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慶杰
徐小永大學(xué)畢業(yè)后,先是考了兩年公務(wù)員,沒考上,又考事業(yè)單位,還是名落孫山,只好去企業(yè)打工,經(jīng)常加班加點,才掙得一份微薄的薪水。
徐小永的家在一個小鎮(zhèn)上,鎮(zhèn)子是幾百年的古鎮(zhèn),很有名。每逢雙休,徐小永便坐車回家,與以前的同學(xué)好友喝酒玩耍。
鎮(zhèn)子上有一家古玩店,店名很大,叫“博古齋”,店卻很小,只有一間門臉,一個瘦瘦的外鄉(xiāng)人整天守在店里。店里的生意也很冷清,半天見不到一個人出入。徐小永經(jīng)常和老五、龍一凡、“騷狐貍”等幾個中學(xué)同學(xué)在博古齋對面的小酒館里喝酒。有一天,徐小永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忽然有些替這個博古齋擔(dān)心,生意如此慘淡,這個外地佬拿什么交房租、吃飯呢?他心里想著,竟然隨口說了出來。
龍一凡瞪著一雙紅紅的牛眼說,你可不知道這一行,“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里面利頭大著呢,這家伙,經(jīng)常往老家匯錢,哪一年也得匯個十萬八萬的。
龍一凡在鎮(zhèn)信用社工作,他的話絕對有根據(jù)。
徐小永在心里吃了一驚!這個不起眼的小買賣,每年的收入竟然多他五倍,那他這個大學(xué)是白上了。
徐小永忍不住問,他整天在店里不出去,哪來的生意?
龍一凡說,這老家伙在這里待了四五年了,附近幾乎每個村子里都有他的“線人”,一發(fā)現(xiàn)有舊東西,就帶他去看,他總是花很少的錢就把東西買下了,然后一倒手就賺大錢,而“線人”呢,也會得一定的好處。
徐小永毅然辭了職。
徐小永大學(xué)學(xué)的正是考古,因為太過冷門,所以總找不到合適的單位。如果再在企業(yè)這么混下去,這一輩子也別想在城里買房了。
第一步,他買了很多文物鑒定方面的書,每天坐在家里死讀。等讀得差不多了,他又扛著一箱好酒,找到了他院中的三大爺。這樣,他將博古齋的房子就轉(zhuǎn)租了下來。那房子是他三大爺?shù)?,徐小永又不少給租金,他三大爺沒有理由為一個外地人得罪他的侄子,就冷著臉將那個外鄉(xiāng)人趕走了。外鄉(xiāng)人搬走的那天,沖站在門口的徐小永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一眼竟讓徐小永打了個冷戰(zhàn)。
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以前外鄉(xiāng)人的那些“線人”,都被徐小永收到了麾下。
徐小永逐漸體會到了什么叫“開張吃半年”。他花二百元收的一個明青花瓷盤子,拿到省城搞古玩生意的同學(xué)那里,竟然賣了一萬多元,這一筆就賺夠了他以前半年的工資。有了錢,徐小永開始回報他的同學(xué)們。以前,喝酒總是別人買單,現(xiàn)在,他不但請龍一凡他們喝酒,還悄悄帶他們到歌廳泡妞,很是逍遙快樂。
這年秋末的一個上午,石佛寺村的一個“線人”氣喘吁吁地跑來,說他們村有一個菜農(nóng)在屋后挖菜窖時,挖出了一個瓷壇子,讓他趕快去看看。徐小永這時已經(jīng)買了一輛二手的面包車,他拉著“線人”直奔石佛寺。石佛寺是個大村,離鎮(zhèn)子也就五公里的樣子,十多分鐘就到了。那個菜農(nóng)的家就在村子邊上,靠近大街。他的后院是一片白菜地,菜農(nóng)挖菜窖就是為了貯藏過冬白菜。徐小永把那件東西拿到手里,心跳頓時加快起來,憑直覺,這是一件明成化官窯燒制的青花團菊蝶紋蓋罐,是件真品。他強壓抑住激動,不動聲色地仔細鑒別起來:胎質(zhì)純潔細潤,胎體輕薄,如脂似乳,瑩潤光潔;釉質(zhì)肥厚,光潔晶亮;用手撫摸,有玉質(zhì)感。他又看了看罐底的落款,也對,是“大明成化年制”,根據(jù)他的專業(yè)知識,明成化官窯的瓷器,落款都是六個字,“大明成化年制”或“大明成化年造”,凡“成化年制”四字及“成化”兩字款者大多為偽作。他又將罐底對著太陽,從罐口透視,呈牙白色。種種特征都表明,這是個舊玩藝兒。徐小永偷眼看那個菜農(nóng),五十多歲的年紀,極瘦,一臉的皺紋。菜農(nóng)正在用鐵锨翻一塊菜地,絲毫沒有注意徐小永。
徐小永將罐放在地上,用腳踢了踢,問,大爺,您說個價,這個玩藝要多少錢?
