駢文辭賦明清時期的辭賦概況

文|李牧童

整體而言，明清時期是辭賦發(fā)展日益衰落的階段。一則賦體的變化在唐宋兩代已經(jīng)趨于極致，到明清時已經(jīng)沒有了創(chuàng)新的空間，題材方面也是如此；二則隨著城市工商業(yè)的發(fā)展和市民階層的迅速崛起，辭賦這種相對高雅而小眾的文學形式已經(jīng)日益難以反映社會生活的變化，也不符合廣大市民群體的藝術(shù)品位和審美需求，畢竟陽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差異是不言而喻的。于是，辭賦這一高雅文學的沒落和戲曲、小說等通俗文學的盛行就成為了一種必然趨勢。雖然從創(chuàng)作數(shù)量而言，明清時期的賦作總量堪稱歷代之最（馬積高主編的《歷代辭賦總匯》是迄今為止收錄賦作最全的一套叢書，收錄明清賦家5800余人，賦作24000多篇，是此前歷代總和的數(shù)倍之多），但就藝術(shù)水準來說，則多乏善可陳。

值得一說的是，日本學者鈴木虎雄在其著作《賦史大要》中，認為清代的賦帶有鮮明的八股色彩，于是將清賦命名為“八股文賦”，中國臺灣學者李曰剛也沿襲此說，將明清賦統(tǒng)稱為“股賦”。對此，學者葉幼明有比較詳細而明確的辯駁，他認為這是本末倒置，事實上是辭賦影響了八股文，而非八股文影響了辭賦。

盡管明清時期在辭賦創(chuàng)作上缺乏亮點和特色，但是在辭賦理論研究和賦作輯錄、匯編等方面卻是成績斐然，遠超前代，而尤以清代成就最大。明人輯錄的賦集有周履靖的《賦海補遺》、李鴻的《賦苑》、施重光的《賦珍》、俞王言的《辭賦標義》和陳山毓的《賦略》等。清代僅僅是賦論專著就有浦銑的《歷代賦話》《復小齋賦話》、王芑孫的《讀賦卮言》、汪庭珍的《作賦例言》、孫奎的《春暉園賦苑卮言》、余丙照的《賦學指南》、林聯(lián)桂的《見星廬賦話》、魏謙升的《賦品》、江含春的《楞園賦說》、劉熙載的《藝概·賦概》、姜學漸的《味竹軒賦話》、戴綸喆的《漢魏六朝賦摘艷譜說》和姜國伊的《尹人賦話》等。其他散見于文集或書牘之中的賦論，諸如程廷祚的《騷賦論》、紀昀的《清艷堂賦序》、張之洞的《輶軒語·語文·賦》、方象瑛的《與徐武令論賦書》和陸次云的《與友論作賦書》等，更是難以勝數(shù)。至于與辭賦相關(guān)的輯錄書籍，則有陳元龍的《歷代賦匯》、董浩的《全唐文》、嚴可均的《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鴻寶齋主人的《賦海大觀》、李元度的《賦學正鵠》、蘇輿的《清代律賦類纂》等等。其中，《歷代賦匯》為康熙時所編，收錄歷代4000多篇賦作，而《賦海大觀》則于光緒年間刊行，更是號稱匯編了歷代賦兩萬余首（實際12000多首），均創(chuàng)了當時之最。這之外，其他各種賦選之書還有不少。

明清時期比較知名的賦家有宋濂、劉基、高啟、唐寅、王陽明、李夢陽、楊慎、王世貞、傅山、黃宗羲、王夫之、陳維崧、朱彝尊、蒲松齡、袁枚、張惠言、章炳麟等人。前三者并稱為“明初三大家”，宋濂享譽“開國文臣之首”，其《孤憤辭》為騷體之作，通篇為“無罪而被廢斥”的蒙冤者鳴不平，是對官場黑暗現(xiàn)實的嚴厲抨擊。劉基，字伯溫，是明朝的開國元勛，有《吊諸葛武侯賦》《吊祖豫州賦》《伐寄生賦》等多篇賦傳世，多吊古傷今，述懷抒憤。高啟自號“青丘子”，曾參與編修元史，其《聞早蛩賦》作于元滅前夕，夜坐中庭，聞蟋蟀之聲而心生隱憂，聯(lián)想及人事，文末“乘火令之中衰，應金氣而先至。推象類而占之，若有兆夫人事”等句，頗有一葉知秋，見微知著的味道。唐寅，字伯虎，雖以書畫著稱，亦擅詩賦，其《嬌女賦》除末段外，通篇四言，對嬌女有形象生動的刻畫與描摹，可謂行文如畫。王陽明是心學集大成者，同時也是軍事和書法家，成就冠絕有明一代，堪稱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他也頗工賦，有《太白樓賦》《九華山賦》《吊屈平賦》《思歸軒賦》等多篇傳世。李夢陽是復古派前七子的領(lǐng)袖人物，主張“文必秦漢，詩必盛唐”，曾作賦數(shù)十篇，其中《疑賦》有句云：“盜跖橫行，回憲則貧；上官尊榮，原隕厥身。直何以仇，佞何以親？彧何以顛，操何以振？飛何以屈？檜何以伸？”字字血淚，可謂是對歷史和現(xiàn)實的沉痛反思。楊慎的詞作《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歷來膾炙人口，他有賦作《戎旅賦》《蚊賦》《后蚊賦》等傳世。王世貞是后七子的領(lǐng)袖，有《土木賦》《老婦賦》《錦雞賦》等多篇傳世，或抒懷，或諷世，內(nèi)容較豐富。

