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薇
自然是一份溫婉情緒的落腳點和棲息地。自然文學是書寫自然之美,在喧囂的城際奔波中還你一個歲月靜好的田園夢。
從中國最北的大興安嶺一路向南,細雨微濛中來到東臺市黃海森林公園。竹林、水杉、濕地、空中棧道、森林詩屋,行走在這片寂靜的林地,間或幾聲鳥鳴,心情就被浸潤在這片空濛里。草木有本心,此刻,眼前的草木就是曾經(jīng)知青的一片情,黃海邊站立起這片樹林,站立起曾經(jīng)的知青歲月和悠遠詩意。憶起繆爾的《夏日走過山間》,一種開在山間寂靜的自然之美。
就想說,自然文學創(chuàng)作首先是書寫自然之美。熱愛自然,親近自然,用自然之美喚醒沉寂的心靈。巴勒斯《醒來的森林》是部一自然散步的筆記:“林中的鮮花,在等待著鳥兒們的歸來,蒲公英在等燕子,紫羅蘭在等棕林鶇”。普里什文《林中水滴》是優(yōu)美的散文交響曲:“看得到露珠閃動顏光,聽得懂落葉的風揚舞動”;利奧波德《沙鄉(xiāng)年鑒》是荒野詩人寫給我們的自然之歌。融入自然,才會書寫自然。2010年,我參加“走上高高興安嶺·穿行伊勒呼里山”大型采風活動,創(chuàng)作了散文《興安之巔》《綠色南甕河》《古里生態(tài)部落》,書寫了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大興安嶺粗獷、豪放、原始的自然之美。
書寫自然之美是自然文學的使命,突出地域特色,挖掘地域特色,才能百花齊放,各領(lǐng)風騷?!疤m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jié)”,草木繁花都有自己的季節(jié),每個地域都有自己獨特的自然之美。普里什文《大自然的日歷》是俄羅斯的語言百草,展開四季,書寫俄羅斯城鄉(xiāng)、森林里的趣事和歷史逸聞。懷特《塞爾伯恩博物志》是生態(tài)界的圣經(jīng)之一,他筆下美國的動物界富有活力而生機勃勃,動物們自由自在地快樂生活。此次筆會,就有人說,越是熟悉的地域,越是自己創(chuàng)作的陣地,比如,東臺市申遺成功的條子泥肯區(qū),很多人都在創(chuàng)作主題歌,可總是缺少內(nèi)在的精髓。當?shù)氐淖骷医獦鍝]毫而作《東臺條子泥》一唱而紅,寫出了特色,寫出了情感,因為他是歌者,用心在為家鄉(xiāng)歌唱?!兜绞苏救ァ肥俏以凇侗狈轿膶W》發(fā)表的一篇文章,古老的十八驛站,滿街的大紅燈籠,驛站情緣,勤勞勇敢的鄂倫春族,萬年前的舊石器遺址,濃郁的地域特色躍然紙上。
文以修心,文以言情。自然文學的字里行間里要感悟自然,感悟生命,感悟自己。列那爾是法國家喻戶曉的文學家,他創(chuàng)作的《自然紀事·胡蘿卜須》給胡蘿卜以靈性,他這樣寫道:“假如他們能給你洗臉的話,你的臉色一定很紅潤”。繆爾的《夏日走過山間》有句話:“你要陽光灑在心上而非身上,溪流穿驅(qū)而過,而非從旁流過”。自然文學創(chuàng)作里濃縮了哲理和感悟?!读鲃拥南嗨肌肥俏覍懡o藍莓小鎮(zhèn)阿木爾的,藍莓酒莊里留下深情: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北極藍莓藍,人見自流連。又如《且以深情寄呼中》結(jié)尾處:最冷小鎮(zhèn),心卻溫暖,心若相知,天涯亦咫尺。人與自然的情感交融,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為無言的草木立傳,就像“生命的秘密水知道”,上善若水任方圓,心中有情,筆下有景。風中有樹即風景,風中有沙亦風沙。撫摸一下自己的風景,她能感受到你的愛撫,會像花朵一樣向天空怒放。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東臺因著首屆中國自然文學筆會的召開,一下子從遙遠的黃海之濱走進了我的心里。