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園里的堅守

作者：鄒茗清

學(xué)校：江蘇省鹽城市大豐區(qū)新豐中學(xué)

故鄉(xiāng)以養(yǎng)蠶出名。

記得幼時繅絲廠的出現(xiàn)帶動了村里的人開始了養(yǎng)蠶生活，那時的村莊桑樹遍野，大人養(yǎng)著蠶，喝著自釀的小酒，在大桑樹下討論著養(yǎng)蠶的經(jīng)驗與心得，我們在桑林間摘桑葚吃得滿嘴紅紅紫紫的，歡笑聲灑遍田野。平凡的生活中充滿了幸福的人間煙火味。

今年暑假期間回村莊看望姨婆，一路上，依舊山花夾徑，卻不見翠鳥棲息，又多了許多工業(yè)化建筑，唯獨不見往日熟悉的桑樹和在桑園里勞作的村民們，便有些興致怏怏。到了姨婆家，一碗白米飯，幾盤家常小菜，熟悉如昨，吃著吃著，我便提出吃完飯后去蠶房看看小蠶，姨婆愣了愣，搖頭道：“丫頭，家里早幾年就不養(yǎng)蠶了，你許久不回來，恐怕不知道啊，這村里幾乎已經(jīng)沒人養(yǎng)蠶了，現(xiàn)在啊，養(yǎng)蠶又辛苦又不賺錢咯！”聽了這話，心頭有些說不出的感覺，多少次夢里追憶，忘不了它的舊時模樣，如今，卻再也見不到了。

吃完飯，趁著涼風(fēng)，走到姨婆屋后，看著遙遠處一片片蔬菜大棚后冒著黑煙的工廠煙囪，失神了許久，準(zhǔn)備回屋子去時，扭頭一瞥，嗯？桑園？用手揉了揉眼睛，沒錯，那是一片小小的桑園！青苔藤蔓爬滿老墻，桑樹葉子在陽光下片片都綠得發(fā)亮。我興奮得顧不上腳下的泥濘，飛快地跑到桑園圍欄旁?？拷?，才看見一位白發(fā)蒼蒼的婆婆正佝僂著身子在桑園里采摘桑葉，我仔細看了看，那不是姨婆的老鄰居王阿婆嗎？我試著喊了兩聲，王阿婆轉(zhuǎn)過頭來，眼睛瞪了老圓，道：“誒？月月啊，幾年不見長這么高啦？快來，快來奶奶家里坐坐！”我踏進那小小桑園，只覺得腳下松軟，空氣清新，幾畦地，紅彤彤的番茄長得正喜人，綠油油的黃瓜垂在藤蔓下，幾十棵大桑樹，葉子肥厚，綠得直晃人眼睛。看到這桑樹，記憶跳躍到兒時，我和小伙伴們在桑樹下玩泥巴、吃桑葚、摘桑葉喂小蠶……

王阿婆見我立著不動，笑瞇瞇地說：“想吃桑葚啦？現(xiàn)在還沒到時候呢！”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嘆了口氣，又說：“就算到了時候，桑葚也不多了?，F(xiàn)在桑樹都被砍掉了，可惜……我?guī)闳タ纯葱⌒Q吧！”轉(zhuǎn)至園后的蠶房，竹匾上鋪滿了綠油油的干干凈凈的桑葉，上面許多軟軟蠕動的白色小蠶，密密麻麻，賣力地吃著桑葉，小腦袋和屁股一起用力向前拱著，王阿婆彎下腰來，愛憐的目光撫過一只只蠶寶寶，仿佛看著自己的孩子：“它們過段時間就要結(jié)繭子了，這段時間可金貴了，一刻兒都松不得勁呢！”

姨婆養(yǎng)過蠶，我是知道的，養(yǎng)蠶是件辛苦事，大半夜要起夜好幾次給小蠶添桑葉，每天采桑葉、洗凈、晾干，蠶房里不能進了蚊蠅、溫度濕度都有講究……不僅辛苦，還賺不了幾個錢。

想到這兒，我不明白起來，“阿婆，養(yǎng)蠶這么苦，年輕人都不弄這個了。聽說你兒子在城里賺錢，要接你去享福呢！”阿婆樂呵呵地擺了擺手，說道：“我舍不得這桑園，綠綠的一片，多養(yǎng)眼?。○B(yǎng)了這么多年蠶，對桑啊蠶啊都有了感情，哪能丟得開呢？祖宗傳下來的技術(shù)，得傳下去才行呢。”

生于鄉(xiāng)村的人，內(nèi)心似乎總是多了一份樸素和堅韌。無論世間發(fā)生怎樣的變動，亦不會忘記村莊人的本真。因為他們，在鋼筋水泥的森林外還有如許的綠意；因為他們，在物欲橫流的世界中還有這般的堅守和初心。

我羨慕這“鄉(xiāng)村四月閑人少，才了桑蠶又插田”的樸實生活，更敬佩那堅守著青山綠水、不問勞苦種桑養(yǎng)蠶的王阿婆。

點評：作者說桑說蠶，念念纏繞，卻有伏意之深，是在傾吐離離難訴的故園情感，是眼看著人們追求財富和繁華而拋離了故土和農(nóng)事的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