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舉
日子過得真快,倏忽之間,明年就要退休了。一天早晨,看著鏡子中即將60歲的自己,我突然想起父親60歲時的情景。
1984年深秋,60歲的父親從名山農(nóng)場副業(yè)隊退休??粗紳M皺紋的面孔,我猛然意識到了父親的蒼老,心里不禁涌起些許酸楚。
父親卻滿心歡喜。一天,他把剛領到手的退休金遞給母親說:“不上班了還能領這么多錢,這在過去連想都不敢想??!”
母親接過錢,好像比以往任何一次父親交給她工資時都顯得鄭重其事,也感慨地說:“可不是嘛,‘滿洲國那會兒,你在日本人的商行里當伙計遭的是啥罪,別說領工錢啊,能保住命就是萬幸了?!?/p>
在退休金的“激勵”下,父親每天高高興興地忙著家里的活計,反倒顯得年輕了許多。那時,個體經(jīng)濟開始上路,小商小販十分活躍,閑不住的父親在臨近70歲時,竟然在我們竭力反對的情況下,拎著兩只保溫壺走街串巷賣起了冰棍。
我當時已經(jīng)是一名公職人員,對父親的這個舉動最為反對——既擔心父親的身體,更擔心自己的面子。
母親數(shù)落我:“虧你還是個黨員呢,根本不知道你爸的心思?!?/p>
父親細數(shù)著他在烈日下一天的收入,笑著對我說:“不干點兒啥,都對不起今天的好政策?!?/p>
父親的一番話,讓我感覺他一下子變得高大起來——他沒有老,他對祖國有自己獨特的熱愛方式。
從那以后,再遠遠地聽到父親那高亢有力的叫賣聲,我不再感到刺耳扎心了。這每一聲呼喊,不就是一個飽經(jīng)世事滄桑的老人從心底發(fā)出的對好日子的禮贊嗎?
1998年,也是一個深秋的日子,父親因為眼壓升高住進農(nóng)場醫(yī)院。那天夜里,我在陪護他的同時還要趕寫一篇稿件。
父親問我在忙著寫什么?我告訴他,在寫一篇到肇源農(nóng)場送災民來名山農(nóng)場安家落戶的稿件,報社編輯正等著編稿呢。
父親好像有些愧意,說:“你快寫吧,別因為我耽誤了?!彼纸又f,“還是新中國好,把老百姓的事兒當事兒。這要擱舊社會,哪有人管災民??!”
父親帶著笑意睡著了。我的稿子也很順利寫完,第二天傳給了《北大荒日報》,并以《千里接親到新家》為題在報紙的周末版刊出。后來,這篇稿子還被《黨的生活》雜志收錄到98抗洪??斨?。
如今,我也快退休了。此時,距離父親退休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35年。這期間,我們的生活又發(fā)生了多少令人驚喜的變化,已經(jīng)不勝枚舉??吹叫聲r代科技發(fā)展對生活的巨大改變,看到一個強大的國家正在由夢想變?yōu)楝F(xiàn)實,看到今天的退休老人活得那么瀟灑,日子過得那么滋潤,可以盡情享受今天的美好生活,我感到一種幸運。
前幾天,一位幾年前退休的朋友從外地旅游回來,對我們說:“現(xiàn)在老年人出去旅游的太多了,國家政策好,老年人進景區(qū)不是票價減半就是全免,玩起來有底氣!”
聽了他的話,不知怎地,我又一次想起了父親。如果他老人家還健在,我就能領著他來一次“退休父子祖國風光盡情游”。到時,他肯定又會生出許多感慨,并囑咐我好好珍惜今天的好日子,千萬別忘了這好日子是怎么來的!
那天,看到有關新中國成立70周年重大慶?;顒拥男侣劊倚睦镉砍鲆魂嚫袆樱喝嫘】档哪繕思磳⑼瓿?,更好的生活即將進入一個新的里程碑!
(作者單位:農(nóng)墾寶泉嶺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