至于明清之際的傅山，道法老莊，博學多才，其《燕巢琴賦》頗能體現(xiàn)高雅之節(jié)操，末句“爾能不為世人之涼薄兮，每秋去而春來。我亦請與爾主人申盟兮，終不改弦而更張”尤精。黃宗羲與王夫之皆為明末清初杰出的思想家，黃宗羲的《海市賦》描述了海市蜃樓的景觀，而王夫之的《祓禊賦》則為騷體小賦，有失意落寞之慨嘆。陳維崧是清初有名的駢文家，其《銅雀瓦賦》通篇駢對，而以五七言詩句煞尾，堪稱短小精悍的憑吊佳作。朱彝尊是浙派詞人之祖，他的《湘湖賦》為情景交融的騷體抒情之作。蒲松齡以《聊齋志異》而聞名于世，他的《綽然堂會食賦》把師生進餐的情狀寫得幽默生動，很有意思。袁枚是著名詩人，倡性靈之說，他的《笑賦》，對社會上種種可笑之狀、可笑之人進行了形象的刻畫和辛辣的諷刺，很值得一看。張惠言是常州詞派之祖，于辭賦有專攻，其《望江南花賦》借花而抒其“華不飾悅”“群不比標”的心志，是他的小賦代表作。章炳麟，號太炎，是清末民初著名的思想家和民主革命家，他的賦作皆具有現(xiàn)實意義，如其《哀山東賦》即是有感于德日兩國侵奪山東而作，篇幅雖短，義憤之情充塞于字里行間。

【作品欣賞】

達斡爾族賦

文|鄂明爾

雪原蒼莽，林海蔥蘢。黑龍江鷹揚云水，興安嶺虎嘯雄風。狩獵捕魚，東胡先民辟壤；射雕逐鹿，契丹族裔挽弓。索倫騎射，天下爭鋒。悲壯抗敵雅克薩，英魂血染璦琿城。韃子香映紅山野，納文江浪跡歷程。風刮卜奎，興建六城之重鎮(zhèn)；馬巡邊驛，籍入八旗之官兵。或遠戍新疆塔城，千秋風雪；仍眷懷龍江故土，一脈親情。守疆土披肝瀝膽，赴沙場標勇稱雄。嫩水長歌，少郎岱夫之起義；丹心不朽，民族解放而奮爭。揚抗聯(lián)之旗幟，振鐵騎之長纓。一族剛烈，千古鐫銘。

回溯族史輝煌，傳奇璀璨。血脈承傳契丹，宗教信仰薩滿。山川漁獵，賴原始而生存；牧野農(nóng)耕，集族群而繁衍。世居所在，為外興安嶺域區(qū)；先祖之源，傳自薩吉爾迪漢。自成部落，氏為哈拉；族分莫昆，屯人親善。女子不乏柔情，男兒皆尚剽悍。稱鐵血而流芳，騁英風而勇冠。至若解放有時，春歸塞雁。民族鄉(xiāng)之初成，自治旗而隨建。霞蔚梅里斯之新村，鶴鳴機械城之紅岸。金代邊壕遠眺，大豆鈴搖；莫力達瓦登臨，牛羊隱現(xiàn)。場坪傾動，曲棍球錦賽之旌揚；彩練橫江，尼爾基明珠之光燦。庫木勒清苦，放排人憶悲涼而弦吟；稷子米醇香，新生代為幸福而點贊。民族日耀，共時代而復興；氣象歲新，看滄桑之巨變。

是以不絕壯烈之賦，豈乏恢弘之章。事跡凝于碑史，形神具而詠吭。敖拉昌興，詩文輝映魁彩；滿都爾圖，史海探尋族光。施教育人，道甫留譽；浮榮沉夢，婉容遺傷。耶拉乃丹青之彥俊，色熱為烏欽而傳揚。鄂長林挑梁影劇，何銀柱歌詠嫩江。況復代有人杰，勃發(fā)異彩；創(chuàng)生成就，猶見輝煌。遼代名醫(yī)，獨有本草之術(shù)；契丹算法，領(lǐng)先世界而強。血脈融融，搖籃曲調(diào)之悠婉；風情款款，哈庫麥勒之鏗鏘。迎阿涅節(jié)，火紅人畜之興旺；嬉抹灰日，額黑福兆而吉祥。教化薪傳，遺風蘊藉；人文厚重，特色未央。

噫吁！群鶴排空，萬馬奔騰。江水悠長，慨嘆崢嶸之歲月；興安巍壯，開敞云水之襟胸。幸我族人，永葆中華之脈；是為赤子，不負祖國之忠。赴國難曾血碧，愛堯疆更情濃。篝火正紅，烏欽彈唱英雄譜；春風猶煦，盛世駿開錦繡程。卿云縵縵，旭日蒸蒸。好雨潤三農(nóng)，小康可待；惠風和萬象，大業(yè)有成。夢幻斑斕兮，風情醉美；詩酒鏗鏘兮，肝膽精誠。血脈相連兮，家國同在；中華民族兮，共振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