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賢
世間人們除生命之外把最貴的物品公認為“黃金”,是因為它稀少且承擔著貨幣的職能和屬性,而煤是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且重要之生活必需品,在那個歲月里它對于農民來說就如糧食一樣一日不可缺少,因此人們把煤稱之為“黑金”,“黑金”是生命和汗?jié)n里沉淀的結晶。
——題記
一、馱煤
過知天命之年,對兒時的回憶愈來愈濃且多彩而又爛漫,每一段記憶從朦朧逐漸變得清晰可見,就如地圖上那些彎彎曲曲的等高線,紅的、灰的等等蜘蛛網似的布滿在大腦里,構成一個自己的“網絡世界”,人們總喜歡把過往的回憶稱為“粉紅色的回憶”,但在我的記憶深處卻有一段“黑色的歲月”,讓我永遠不能忘卻!
我的老家在祁連山腳下,一個不大的地方不大的村莊,八十年代前,人們最基本的生活方式和規(guī)律便是一日三餐的生火做飯,而我的家鄉(xiāng)“煤”是家家戶戶不可缺少的必需品。小時候我生活在一個十多口人的大家庭里,家里有“三把火”,“一把火”是一年四季不滅的火,就是廚房里用來做飯的火,“一把火”是冬天里燃在土炕里的火,是用來夜晚抗寒暖身的火,還有“一把火”是冬天置在炕上“火盆”里的火,是爺爺熬茶點煙的火,不管幾把火,每“一把火”都燃燒著一家人的希望和人生滄桑的歲月,除了土炕里燒的是牲畜糞、柴草沫之外,其它火的燃燒都得用煤。每年的夏季里,農戶家都得準備好一年四季所用的煤,這種“煤”并非塊煤呈大塊狀,老家雖然沒有大型煤礦,但周圓都有人工挖掘的小煤窯,那時的小煤窯屬于集體開采,不需要任何審批手續(xù),挖煤人都是生產隊挑選出老實、憨厚、吃苦、力氣大的人,為生產隊賺取集體收入,小煤窯很多,但村里人都喜歡趕著牲口去一個叫“肋巴屲”的地方馱煤,“肋巴屲”離老家?guī)资?,在老家的一條季節(jié)性河的上游,因山形似“肋巴”故而稱之,那里的煤耐燒,含硫量極少,馱煤的前一天父親要早早去村里人家借好牲口、口袋,一次性要馱回四五石(dan)煤,為了安全順利所有趕著牲口去馱煤的人都必須找?guī)讉€同伴一塊兒去,以便在牲口休息或煤口袋掉下時有人幫忙搭口袋,都要聯(lián)系好同伴。那時的口袋沒有現(xiàn)在的尼龍袋子,大都是毛口袋、帆布口袋,一條口袋能裝三到四斗煤。大伯常年外出給生產隊搞副業(yè),馱煤的家務活自然落在父親的身上,翌日天麻亮父親就起身到借給牲口的人家,那家人聽到幾聲犬吠,就知道是拉牲口來了,家里的男人一骨碌翻起身穿好衣服,走進牲口圈給自家的牲口戴上籠頭,然后親自拉出來交給父親,父親說聲“好了,走了……”同時邊走邊喊:“走哎……馱煤走哎……”父親也不挨家去敲門喊人,而是扯開嗓子吆喝幾聲,知道那些同伴們必然聽見了。奶奶早早起來將壓住的煤爐子醒開,搭上小鐵鍋倒入暖壺中的開水,然后到堂屋里揭開那個柜蓋,伸手在柜子里麥子內摸出兩個雞蛋,然后再將麥子鋪平,這樣做一是雞蛋埋在麥子里有保鮮作用,二是以防我們這些孩子們偷雞蛋去“服務部”換糖吃,三是一大家子中,雞蛋是爺爺?shù)摹疤毓┢贰保綍r大伯、父親出遠門時,奶奶才給他們吃上一頓“另鍋子”——荷包蛋泡饃,所以只有奶奶有權管理這個“特供品”,奶奶取雞蛋自然“心中有數(shù)”,這天早晨也一樣,奶奶親自為父親打了兩個“荷包蛋”,看著父親吃下后才放心了。
