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年齡的雪（組詩）

寒 寒

林中路

太多的落葉傾覆了山谷

朽敗，冷冽，悲傷。年輕情侶

古梅樹下抱頭痛哭

誰能說出世界是什么？

一種持久而不忍的注視

未知的秘密。當(dāng)夕光搖撼樹影

虛無的刺，依然聳峙——

山外，是深霾凝重的塵世

而林中的我們，正沉湎于

草木寂蕩的路途。訝然中

嫣紅杜鵑崖壁高處綻放

鳥鳴枝頭孤懸，兀自統(tǒng)領(lǐng)

枝蔓般生活的俯沖

漫長的抵達(dá)。必須要引來新月

和星群的眷顧。此刻，山頂茶園望江臺

滾滾涌現(xiàn)的暮色啊，多么像宗教

我們年齡的雪

像一樁懸而終決的心事

雪突然落下。彼時

我正拘囿于同事那狹小的

紅色別克車廂。而天地之大

紛紛揚(yáng)揚(yáng)

你不在此刻。

確切地說，是七點四十二分

——這個可疑的清晨

不在這場比意義更為陡削的

我們年齡的雪

唉，我已無法用詞語

詠賦我內(nèi)心的燈火。

正如我們無法

再一次暢談——

窗外那些失神的白

山 中

此刻。林深不知處——

更具葳蕤的異地。我無法辨認(rèn)

這滿山，草木紛動

蟬鳴洶涌。它們愈閃耀

我就愈幽暗。時逢大暑

萬物深陷熱烈。是誰引我

奔逸而向，更為激蕩的山水？

佇立在你的未來山居前

心頭涌起，諸多關(guān)于植物性

的想法：孤兀，搖曳，緘默，自由

……庭前淙淙溪流又惶惑著

誰生命中的盛夏？恰是，總有陰影

賦予它輪廓。午間餐桌上，當(dāng)我們

把苦瓜雜糧喂進(jìn)，日趨消弭的中年身體

而疏忽了窗外苦竹林下，蟄伏太久的

金蟬花，正傲恃著發(fā)出嶙峋異響

“那正是我們相對的愛，

消失在我們的喉嚨下面”

——山中。那些驟暗驟明的事物

迂回的虛無，瘦削而新鮮

安福寺記

晚課開始了。

靈山大殿中，誦經(jīng)聲陣陣。

我們漸次退出。

山風(fēng)幽微，吹頌

這古老秩序的奧義，

多么繚繞于人。

他再帶我們登上藏經(jīng)樓。

遠(yuǎn)眺中，九重山

以疏離的姿態(tài)

逶迤而來。群峰之上，

我也曾細(xì)究所有

孤懸之心的可能性。

恰是。此地可以慰藉，

然而不夠——

她多想就此停留。

等暮色掀動，等夜雨落盡，

等寺前辛夷漸次黯然。

又如，稠密春夜，

他清涼的臉，

那一種攖犯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