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市長“開竅”之后……

□ 西 康

正值中年的四川省廣安市原副市長蘇利明假如沒有身陷囹圄，其在四川政壇還有著廣泛的上升空間，然而，官已至副廳級的他，因為貪婪，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復存在。

2018 年1 月初，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裁定，駁回蘇利明的上訴，維持原判。此前，蘇利明于2017 年1 月被四川省樂山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1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00萬元。

經(jīng)查明，蘇利明利用職務(wù)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共計人民幣981萬余元以及冬蟲夏草、名牌包、手表等物品，數(shù)額特別巨大。

少年得志的縣長，終無法抵御誘惑

1968 年10 月6 日，蘇利明出生在四川省南充市，畢業(yè)于西華師范大學。他非常了解為官之道，大學畢業(yè)后的仕途也風生水起。23 歲時，蘇利明就進入四川省南充地區(qū)人大工委辦公室工作。他腳踏實地，埋頭苦干，與人大的一些老領(lǐng)導關(guān)系都處得非常好，深受大家夸贊。兩三年后，蘇利明擔任了人大的部門科長和專委會主任等職務(wù)。33 歲那年，蘇利明出任四川省廣安市武勝縣委常委、副縣長。在這期間，蘇利明的確把心思放在了工作上，深入基層，與吃喝玩樂幾乎絕緣。兩年后，他因工作出色，出任廣安市鄰水縣縣長，從那時開始發(fā)生微妙的變化。當了縣長，權(quán)力大了，管的正好是舊城改造這個“肥差”，當?shù)丶案浇髀贩康禺a(chǎn)老板蜂擁而至，巴結(jié)蘇利明。出入高檔酒店、吃著山珍海味，很快就被這么多老板捧上了天，感覺飄飄然。

重慶一家房地產(chǎn)公司的馬老板，是最初接觸蘇利明的老板之一，他深諳蘇利明的喜好，帶著他去海南三亞吃美食、交美女，而且只字不提房地產(chǎn)項目開發(fā)的事，只和蘇利明“談兄弟情”。面對盛情款待，倒是蘇利明有點忍不住了，有一天晚上問他：“馬兄弟，你看中鄰水縣的哪塊土地，你言語一聲，看看我能幫上你什么?！瘪R老板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拍著蘇利明的肩：“不急不急，先喝茶，兄弟情還沒談夠呢，談什么項目?！碧K利明接過馬老板遞上來的一杯用上萬元一斤的香茗泡的茶，香氣頓時涌入他鼻孔。從三亞回來三個月后，馬老板夾著公文包，徑直進入蘇利明的縣長辦公室。蘇利明的秘書都知道，馬老板是縣長的“兄弟”，每次過來都不用預約或通報，直接開啟“綠色通道”。蘇利明一見馬老板，立馬放下手中的文件，笑臉相迎?！斑@是給兄弟的一些貼補，公務(wù)員其實收入不高的，死工資嘛?！瘪R老板說著，遞上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蘇利明忍不住，立馬打開信封，粗粗一數(shù)，至少10 萬，“這么多啊，你這不是讓兄弟我犯錯嘛?！?/p>

“兄弟怎么會讓你犯錯呢，這點錢，比起你對我的關(guān)照，九牛一毛。我的就是你的，咱們就是親兄弟。”馬老板說著站起身，他今天就是來送錢的，目的達到，立馬走人。而在此前，蘇利明已利用自己的權(quán)力，為馬老板在鄰水縣開發(fā)萬興都市廣場房地產(chǎn)項目，予以了關(guān)照。馬老板在這個項目上賺得盆滿缽滿。

除了房地產(chǎn)老板，蘇利明的專職司機也是他的一條主要財路。2008年6月，蘇利明任廣安市委常委、秘書長，孫人杰成了蘇利明的專職司機。

孫人杰年齡比蘇利明小一些，之前在市委大院的車隊里開車，因為頭腦靈活，被領(lǐng)導看中，讓他給蘇利明開車。孫人杰覺得，比起車隊兄弟，他“高人一等”，市委秘書長是個重要職務(wù)，只要把蘇利明伺候好了，自己今后就是“皇親國戚”。

每次開車出去，孫人杰都會察言觀色，如果蘇利明心情好，他就會多說幾句阿諛奉承的話，如果蘇利明的心情不好，他就會沉默，然后把車開得特別穩(wěn)，以免引起蘇利明的不爽。

蘇利明也很快感覺到，孫人杰是一個很“懂事”的司機，到哪里都愿意帶著他，有時候收受賄賂，也不一定會避著孫人杰。

當上蘇利明的司機不到半個月，孫人杰就通過蘇利明的關(guān)系，承攬交通建設(shè)和市政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項目，讓朋友出面經(jīng)營，他暗中分錢。蘇利明知道這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孫人杰明白其中“規(guī)則”，待這些項目完工后，也會分蘇利明一份“紅利”。除此之外，逢年過節(jié)，孫人杰會按時給蘇利明送錢，短短七八年間，他一共送給蘇利明200多萬元。