村莊兩邊的山脈還在蓋著黛黑色的被子,沉睡在夜的寂靜里,起伏悠長的山脊在繁星下顯現(xiàn)著大山碩大的輪廓,馱煤的牲口在夜色中壯著膽子接二連三用嘴唇發(fā)著“突突”的聲音,脖子里吊著的銅鈴鐺兒敲擊著“當啷當啷”清脆的響聲,喊著黎明的到來,父親和他的同伴們,早把那根卷好的旱煙銜在嘴里,煙頭兒一閃一閃,直至走出村子,仍舊重復著前輩們走過的那些坎坎坷坷的煤道……
二、煤墨子
“煤墨子”這個稱謂在我的家鄉(xiāng)來說已流傳很久了,說它是方言也不太正確,因為它的確有其貼切的釋義,“煤”是一種可燃的黑色或棕黑色沉積巖者,即黑也,“墨”從黑,黑亦聲矣,即“煤墨黑上加黑”之意,“煤墨子”即黑得無法再黑的人,專指背煤的人,既不褒也不貶,說它是一個名詞也不正確,因為至今在漢語詞庫里無法找到,我相信打從今兒個起它定會成為一個新的“名詞”。在我十二歲那年暑假的一天,父親聽我的本族叔說,他們生產隊也在離村子十幾里的西山上開挖了一處小煤窯,煤的質量也可以,每升比“肋巴屲”的煤便宜2分錢,叔就在小煤窯里挖煤。父親決定當年的煤就在近處去馱。因為小煤窯離家近,臨走的那天早上我也嚷著要跟著父親去,父親不讓去,奶奶說:領上吧,又不遠,趕晌午就來了……父親才同意讓我去。我跟著馱煤隊出發(fā)了,馱煤的牲口大多是毛驢加著幾只騾子,那些沒有家主的牲口都和有家主的牲口拴在一起,因為它們看到主人不在脾性就大,有時耍性子亂跑,一旦跑了就沒法抓住它。由于天黑路不好走,父親將我抱起讓我騎在我家的那頭青騸驢的背上,天亮時到了煤窯的那個山腳下,我知道要上山了,趕緊從驢背上下來,一條彎曲的小路在草叢中顯得格外清晰,宛如一條青龍纏繞著山腰直通山頂,我們開始爬山了,山坡上到處是不知名的小花花,我總是跨過小路跑去摘上幾朵拿在手中“欣賞”,父親一個勁兒地催著讓我跟上,說不要隨便到草叢里去,有長蟲(蛇)蜇人呢。
小煤窯并未在山頂,在半山腰的一處平坦地,地上到處是散落的黑色面煤,還有丟得凌亂泛著黃色的煤矸石,這種平坦的場地是用人工專門平整的,場地中央有一大堆面煤,靠山有好幾處大小不等的洞口,洞口邊長滿了荒草,一看就知道是廢了的煤窯,但其中的一個洞口邊有燒過冥紙的痕跡,還有幾炷香插在一只盛著半碗麥子的碗中,香煙裊裊不斷,徐徐飄動隨風而散,我見過在家中上香的,但在野外上香的還是頭一次見,其中一處約有兩米高、一米多寬的洞口,那洞口的地面是向下延伸的且臺階連著臺階,地面上是新鮮的腳印和灑下的煤面,顯然是現(xiàn)用的煤窯入口,入口處放著幾個背煤的兜子,煤窯口邊有幾間簡陋的土房,我跟著幾人進了房間,房子內三個人正在吃早飯,看見我們后趕緊起身嚷著吃饅頭,父親說:你們吃,我們吃過了……我一看這三人除了眼睛和牙齒是白色的,其余地方都是黑色,他們就是“煤墨子”??!