那菜農(nóng)頭也沒抬,邊一下一下地翻著地,邊說,你是行家,看著給吧。
徐小永見老頭并不在意,就說,一口價,二百塊,不賣你就留著腌咸菜吧。
那菜農(nóng)仍沒抬頭,卻摞下了一句狠話:少了十萬,不賣。
徐小永吃了一驚,看來,這老頭不簡單呀!
徐小永問,大爺,罐子是不錯,可也值不了這么多錢呀?
那菜農(nóng)這才停止了翻地,沖徐小永笑說,俺雖然不懂,可俺表弟明白,俺給他打過電話,他說了,少了十萬不賣,他正給聯(lián)系買主。
徐小永又吃了一驚,他雖然不知道菜農(nóng)的表弟是什么來路,但現(xiàn)在下鄉(xiāng)收文物的多如牛毛,好不容易碰上一件,再讓別人弄走,豈不虧了。更讓他擔(dān)心的是,據(jù)可靠消息,那個被他趕走的外鄉(xiāng)人并沒有走遠,就在離這里最近的一個鎮(zhèn)上落了腳,如果他得了消息,肯定會和他爭。根據(jù)他的經(jīng)驗,這個罐子少說也值三十萬,十萬塊錢買進,利潤也非常大。
徐小永又嘗試著壓價,菜農(nóng)態(tài)度卻很強硬,少一分錢也不行。徐小永沒有這么多錢,回去籌錢,又擔(dān)心事情有變。沒辦法,他只得用車連罐子帶菜農(nóng)一塊兒拉到了鎮(zhèn)上。
這一年多,徐小永雖然掙了五六萬塊錢,但因整日喝酒泡妞,又剛買了車,手頭上只有兩萬塊。他到鎮(zhèn)信用社找到同學(xué)龍一凡,又找了另一個同學(xué)作擔(dān)保,貸了八萬塊錢,才把菜農(nóng)打發(fā)走。第二天一早,徐小永就開車到了省城文化市場,把罐子抱進他大學(xué)同學(xué)的店里。
同學(xué)仔細地觀賞了一番,就問,在哪收的?
徐小永眉飛色舞地把收購過程描述了一番。同學(xué)深深地嘆了口氣說,怪不得你這么聰明的人也會上當(dāng),這法子確實高明。
徐小永一怔,感覺到大事不好。
同學(xué)問,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一般情況下,同行競爭,不會輕易使用這種毒計。
徐小永的腦子里,忽然閃現(xiàn)出外鄉(xiāng)人那讓他打了個冷戰(zhàn)的眼神。
同學(xué)見他發(fā)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別心痛,你也算長了長見識,學(xué)了一招。留著這個玩意兒,什么時候也到鄉(xiāng)下找個可靠的親戚朋友,唱一出戲,沒準能把錢再找回來。
徐小永知道自己被那個外鄉(xiāng)人算計了,但他不甘心,問同學(xué),這叫什么計?