孫人杰還知道，蘇利明的南充老家有兩個弟弟，家庭經(jīng)濟狀況不是很好。他先后多次通過銀行轉(zhuǎn)賬或現(xiàn)金的方式，送給兩個弟弟一共120萬元。

給蘇利明兩個弟弟送錢，孫人杰從不主動向蘇利明匯報。蘇利明都是從弟弟們口中得知此事，這讓他對孫人杰的好感倍增。在孫人杰的“幫襯”下，蘇利明兩個弟弟的生活狀況有了明顯改善，新房子造起來，平日里也不用干什么活，整天打打牌搓搓麻將，日子過得很逍遙。

“一女嫁兩夫”，這是副市長最劃算的一筆受賄

2010 年，廣安市一家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公司的老總李青和弟弟李俊，因為在土地購買上存在違法犯罪行為被舉報。廣安市公安局經(jīng)偵支隊抓捕李俊，李青逃脫。李青千方百計聯(lián)系上蘇利明，請他幫忙。之前，蘇利明也算是李青的“座上客”，隔三差五請他吃飯、洗腳、唱歌，過年的紅包也是出手闊綽。

此番接到李青的求救電話，蘇利明知道，只要辦妥了這件事，肯定能撈到很多好處，于是，他親自來到公安局，向公安局長打招呼。就這樣，李青兄弟補交了土地出讓金后，李俊被放了出來，兄弟倆均免受處罰。

為了感謝蘇利明，李青一直在等待時機。巧的是，沒多久，蘇利明妻子符榮華的父親生日到了，李青兄弟借祝壽為由，多次向蘇利明送現(xiàn)金、購物卡及家具共計人民幣16 萬元。當時，蘇利明的岳父家正要裝修，李青兄弟主動承包業(yè)務(wù)，事后免去了房屋修建款，共計30萬元。

2011 年初，孫人杰告訴李青兄弟說，蘇利明南充農(nóng)村老家的房子快要倒了?！斑@可是一個絕佳的機會，要是把握好了，能好好巴結(jié)蘇利明一回?！痹趯O人杰的“點撥”下，李青兄弟派人把蘇利明老家的房子進行好一番豪華翻修，工程造價為44.8萬元。

房子翻修好后沒多久，當時任廣安市政府副秘書長的陳明與李青一起，陪蘇利明的弟弟一起為蘇利明老家的房子選購家具。陳明也一心想要巴結(jié)蘇利明，苦等“表現(xiàn)機會”，這次，他覺得機會來了。在家具門市店，蘇利明弟弟選好了價值5萬元的家具，陳明支付了全部貨款。事后，陳明要求與李青各出一半，李青當場給了陳明2萬多元。

蘇利明老家的房子，在當?shù)匾幌伦语@得“鶴立雞群”，蘇利明每次回家，都覺得非常榮耀。然而，數(shù)月后，李青因工程問題被公安機關(guān)調(diào)查，蘇利明擔心他幫自己修建房子的事被挖出來，就授意弟弟向李青支付部分修建款。蘇利明弟弟聯(lián)系到李青后，問他修房子花了多少錢。李青說50 萬元左右，蘇利明弟弟遞給李青一只裝有20 萬元現(xiàn)金的塑料袋，并稱剩下的以后再給。李青向其出具了收條，并當即表示剩下的就算了。

在蘇利明的“受賄賬本”中，最劃算的一筆買賣要數(shù)2007 年10 月啟動的廣安市區(qū)萬金山片區(qū)舊城改造項目。當時，開發(fā)商阮勇中標，按照土地拍賣成交確認書的規(guī)定，土地出讓金應(yīng)分3次上交政府，共計7900 萬元。但由于公司資金緊缺，阮勇請?zhí)K利明從中周旋。當時的蘇利明擔任廣安市廣安區(qū)委書記、區(qū)人大常委會主任，平日里和阮勇交情不錯，理所當然在這件事上幫了阮勇一把。事后，阮勇像往常一樣，在高檔酒店請?zhí)K利明吃飯。蘇利明知道，這次的飯局沒那么簡單，阮勇一定會“感謝”自己的。于是，他按時出席，酒過三巡，阮勇果然拿出一個黑色塑料袋，里面裝了50萬元現(xiàn)金。

“這次的項目全靠你幫忙，以后還要請領(lǐng)導多多關(guān)照?！比钣掳阉芰洗旁谔K利明腳邊。蘇利明自然地用腳把塑料袋往自己腳下?lián)芰藫?，以便起身的時候能“順手”把它帶走。

