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歌是走出來的（連載5）
——《當(dāng)代嶺南文化名家·鄭南》

文|朱明

9.歌唱生活

“卿卿我我”的“小愛”寫作，是為市場需求；歌頌祖國山川河流、歌頌黨和人民、歌頌改革開放的波瀾壯闊，是鄭南更熱愛也更擅長的題材。

太陽億萬年釋放著熱能，

今天依然是充滿熱情；

地球日夜轉(zhuǎn)動也沒有衰老，

就象你我一樣年輕......

《太陽、地球、你和我》，這首鄭南與何建東合作于1985年的流行歌曲，曾經(jīng)造就了“羊城十大歌星”冠軍、全國優(yōu)秀歌手大賽冠軍陳少雄，也曾經(jīng)是廣州音樂茶座里唱得最多的歌曲之一。1987年3月26日，久未刊登歌曲的《人民日報》刊發(fā)了這首歌曲，并配發(fā)了題為《人生與創(chuàng)造的禮贊》的文章，譽(yù)之為“當(dāng)代中國人的一首贊歌”。同年，中央電視臺與廣東電視臺合作，首次遠(yuǎn)程現(xiàn)場直播的國慶文藝晚會上，蘇紅、屠洪剛等國內(nèi)當(dāng)紅歌星群體演唱了這首壓軸的歌曲。之后，廣東電視臺還為這首歌拍攝了專題片。

改革開放初期在廣州掀起的流行音樂產(chǎn)業(yè)浪潮，無疑為廣東乃至整個國內(nèi)的流行音樂發(fā)展起著巨大的推波助瀾作用，鄭南正是其中極其重要的“弄潮人”。作為共產(chǎn)黨員、軍旅作家出身的鄭南，更樂于寫“主旋律題材”的歌曲，即便是寫流行風(fēng)格的歌曲，他也喜歡表達(dá)積極向上的力量。

黃河黃河滾滾奔騰，

浪花里激蕩著一個夢。

長江長江滔滔東去，

清波里流淌著一個夢。

……

這是1985年廣州首屆“紅棉杯”流行歌曲大賽十大金曲作品《江河夢》（何建東曲、唐彪演唱）。

1985年，鄭南取甘肅體驗生活，在黃河邊待了一個月。站在蘭州白塔山下的“黃河第一橋”上，看著波濤滾滾的黃河，鄭南思緒萬千，撫今思古，鄭南為民族苦難的過去而痛楚，更為祖國改革開放騰飛的今天而自豪：長江珠江，淮河運河，滔滔不絕，追求的是什么？不正是民族昌盛的夢嗎？一曲《江河夢》（何建東曲）創(chuàng)作完成。這首歌在1986年的羊城“新歌新人新風(fēng)”大獎賽中，被評為了廣東“十大名歌”之一。廣州電視臺為鄭南拍攝了專題藝術(shù)片《他用歌聲擁抱世界》，在全國各省電視臺播放。

1986年，廣州市音樂茶座新歌比賽獲獎的十二首作品中，鄭南獲獎的兩首作品《大地》（王文光曲）和《森林萬歲》（何建東曲）都是抒寫“大愛”的作品。

他“是一位善于直面紛紜萬狀的生活進(jìn)行縝密思考、并且十分注重對生活中真實感受進(jìn)行獨到升華與表現(xiàn)的作家?！保ǔ織髡Z）

鄭南熱愛生活，歌唱生活。廣州，中山五路。鄭南看到人們興致勃勃地挑選商品，喜氣洋洋地滿載而去，詩情便油然而生：

買一套時裝，披上彩云一朵；

買一塊手表，戴上星星一顆；

買一盒錄音帶，托走小鳥一窩。

公交車上，鄭南看見售票員忙碌地售票、報站，他寫下：

一張車票一張微型的白帆，

你送人們沿著街河向前，

乘客們都有上岸的碼頭，

唯有你的航程沒有終點。

街頭，他看到默默注視著人來人往的一雙雙鞋的修鞋妹，寫下：

你的視線最低最低，

自然地注視人們的腳底，

你的針線最長最長，

被帶到遙遠(yuǎn)的天地。

“越是生活的，越是打動人的。”送煤工、清潔工、理發(fā)員、郵遞員……鄭南用一雙熱情的眼睛，觀察著身邊的普通勞動者。

開放的浪潮拍打著珠江兩岸，鄭南為生活在改革開放前沿的廣東感到慶幸。他走進(jìn)企業(yè)，感受著廣東的經(jīng)濟(jì)大潮給社會帶來的巨變：中國在走向世界，中國在一天天偉大，地球在一天天縮小?！短柕厍蚰愫臀摇肪褪窃谶@樣的感悟中寫出來的。

“只要肯下河，就會淘出金子來?！弊哌M(jìn)生活，才能深切感受到時代脈搏的跳動，才能了解人民群眾的愿望和要求，才能觸摸到中國這塊熱土的溫度。鄭南總是提醒自己：不要做客人，要做勞動者當(dāng)中的一員，把群眾看成是自己的鄉(xiāng)親、父老、兄弟、姐妹，和他們一起勞動、聊天，一起同甘共苦，交心通氣，才能走近勞動者的心靈。和農(nóng)民一起收甘蔗，聽到他們蓋房子的打算，于是寫下：