同學(xué)笑了笑說,這在書本上是學(xué)不到的,是古玩行里的一大發(fā)明,叫“埋地雷”。
三里廟有兩個著名的人物頭子。一個是“牛皮大王”皮老五,另一個是村霸仇光棍。
皮老五愛吹,死的能吹成活的,黑的能吹成白的,尤其是喝了酒之后,愛吹他到東北逃荒的時候,曾拜過一位名師,學(xué)了一身功夫,曾在關(guān)東道上空手打倒過七個謀財謀色的劫匪,救了一個遇難的少女,那少女死活要跟著他,他嫌累贅,沒要。但村里人從來沒見他練過“功夫”,更沒和人打過架,所以不知真假,因他平時愛吹,也就把這事列入了他的“吹項”。
仇光棍名副其實,一人吃飽了全家不餓,人很無賴,敲寡婦門挖絕戶墳,啥缺德事都干,因他天生一副好身板,打架不要命,也不在乎進局子蹲小號之類的事,自稱“大錯不犯小錯不斷”,因此無人敢惹,久之便稱霸全村,弄得村長也很頭疼。
一天,皮老五和本村的四五個人在村長家喝酒。皮老五喝多了后,又當(dāng)眾吹“關(guān)東道上一人降七匪”的“典故”。村長忽發(fā)奇想:讓皮老五和仇光棍干一架,以吹治孬,不知是個什么結(jié)局。于是,村長就笑瞇瞇地看著皮老五吹,使皮老五吹興大發(fā),越吹越懸乎,看看差不多了,村長忽然問,老五,你說,憑你這身橫練功夫,像咱村仇光棍這種地痞,你捏他還不像捏小雞子一樣?皮老五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說,那當(dāng)然那當(dāng)然,他只是一個無賴,真動起手來……哼哼……皮老五便一臉的不屑。
村長趁熱打鐵,嘆了一口氣說,唉!仇光棍這個王八蛋老在村里這么稱王稱霸,弄得我這個破村長也抬不起頭來,要是你能出面收拾他一下,讓他收斂收斂就好了,只是怕你不敢動他。
皮老五當(dāng)即就火了,他“噌”地站起來說,啥?我怕他?姥姥,趕明兒我就收拾收拾他,看他還敢不敢在村里橫行霸道?!
村長給另外幾個人一使眼色,大家心領(lǐng)神會,一塊兒端起酒杯來敬皮老五,祝他明天旗開得勝,為民除害,皮老五也不含糊,端起大杯一飲而盡。
當(dāng)天晚上,皮老五要收拾仇光棍的消息就傳遍了全村。
第二天,快到晌午了,村子里還是非常平靜。村長沉不住氣了,就帶著幾個人到了皮老五家里。
皮老五正坐在沖門的桌子前喝茶。村長進門就問,昨天你說的什么話,還記得嗎?
皮老五一臉驚訝:昨天?昨天咱不是一塊喝酒來嗎?我說什么了?
村長一聽就急了,皮老五,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牛皮大王,昨天你不是吹著要收拾仇光棍嗎?今天全不承認了!
皮老五恍然大悟般拍了拍后腦勺說,噢,你看我這記性,好像有這么回事,這樣吧,你派個人把仇光棍給我找來,看我怎么收拾他!
一會兒,仇光棍氣勢洶洶地來了,進門就喊,找俺有啥事?!
村長和其他幾個人嚇得趕緊躲到了一邊。
皮老五卻慢騰騰地站起來說,仇光棍,老子今天找你來,是想為全村除害,收拾收拾你這個王八蛋,省得你整天在村里橫行霸道!你是空手還是抄家伙?菜刀在廚房里,門后還有鐵銑斧頭,你隨便用,老子就空手會會你!
仇光棍忽然換上了一副笑模樣,彎下腰對皮老五說,五哥,咱哥兒倆誰跟誰來?俺再混蛋,也不敢跟你發(fā)渾呀!