房間里還盤著一個大炕,靠墻那邊一溜兒鋪蓋卷兒,被面的顏色分不清是什么色,在我看來都是“黑色”,炕頭放著一個小木桌,木桌上又放著幾個白面饅頭,那饅頭的外皮上到處是黑色的煤粉,雖然饅頭有點兒臟兮兮,但我想這些“煤墨子”生活真好,吃的還是白面饅頭,每人面前一個大碗茶,從碗里飄出的茶香和顏色我知道那茶就是爺爺愛喝的那種湖南茯茶,從他們和父親的閑聊中我已得知,族叔和另外三個人還在煤窯里背煤,族叔早就告訴了他們,說父親要來這兒馱煤,一位年齡在四十歲左右的人,看了看窗臺上放著的那只“馬蹄鐘”說,嗯,這會兒他們應該快上來了……我趕忙出去站在煤窯口聽著里面的動靜,可是什么也聽不到,那三個“煤墨子”吃飽喝足后,出門拿著盤煤的升子開始給父親和同伴們盤煤了,此時我聽到了煤窯里傳來一聲聲地喘氣聲,那聲粗而急促,聽得讓人能屏住呼吸,恨不得把我的呼吸系統(tǒng)借給他們,第一個人終于爬到煤窯口,他赤著上身穿著短褲,煤粉染黑的臉頰上被汗水畫出幾道清晰的痕跡,幾滴黑色的汗珠而懸在下巴上,嘴里銜著一盞燈,那種燈我是第一次見,它不同農家常用的那種煤油燈,而是一個用青膠泥捏制的油燈,一頭有一個向上的進油嘴,即使搖晃油也不會倒出來,另一頭是燈芯兒,一個形似舌頭的把兒是用來放進嘴里固定燈?!斑@娃你也來了?”,第一個上來的竟然是我的族叔,他不問我還真不知道他是誰呢,族叔把煤倒下后,進入房間端起炕桌上的一碗涼茶“咕都咕都”幾口煙下肚?!笆?,我想到煤巷里看看去……”,“那不成,煤巷里你下不去……”,然后他隨手從一個布袋里取出饅頭,用左手拿著饅頭,右手在饅頭上掰去一塊塞入嘴中,嚼了幾下又喝了一口茶,然后給我講煤墨子的那些故事。“煤墨子”嘴里銜著的燈他們卻稱為“貓兒”,“煤墨子”講究很多,而此“燈”從外形看和貓兒沒有一處相似,其實“煤墨子”把照明燈稱“貓兒”是有講究的,過去人們在油燈里用的油是食用油,常被貓兒偷吃,后來人們?yōu)榱朔乐关垉和党杂?,就設計了“封閉式”的油燈,只留一個加油嘴、燈芯的空,所以貓兒偷不到油了,當初人們叫它“氣死貓兒”燈,后來人們?yōu)榱撕啽憔徒小柏垉骸绷?,另一層意思是民間傳說貓兒有九條命,此燈稱“貓兒”意在祈禱“煤墨子”平平安安,不發(fā)生事故,這或許就是稱“貓兒”最好的解釋了?!懊耗印北趁河秒p肩背著煤兜子(大概有五升煤),雙手撐地一步一步往上爬行,他們把這種延伸在深而狹窄煤窯里的“小路”叫“煤巷(hang)”,下巷時人必須趴下后倒著下,因為煤巷是一個下坡,說是煤巷其實就是一個洞,剛好能盛下一個人的身體,在煤巷里不可能轉身,一般小煤窯的煤巷短者二三十米、長者五六十米,直到挖煤處才能有轉身的空間。常聽“煤墨子”說,小煤窯的煤最大也就一尺左右,一個人挖煤足夠二人背,所以他們六人兩班倒,輪換著休息。
原來這個廢棄的煤窯因塌方,村里的那個壯漢子被深埋在煤巷里,活著的煤墨子每天下巷前都要為逝者上炷香,禱告他們這些做“煤墨子”的平安……煤已裝好賬已算清,我走近那個廢棄的煤窯口,那柱香早已燃盡,青色的香灰覆蓋著碗中的麥子,忽然一陣輕風旋過,香灰紛紛四散,我一個激靈,難道這是逝者的魂魄在此游蕩?