其實，那些年，蘇利明收受阮勇的賄賂遠不止這些，每年春節(jié)阮勇都會以拜年的名義，送現(xiàn)金和禮品給蘇利明，合計達73萬余元。拿著這50 萬元，蘇利明非常高興，因為與此同時，他還收到了另一個人送來的100 萬元，這個錢也和阮勇有關(guān)。原來，阮勇的公司在中標之前，蘇利明曾主動建議由鄰水縣的開發(fā)商楊英明承接該項目，但后來阮勇找到廣安市的市委老領(lǐng)導做靠山，蘇利明要給老領(lǐng)導面子，就勸退了楊英明。阮勇得知此事，也大方地表示，如果楊英明能夠“承讓”，就會支付其一筆補償費。就這樣，楊英明得到了阮勇給的200萬元補償費。

“識時務(wù)”的楊英明心里琢磨，這200 萬元，蘇利明是知情的，如果蘇利明不介紹，自己就不會參與這件事，不參與也就不可能會有這筆意外收獲。于是，他將其中的100 萬元送給蘇利明，蘇利明欣然笑納。

收錢也“退錢”，但“退”不掉已被腐蝕的心

蘇利明斂財?shù)姆绞蕉喾N多樣，其中“賣官”也是他很重要的一門“生意”。2005 年，蘇利明任四川省廣安市廣安區(qū)委書記時，幫助張國斌從外縣調(diào)回，并出任廣安區(qū)公安局經(jīng)偵大隊大隊長。2012 年，蘇利明向廣安市公安局的鄧局長打招呼后，張國斌不久即被提拔為廣安區(qū)公安分局黨委委員、紀委書記。2013 年，又在蘇利明的幫助下，張國斌順利轉(zhuǎn)任廣安市公安局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分局副局長。張國斌一路官運亨通，主要是因為他每年都要參加蘇家的幾個重要聚會，比如蘇利明生日，蘇利明父親、妻子和岳父等人的生日，每次他都會送上2000元到5000元不等的禮金，前前后后加起來一共有5 萬多元。蘇利明妻子符榮華尤其熱衷于籌辦生日宴會，穿著珠光寶氣的服飾，穿梭于流光溢彩間，她覺得自己這輩子嫁對了人。生日宴會結(jié)束，夫妻倆就會窩在房間里拆紅包，計算禮金。那個時候，是他們夫妻感情最好的時候，對方說什么話，都是順耳的。平日里，夫妻倆也會爭執(zhí)幾句，往往是因為對方送的禮不夠大不夠重，符榮華會埋怨丈夫：“你給的暗示不夠，人家不懂，所以才送了這么一點?！碧K利明會反唇相譏：“我怎么暗示？他們不識趣，我有什么辦法。以后等我當上更大的官，送這么點東西，我還不要呢?！笔苜V這么多年，蘇利明學會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稍有風吹草動，便立馬采取措施保護自己。2007 年，蘇利明利用職務(wù)便利，為王慶的鄰水縣煤炭工業(yè)有限公司取得了鄰水縣電煤調(diào)運權(quán)，同時還給王慶的親屬工作調(diào)動提供幫助。王慶為了感謝蘇利明，分多次送給他現(xiàn)金，共計183.5 萬元。2008 年4 月初，蘇利明向王慶提出，他看中了成都市天府長城小區(qū)的一套房屋，但錢不夠。王慶知道蘇利明的意思，立馬刷卡支付了104.6 萬元購房款。買了房子就要裝修，王慶毛遂自薦，蘇利明欣然接受。2010年，王慶花30 余萬元，幫蘇利明裝修好了新房子。2011 年，王慶因公司經(jīng)營方面的事被他人舉報。蘇利明得知后，覺得大事不妙，為了避免引火燒身，遂以轉(zhuǎn)賬方式，將130萬元退還給王慶。

除了收受現(xiàn)金，蘇利明最喜歡的就是延年益壽的滋補品。滋補品當然數(shù)冬蟲夏草最為名貴，這也成了很多老板向蘇利明行賄時青睞的禮品。

2014 年初，蘇利明用手中的權(quán)力，為張劍鋒經(jīng)營的四川華鎣市羅家溝玄武巖礦石銷售部提供幫助，收受張劍鋒送來的一盒冬蟲夏草，價值6 萬元。此前不久，蘇利明利用職務(wù)便利，為廣安市人民政府辦公室原黨組成員、市政府副秘書長汪一堂提拔職務(wù)，先后多次收受汪一堂的20.5萬元現(xiàn)金和冬蟲夏草及名牌包和手表。

這么多冬蟲夏草，基本都被蘇利明夫婦吃了，剩下部分則送給了父母和岳父母。然而，東窗事發(fā)之后，再多的冬蟲夏草也補不回他曾經(jīng)英氣勃發(fā)的容顏了，蘇利明一夜之間白了頭，蒼老不堪。

2014 年4 月30 日，蘇利明因涉嫌犯受賄罪，被刑事拘留，同年5 月14 日被執(zhí)行逮捕。正所謂：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