皮老五飛起一腳將仇光棍踹了個趔趄,仇光棍眼一瞪,想急,但還是咽了口氣,忍了。皮老五站起來,指著仇光棍的鼻子說,小子,我告訴你,從今往后,你要再敢在村里欺男霸女,我肯定好好收拾收拾你,今天看你還識相,滾吧!
仇光棍如逢大赦般逃了。
村長等幾個人真的傻了眼,本想捉弄一下皮老五,沒想到不可一世的仇光棍見了他竟然像耗子見了貓,不過這樣也好,總算是為村長出了口氣。
傍晚時分,全村人都聽到了一陣山崩地裂般的砸門聲,是仇光棍在砸皮老五的大門。
村長趕過去時,皮老五的門前已經(jīng)聚集了全村的人,比開會來的人還全。
仇光棍一邊砸門一邊喊,皮老五,你給老子滾出來,你給老子的酒不夠,老子白白挨了你一腳……
原來,昨天皮老五酒后說了大話,而且弄得全村都知道了,他怕下不來臺,就悄悄找到仇光棍,讓他配合自己演一場“戲”,事成之后給他打20斤散白酒。仇光棍本身就是個酒鬼,因經(jīng)常沒錢買酒倍受煎熬,這種挨一腳就掙20斤酒的好事豈能錯過,所以他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但事后,皮老五心疼酒錢,只給了他15斤,他稱著不夠,就找上門來。
話說仇光棍見皮老五不出來,一拳將厚厚的大門砸下一塊木板,并高聲大罵:皮老五,你要不還老子的酒,老子要拍扁了你!把你老婆和你閨女都干了!
門“吱”地一聲開了,皮老五站在了門口,臉紅得像豬肝。
仇光棍推了他一把問,你到底還不還老子的酒,說好讓你踹一腳就給20斤酒的……
眾目睽睽之下,皮老五忽然一把將仇光棍推了個趔趄說,去你媽的!老子啥時候說過給你酒了,全是你他媽胡編出來的!
仇光棍一見皮老五不認賬了,就怒吼一聲撲了上來,只見皮老五輕輕一閃身,腳下一絆,把仇光棍摔了個狗啃泥!
仇光棍爬起來后眼珠子都紅了,他再次撲上去時,皮老五一彎腰,將肩膀頂在他的腰上,借力將他扛了起來,然后身子打了個轉(zhuǎn),將仇光棍扔了出去,“啪”地一聲脆響,仇光棍重重地摔在堅硬的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周圍忽然爆發(fā)出一片熱烈的掌聲!
原來,皮老五在東北時確實練過幾年,但他天生不愛惹事,只想把吹下的牛皮圓過去就算了,但今天在全村人面前,仇光棍不但揭了他的老底,而且辱罵他的妻女,他知道再不出手,今后就真的在村里抬不起頭了,所以,他狠了狠心,真的把仇光棍給收拾了。
仇光棍在全村人面前丟了面子,從此再也橫不起來了。
對面樓上那間房子熄燈的一瞬間,喬字輕輕對自己說,是時候了。
然后喬字就按動手機上的發(fā)射鍵,將早已儲存在里面的一個傳呼號碼發(fā)射了出去。
喬字關(guān)上衛(wèi)生間的窗子,迅速回到了客廳??蛷d里有幾個人在等著他打麻將,見他回來,紛紛嚷道,上趟衛(wèi)生間這么久呀!喬字笑了笑說,對不起,這幾天我肚子不太好。
“轟”的一聲巨響,使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即而,他們一齊擁到窗前。喬字也隨著大家擠到窗戶前,見對面樓上的那間房子已成了一片火海。
喬字知道,那間屋里的兩個人必死無疑了,五公斤炸藥,足以摧毀屋里的一切。
呀!這不是郝新和岳小珊的房子嗎?怎么炸了?