三、過煤
過煤不僅是吃力活也是一個技術活,和煤時首先是“過煤”,其次是摻土,這樣煤才會變得量多而耐燒,煤的質量和硬度(純度)決定著煤中摻土的比例,煤越硬摻的土就會多,反之就少。家鄉(xiāng)人把煤里摻土的比例一般稱“加幾”,“加幾”就是十锨煤里加幾锨土,這種比例也是人們經過數(shù)次的實驗得出的結論,看哪里出的煤,加幾最合適,都有一定的比例。和的煤既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軟,太硬了煤就會“青火”,“青火”之意就是火不旺也不滅,煤太軟就是燃燒的快,火頭不強,一回兒就會燒成煤灰,煤里摻的土不是一般的“土”,這種土既要有硬度也要耐火度。我的家鄉(xiāng)土的種類較多,有餿土、黃土、黑土、沙土、黃膠土、紅土……但用于和煤最好的土是紅土,紅土含二氧化硅、三氧化二鐵、氧化鋁和氧化鈣等,因此紅土按比例摻在煤中那就是“火上澆油”,火旺、火頭硬耐燒。家鄉(xiāng)是典型的黃土高坡,但世間無奇不有,天無絕人之路,或許是上天的恩賜,村子西山屲根偏偏儲存了大量的紅土,不知幾輩子人在這里取紅土,也不知多少人在這里挖了多少年,那紅土雖是土,但鐵掀確挖不動,因為紅土密度高柔韌性強,每年和煤的季節(jié),不管誰家和煤都要拿上镢頭、鐵掀,拉上架子車去山根刨紅土,直到把紅土備足,然后用木質榔頭將紅土砸面,以便與煤摻和。
和煤前必須“過煤”,“過煤”必須要用鐵紗窗,我們家的這個“鐵紗窗”是父親用鐵絲網織的一個長2米、寬1米的紗窗,其鐵絲空為1cm左右,四邊固定在直徑約為10cm左右的木棒上,將鐵紗窗用兩根木棒支起且有一定的坡度,將煤一锨一锨丟在紗窗上,面煤從鐵絲孔中穿過,煤渣及煤矸石自然分離且從紗窗上流下,然后再將紅土按照比例加入煤中,最后將煤再次進行勻和。這一年父親和往年一樣,早已把紅土備足了,同時已經將馱來的煤與紅土進行了兩次實驗,得出的結論是:“加三”。
七月的太陽最有激情,散射的陽光賊熱賊熱,說不定哪天它會藏在云朵的背后,一陣竊竊私語,太陽與云朵的激情就會瓢潑而至;七月也是家鄉(xiāng)人和煤備煤最好的季節(jié),那個時期農村里聽不到“天氣預報”,但家鄉(xiāng)人對天氣的變化根據(jù)老輩們一代代的總結和流傳,也能看個七八分,和煤最怕的是天下雨。照射了一天的太陽終于鉆進西邊天空游蕩的云帶里,太陽似乎還不罷休,硬是從云隙里擠出幾縷陽光,云帶擋不住太陽如此火辣的舉動,羞澀的臉兒泛著紅暈悄悄地沒入了夜色……父親說:早燒陰,晚燒晴,明兒是和煤的好天氣啊……
四、和煤
滿屋子的旱煙味把我從夢中嗆醒,我揉揉惺忪的眼,看到屋內的“牛肋巴”窗戶上,那張粘貼的白紙上瀉滿黎明前天空的魚肚白,父親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看我醒了父親拿起煙鍋子,抬起一只腳的鞋底上磕了幾下,然后將煙鍋嘴子含在嘴里使勁地吹了幾下才說:“起來,我們拉水走……”我伸了一個懶腰,起身穿好衣服出門,院子里所有的物件盡收眼底,那輛破舊的架子車上多了一只鐵水桶,知道這是從別人家借來的,水桶是用汽油桶改裝的。家門口那片平整的打碾場,除了秋天用于打碾糧食外,另一個用處就是抹煤的好場地,父親將馱來的煤都倒入這塊打碾場上,和煤前用幾大塊塑料或是其它布料將煤蓋好,以防老天下雨將煤浸泡。老家有個習俗就是煤不可能被人偷的,說是“偷了煤會一輩子倒大霉”,不知這句話傳了多少年,反正的的確確煤沒人偷。父親早早把那堆煤扒成了“凹”形。拉水須到離村莊七百多米遠的那眼泉,其實父親喊我拉水,實則是給架子車做個“支架”而已,因為灌水時水桶必須保持平行才能灌滿水,我專門就是抬架子車檐條的?;貋淼穆肥且粋€下坡,父親拉著水桶走得很快,我跟在后面就是一個小跑。