隨風(fēng)搖響的甘蔗啊，

你是農(nóng)民生活換了的簫笛；

粗粗壯壯的甘蔗呀，

你是農(nóng)民甜蜜大廈的棟梁。

這樣詩句，是在城里咬甘蔗咬不出來的。和農(nóng)民在堤坎上同行，農(nóng)民兄弟知道鄭南是北方人，對鄭南說：“南方好啊，四季都在種，四季都在收?！逼匠５膬删湓?，讓鄭南立刻感受到農(nóng)民兄弟心中那份對鄉(xiāng)土的熱愛，雖然也知道廣東很多農(nóng)作物都是一年三熟，卻從未深切感受過農(nóng)民兄弟的那種由衷的自豪。他一邊走，一邊構(gòu)思：

鄭南與海南民間藝人在一起。

這邊也種，那邊也種，

秋也是春，春也是秋，

是春是秋猜不透。

這些句子后來就成為作歌詞《沿著珠江走一走》的主題句。

在海南的一個小島漁村，鄭南訪問一家漁民新婚夫婦，看到新房墻壁上掛著一把吉他，十分驚訝，時髦的吉他居然進(jìn)入了漁民的家，這是什么樣的變化啊。鄭南請他們彈奏歌曲，越聽越興奮，當(dāng)夜回到駐地，就寫出了《漁家新娘彈吉他》。

在海南白馬井，鄭南和漁民一起出海打魚?？粗鴿O民坐在帆下默默地望著大海的眼神，鄭南忽然想：這大海，不正是漁民耕耘的土地嗎？這漁船，不正是他們的收割的拖拉機(jī)嗎？當(dāng)他們滿載而歸，望著滿船的魚蝦，臉上洋溢著收獲的喜悅，不就好像農(nóng)民兄弟坐在滿載豐收果實的汽車上那么快樂嗎？歌詞悄然流出：

海風(fēng)輕輕，

吹著漁船的帆蓬，

好像歡送拖拉機(jī)去春耕。

海風(fēng)海風(fēng)，

你是漁家的春風(fēng)，

海風(fēng)海風(fēng)，

漁家豐收你送行，

海風(fēng)海風(fēng)，

你是豐收的秋風(fēng)。

在普通勞動者身上，鄭南看到的是形象的美，靈魂的美。心靈深處在悄悄地改變，升華。

10.結(jié)識黃霑

有人說九龍的月亮：

是從巴黎游來的，

神戶漂來的，

紐約借來的，

悉尼舶來的。

我覺得這月亮：

是從古長城上飛來的，

是從古絲路上吹來的。

有人說九龍的月亮：

是金子鍛造的，

銀子澆鑄的，

紙幣剪裁的，

股票幻化的。

我覺得這月亮：

是嫦娥珍藏的，

是蠶娘織成的。

這是1987年鄭南與何建東受香港文藝界邀請前往香港做文化交流時寫下的詩歌《九龍望月》。他倆也是內(nèi)地最早“走出國門”的詞曲作家。

在香港，鄭南與黃霑會面。鄭南非常欣賞黃霑作詞、臺灣歌星張敏敏演唱的歌曲《我的中國心》，認(rèn)為這首歌是流行歌曲中愛國題材的“絕唱”。黃霑對鄭南也有所了解。他們聊音樂，聊歌詞，聊兩地生活，天南地北，聊到十年后的“97”回歸。

“香港很多的藝人移民去了加拿大，再移，香港都要成空城了?！编嵞闲χ鴮S霑說。

“這話沒錯，但我是不會走的！”黃霑接著又補(bǔ)了一句：“你這次來香港，不會是來做統(tǒng)戰(zhàn)的吧！”

兩人“哈哈”大笑。

左一為何建東、中為黃霑、右為鄭南。

文人聊天多有女性話題。

黃霑：“作家不能不讀女人。你認(rèn)為女人什么時候最美？”

鄭南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

黃霑自問自答：“女人懷孕時最美！”

鄭南聽罷呵呵一笑，深有同感地答到：“女性釋放母愛的時候最美！”

黃霑很喜歡粵劇粵曲，特別崇拜紅線女。鄭南離港前，黃霑特地委托他轉(zhuǎn)交一封信給紅線女，并請一定代送一束鮮花。黃霑對與鄭南的這次見面和交流印象深刻。一年后，工于寫詞的黃霑竟然專門為鄭南寫的《半島友情》歌詞譜了曲，并且在香港《明報》上刊登文章：

南風(fēng)依舊，

吹進(jìn)我窗口，

想起你，

思悠悠，

難飲下，

半杯酒。

你我相識，

在半島酒樓，

海濤中，

華燈下，

知音——

結(jié)成朋友。

你唱了半首歌，

半個月亮落在手，

你寫了半首詩，

送我半個秋。

友情未了，

何處再聚首，

是香港？

是廣州？

共舉一杯美酒。

這是中國詩人鄭南的詩，香港樂人在下的旋律。

我和鄭南，廣州初識，第二次見面，是在九龍半島。我們地第一次合作，就是這首《半島友情》。最近在上海參加“通俗歌曲創(chuàng)作比賽”，獲了獎杯、獎狀與獎金。

黃霑來廣州，必定會面鄭南。一位喜形于色，一位內(nèi)斂于心，粵港這兩位大詞人結(jié)下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