趕快報警!人們頓時亂成一團。
郝新和岳小珊是一對新婚夫妻。郝新是喬字今生最大的仇人,岳小珊是喬字的前女友。
喬字對郝新的恨開始于他們相識的第一天。那一天,喬字和自已的同學(xué)兼女友岳小珊到這個處級機關(guān)報到,恰好郝新也來報到,并且和喬字、岳小珊分到了一個科里。相互認識后,岳小珊對喬字說,這個郝新真帥氣!
喬字頓時心里有點兒不舒服,“哼”了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正式上班后,郝新因為熱情、爽朗的個性,很快得到了同事們的好感,很有人緣,這使一向性格孤僻、沉默寡言的喬字明顯相形見拙。最令喬字不能忍受的是自己的女友岳小珊竟也與郝新打得火熱,甚至只有喬字、岳小珊兩人的場合,岳小珊的話里總少不了“郝新如何如何”的言辭,這使喬字對郝新的嫉恨逐漸升級。
喬字下決心一定要超過郝新,屆時再揚眉吐氣。這個機會很快就降臨了,科里的科長退休了,副科長扶正,空出一個副科長的位子來。
喬字決定即使不擇手段也要將這個位子據(jù)為己有。他一方面托在市里工作的表哥給處長打招呼,另一方面傾其積累,給科長和處長每人送了一份厚禮。后來,不知什么原因,科里悄悄傳開了處里要提升喬字為副科長的消息,一些同事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叫了他幾聲“喬科長”。喬字嘴上說“別亂叫”,心里卻是美滋滋的,他想,等我當(dāng)了副科長,一定好好修理修理郝新這個小子。
任命決定很快下來了,當(dāng)副科長的不是喬字,而是郝新。
這一次對喬字的打擊實在太大了。當(dāng)他聽到同事們一邊叫著“郝科長”一邊紛紛讓他請客時,他心里像塞滿了豬毛,扎得痛苦不堪。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岳小珊也斷然提出與喬字分手了,并且很快就與郝新出雙入對了。
喬字感到自己再也無法在這個科里待下去了,因為一進辦公室,他總感覺到一雙雙嘲笑、鄙夷的眼光在盯著他,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就在喬字度日如年的時候,科里的小朱因為一件小事和喬字吵了起來,喬字終于找到了發(fā)泄怒火的茬口,他抓起桌子上的剪紙刀想與小朱拼命,被同事們拉住了。小朱罵道,威風(fēng)什么呀,副科長讓人搶了,老婆又讓人搶了,一點用都沒有的窩囊廢!
這幾句罵正中喬字的命門,喬字癱坐在椅子上的一剎那,就下定了要報復(fù)郝新的決心,他決不甘心當(dāng)一個沒有血性的窩囊廢!
郝新和岳小珊很快就要辦喜事了,這使喬字在痛心疾首的同時,想出了一個報復(fù)郝新的計劃……
喬字用了整整一個晚上的時間,將一只傳呼機改裝成了引爆裝置,只要一打傳呼,就可引爆。
第二天,他又從電信局買了一個手機充值卡,這種卡可以不用身份證辦理,誰也查不出來。
郝新和岳小珊辦婚宴的時候,喬字混在同事們之中,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精心包裝好的五公斤炸藥放在了一大堆禮品中……
郝新和岳小珊的死震動了全城。公安機關(guān)迅速介入到案件的偵破中,但因為房間內(nèi)的東西都已燒毀,沒有查出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后來,刑警隊的人從調(diào)查中了解到了喬字和死者之間的恩怨,就傳喚了他。但因為喬字案發(fā)時正在家中,有四個“麻友”作證,而且警方也沒有絲毫證據(jù)證明喬字有作案嫌疑,所以只好放棄了這條線索。
喬字回到科里后,見同事們正熱烈地討論著什么,見他進來,頓時鴉雀無聲了,但喬字還是聽見了最后的幾句話:“我還真以為是喬字干的呢,沒想到不是。”“量他也沒那個膽兒!之后的幾天里,科里的話題總圍繞著這起爆炸案,都說這個作案人手段太高明了,連公安局對此也束手無策。喬字孤獨地坐在一邊,他一手導(dǎo)演的這個事件好像與他一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這種感覺很快把喬字從復(fù)仇的快感里拽了出來,他漸漸地感到了氣悶。他想,雖然我報了仇,而且活兒干得這么漂亮,但同事們都不知道是我干的,認為我沒這個本事,我的仇不是白報了嗎?在同事們的眼里,我仍然是郝新在政界、情場上的雙重敗將……這一系列的想法頑固地占據(jù)著喬字的大腦,驅(qū)不走,趕不盡,而且形成了一股可怕的漩渦,將喬字卷了進去。喬字突然神經(jīng)質(zhì)地大吼了一聲:郝新是我炸死的!