母親在篩子里攬著爐灰,邊走邊篩在打碾場上灑下一片大大的被爐灰覆蓋了的方塊形,灑上爐灰的地塊上抹煤后,煤塊不會和地皮發(fā)生粘連。和煤前必須將水倒入煤堆的“凹”形中,讓水慢慢滲透于煤,但水也不能過多,必須掌握好水的適度,水多了叫“傷水”了,就是煤和得太稀了不易抹煤塊、不易曬干,因此水倒入煤堆后要等一個小時左右才開始和煤。
太陽羞羞答答從月亮那兒走出,終于翻過無數(shù)的山脊踩著東邊這座高聳的山頂躍入空間,滿臉透著掩飾不住的紅暈,把羞澀地激情灑向大地。父親穿上一雙雨靴,拿著一把方頭鐵掀開始折煤,不一會兒七八位鄰居大叔大嬸們一個個手持鐵掀前來幫忙,年歲較大俞姓的爺字輩,他是抹煤的老師傅,自然手里拿著他那只得心應手的工具——“抹子”,莊稼人都這樣,只要看到費力的活兒都會主動前來給你幫忙,沒有丁點兒的索取,也不用你求情下話。人多活快,那一大堆煤連續(xù)折了三遍,煤和得細膩有粘度,不稠不稀,這時就要抹煤了,一般細心人或抹煤技術不行的人,要用抹煤“遛尺”,遛尺的優(yōu)點是抹的煤塊大小、薄厚均勻,煤塊碼在一起整齊劃一,缺點是速度慢、占地方,使用“遛尺”時只要把和好的煤倒入遛尺內,遛尺一邊開口,未開口一邊木塊上有一個扶手,用于拉動遛尺前行,其余三個邊用木塊連接成長寬各為一尺左右的“]”形,三個邊內的厚度約為三公分,這是煤塊正常的厚度,抹煤者將其抹平然后拉著遛尺向一方向挪動即可,技術好的抹煤師傅不用“遛尺”,只要是將開始時的煤塊厚度確定后,既能掌握好之后煤塊的厚度,如此抹煤必須用“杪子”裁煤,“杪子”是家鄉(xiāng)的方言,其實就是我們所說的“紅纓槍”,只不過沒有“纓”而已,但我不知道為何把“紅纓槍”稱之為“杪子”?!拌伦印辈妹簳r必須在抹的煤寬度和長度不能超過兩倍于“杪子”把,因為超過這個距離就無法將煤裁成煤塊了,正反兩頭必須能夠將第一次拉開的口子接上,裁煤者必須要掌握好使在“杪子”上的力度,同時還要用眼力把握好煤塊大小之間的距離,裁煤時要速度快,這樣才能將煤塊裁得一般大?!拌伦印辈妹旱膬?yōu)點是速度快、抹煤塊地方使用率高,不足之處是煤塊大小有相差之處,煤塊碼在一起不太整齊……
所有的人干得滿頭大汗,此時母親回屋將熬好的那壺茯茶提上,我抱著八九只瓷碗跟在母親身后,父親看見后大聲地吆喝道:“來來來,喝上一口茶,緩一緩再干吧……”
煤終于變成了煤塊,我看著鋪在打碾場上一片片黑色的煤塊,我知道里面滲透了多少“煤墨子”的血與汗,難怪黑色的煤塊燃燒時發(fā)出的盡是血色的紅光。煤塊已碼在了庫房,農家的土爐子里繼續(xù)燃著生活的期望……
飯菜的味道在鍋臺上彌漫
風匣和著韻律
炊煙搖曳著身軀
把星星摘下
把月亮惴下
煮進沸騰的水中
太陽困了
將暮簾垂下
農家閃爍的燈光
把白日的喧囂
拾進了屋子……
生活,在日復一日的思念里
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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