西漢時期,東臺先民“煮海生鹽”,當年“煙火三百里,灶煎滿天星”,《后漢書》有言“東楚有海鹽之饒”。馬可·波羅也在游記里寫到:“在城市和海岸的中間地帶,有許多鹽場,生產(chǎn)大量的鹽”。東臺與我最初的記憶便是這濃郁的海鹽文化的起源地。浩瀚的黃海,廣闊的灘涂,茂盛的鹽蒿草,勤勞而智慧的東臺人撰寫著燦爛的“鹽文化”歷史,先后在此任鹽官的北宋三位名相晏殊、呂夷簡、范仲淹,艱苦創(chuàng)業(yè),留芳千載。工程浩大的范公堤還在,“秋天響亮惟聞鶴,夜海朦朧每見珠”的詩句還在;“鴻雁在云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晏殊的感懷也還在。東臺與我更是催發(fā)詩意的地方,心里多了份與東臺相約的向往。
一路向南,東臺以如絲的細雨迎接我們。漫步于黃海森林公園,感悟潤物無聲的美。從悠長的景觀長廊走過,楊樹、水杉、銀杏、竹林在細雨中愈發(fā)清新靚麗。同行的文友是鹽城人,他知道這林子的歷史,50年前這里曾經(jīng)是一片灘涂,幾代人不懈努力才使得這里綠樹成蔭,林木成行。如今,森林覆蓋率達到90%,是全國沿海地區(qū)最大的平原森林,更是太平洋西海岸濕地上一顆璀璨的綠寶石。我們在一片林地前駐足,這是“知青林”,是眾多知青集體的記憶,給這林地浸染了人文氣息。文人或許偏愛竹,面對這十多公里的竹林長廊,面對這幾十種觀賞竹,很自然地就想起王維的《竹里館》:“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一個人在竹林里彈琴,或者揚天長嘯,發(fā)乎本心,無人驚擾,該是一種空明澄靜的心緒吧。
拾階而上,我們走在空中棧道,抬頭仰望,天樹合一,人間勝境;向下俯瞰,濕地如帶,花草吐艷,不愧是最美棧道。細雨漸歇,各種鳥鳴從森林深處傳來,隱隱地能看到飛影掠過,想象著鳥兒雨后初霽展開翅膀飛翔的樣子,恍如鳥鳴山澗中的情愫。
夜幕降臨時,文友們相聚在森林烏托邦,古色古香的兩層木屋,哥特式的尖屋頂被綠植纏繞,鮮花綠草簇擁下“森林詩屋”的牌匾讓大家眼前一亮,紛紛開始選擇要交流的詩歌作品,古典的鋼琴曲在空氣中緩緩升騰,一杯清茶,一曲古樂,一群詩友,一位誦讀者。黃海森林公園之夜在詩意中氤氳。散落在林中的木屋群落里露出點點燈光,那是旅人與森林交流的眼神,每個木屋都有個好聽的名字,或是杉語,或是星語,恍如童話里清朗美麗的草原。
相對于黃海森林公園的溫婉秀麗,東臺條子泥濕地則是粗獷野性,幾經(jīng)滄海桑田,有種穿越時空的曠遠和蒼茫。每一條泥土的折痕里都述說著往昔的故事,鳥兒歌唱相愛,濤聲陣陣為之起舞。退潮了,我們赤足走在條子泥的身邊,手中的相機捕捉沿海珍奇鳥類的輕盈身姿,忽然就潮起潮涌,升騰的浪花追逐著我們返回的腳步,瞬間淹沒剛才的沙灘。陳主席很有感慨:愛如潮涌。是的,這就是愛,突如其來,轟轟烈烈,繼而又纏綿悱惻,輕撫心間。
東臺從來都有愛,臺城西郊古運鹽河畔,董永七仙女文化園正在在講述著千古奇緣。380歲的老槐樹依舊枝繁葉茂,曾經(jīng)的媒妁之言成全了牛郎織女,感謝土地公公成人之美,槐樹旁的土地廟里又有多少有情人許下諾言,喜結(jié)連理。有愛的人群是幸福的群落。走在東臺新街時,這種感覺愈加濃烈,新街花木繁盛,小橋流水,民富閭和。古老的風車昭示著悠遠,各種特色小店又展示著時代的發(fā)展。高粱酒、鮮豆皮、桑葉茶,老人悠閑地編制著竹籃,樹蔭下擺放著自家的綠色菜蔬,一派安樂、怡然。在世外桃源的氛圍里參觀墾殖文化館、鄉(xiāng)史展、農(nóng)村供銷社舊景復原,心里多了分溫暖和釋然,就像穿越在曾經(jīng)的古鎮(zhèn),正一步步從過往的曾經(jīng)走到現(xiàn)在。新街,既有人間溫情,更有文化底蘊,是一條鄉(xiāng)村的文化長廊。有人說,如果回到從前,愿意出嫁到這里。
一路走來,愛上東臺。因偶然而相遇,因相遇而有約,全因這是文字之約,是東臺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