同事們都愣住了,既而哄堂大笑:吹什么大牛,瞧你那模樣吧。
幾天后,喬字終于向公安機關(guān)投案自首了。
喬字被判了死刑,臨刑前,法官問他還有什么要求。喬字提出要見一見科里的同事,因他是投案自首,認罪態(tài)度又好,所以被批準了。
那天,已剃了光頭的喬字站在全科人的面前,只說了一句話:郝新是我炸死的,這回你們信了吧!
天成集團的董事長牟一平認識趙大彪,緣于很意外的一個生活細節(jié)。
那一天,牟一平剛在公司門口下了車,發(fā)現(xiàn)一個衣衫陳舊的農(nóng)村老婦顫巍巍地走在自己前面,腳步趔趄,隨時像要倒下來的樣子。他正想上前攙扶,從門崗室里跑出一個大漢,上前一把攙住了那老婦,驚叫道,娘呀,您怎么找這里來了?那老婦怒道,你三天不回家,也沒個信兒,娘估摸著你又惹事兒了……說著話,仰起手就朝那大漢的臉上扇了兩個耳光!由于用力過猛,老婦身子一晃,幾乎摔倒。那大漢雙手將她扶住說,娘別生氣,這次俺真的沒打架,是公司這幾天太忙,不讓回家……大漢一邊軟聲軟語地說著,一邊小心地扶老婦進門崗室,那老婦卻不肯,說什么也要大漢跟她回家。牟一平上前給大漢解了圍,說是公司這幾天有外事活動,是領(lǐng)導(dǎo)不讓大家回家的。這才平了那老婦的怨氣。
后來牟一平了解到,這個大漢是公司新聘的保安,叫趙大彪,練過武術(shù),好管閑事,因打架被公安機關(guān)拘留過很多次了,但他對母親很孝順,公司有員工宿舍,他不住,每天騎自行車往返四十多里路回家盡孝。
牟一平就對趙大彪有了較好的印象,他認為,凡是孝順父母的人,即使有其它缺點,人品卻差不到哪里去。不久,趙大彪因給朋友“平事”將人打成輕傷,牟一平就在檢察院批捕前將他撈了出來。過程很簡單,他先出了一大筆錢補償給被打的人,讓他主動提出愿意私下調(diào)解,然后,他又跑了趟公安局,事情就辦妥了。
后來,趙大彪的生活軌跡就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他成了牟一平的私人保鏢兼司機,他有了一套近二百平方的房子,把母親也接進了城,后來又娶了公司的一名文員做了妻子。用趙大彪自己的話說,是牟總給了他一切,讓他過上了體面的日子。趙大彪便對牟一平俯首貼耳,忠心耿耿。
其實,牟一平并不稀罕趙大彪畢恭畢敬的樣子,作為擁資數(shù)十億的股份制企業(yè)董事長,他早已見多了這種樣子,他需要一個體格健壯又忠誠可靠的人時時跟在身邊,帶給他一種安全感。趙大彪也不負所望,牟一平生意上的對手和一些想從他身上弄錢的黑道人物幾次想對他下手,都因為趙大彪拼死保護而化險為夷。漸漸地,趙大彪在當(dāng)?shù)匾灿辛嗣麣猓贾滥部偵磉呌幸幻硎植环驳母呤?,對牟總忠心不二?/p>
天成公司的發(fā)展非常順利,幾年后上了市,牟一平給趙大彪掛了個副總的頭銜,他的工作仍然是陪在牟一平的左右。趙大彪享受了副總待遇不久,他的妻子給他生了個可愛的女兒,可謂雙喜臨門,就這樣,趙大彪從一個街頭混混變?yōu)樯鲜泄镜摹摆w副總”,從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變?yōu)橐粋€有車有房有嬌妻愛女的成功人士。
