮,但我仍然清楚地看見三雙明亮的眼睛盯著鳳。鳳低下了頭?!霸僬f,家里也沒錢供你念完初中了!”
家里的情況鳳心里是一清二楚的,去年遭了旱,今年又鬧了水,地里沒收成,生活都難保,哪有錢念書。她的頭更低了。“女孩子家,嫁個好人家比什么都強(qiáng)?!兵P想起了同村的麗。麗比她大四歲,從鎮(zhèn)上回娘家時,光鮮得很。跟她說這話時,麗一臉的滿足。
但這時我也分明看見鳳的眼里有一串亮亮的東西往下流,也看見鳳低下的頭突然抬起,望著窗外,窗外連綿的群山向無邊的暗夜延伸。靜夜里傳來夜鶯的啼叫,那是大山沉重的呼吸,貧窮、落后、愚昧壓得大山喘不過氣來。鳳這么覺得。鳳一句話都沒說。我昏黃的光撫摸著鳳的臉,那是被頭發(fā)遮住了一半的臉,臉色暗得就像她家的生活,散亂的頭發(fā)里藏著一雙眼睛,一雙比我明亮、比我熾熱的眼睛。
……
父親的鼾聲響起。
鳳的臉早已擦洗干凈,她還是坐在桌前,雙手托著腮,望著窗外連綿的群山,目光很堅定。桌上,是一篇課文——《我的老師》。那書,隱隱地還散發(fā)著一種豬草的味道。桌上,一本書,一截鉛筆,一盞欲睡的小油燈——我,還有一張紙,紙上躺著一首詩——《夢》。
夜深了。
我滅了。
夢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