天有不測風(fēng)云。幾年后的一天,趙大彪剛滿三周歲的女兒被人綁架了。這可不得了,女兒不但是趙大彪的掌上明珠,更重要的,是他老母親的命根子,女兒要是有了什么閃失,那就等于要了老太太的命呀。趙大彪焦急地給牟一平匯報了,牟一平絲毫沒有猶豫:報警。
警察忙碌了幾天,卻毫無收獲。
孩子失蹤的第五天上午,趙大彪急匆匆地來到牟一平的辦公室,進門后就將門反鎖了。牟一平在寬大的工作臺后正忙碌著,頭也不抬地問,事情怎么樣了?
趙大彪撲嗵一聲就跪在了牟一平的面前。
牟一平問,你這是干什么?
趙大彪咚咚咚給牟一平磕了三個響頭。然后,他站起來,從懷里掏出了手槍,對準了牟一平。
牟一平笑了,這槍還是我給你買的那支六四吧,連持槍證都是我親自給你辦的呢。
趙大彪說,牟總,我知道對不起您,可我沒有退路了,我女兒的命牽連著兩條命,我不能把我老母親也搭進去!
牟一平問,對方什么條件?
殺了你,有我在,別人都無法靠近你,所以,他們最后選擇了我。
在你的心目中,你女兒和老母親的命,比我的命重要,是吧?
持槍的手在顫抖。
你動手吧,你是母親的好兒子,女兒的好父親,你沒有錯。
槍口緩緩垂了下去,但隨即又抬了起來……
不許動!
從沙發(fā)后、臥室里同時冒出了四個全副武裝的警察,同時持槍對準了趙大彪。
趙大彪愣住了,一松手,槍很響地落在了地上。
牟一平緩緩走到門口,打開辦公室的門,一個小女孩喊著爸爸撲了進來,一把抱住了趙大彪的大腿……
原來,就在昨天晚上,案子有了重大進展,根據(jù)線人舉報,天成公司的競爭對手龍源公司有重大作案嫌疑,他們和一個涉黑組織有染……警方迅速出擊,將綁匪堵在了巢內(nèi),把人救了出來。經(jīng)過突擊審訊,對方的一個小頭目供出了這次的作案目的,就是想逼趙大彪干掉牟一平。他們本來想多熬趙大彪幾天,讓他的心理達到崩潰的邊緣時再給他聯(lián)系的,沒想到還沒行動就被抓了。牟一平知道了綁匪的目的后,忽發(fā)奇想:如果綁匪把條件通知了趙大彪,趙大彪在親人和我之間會怎么選擇呢?他當(dāng)即給刑警隊長打了電話,臨時不要通知趙大彪及其家人,然后,他照綁匪的原計劃,安排人以綁匪的名義給趙大彪打了電話……
趙大彪呆若木雞。牟一平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說過不會怪你的,不過,我仍然感到很痛心,為自己的失敗。
不!趙大彪忽然醒悟,牟總,您沒有失敗,在我的心目中,您和我的親人同樣重要,您看一看那把槍吧。
一個警察把槍撿起來看了看說,是把麻醉槍。
趙大彪說,對方要求我把您打死后,用手機拍下照片發(fā)過去,然后才放我女兒,所以……
牟一平?jīng)]等他說完,就緊緊抱住了他的雙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