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調(diào)輕緩、眼神清澈、舉止儒雅,整個人像玉一樣溫潤質(zhì)樸,又閃著玉石一般純凈尊貴的華彩。
這是張強給我的最初印象。
幾年前,省作協(xié)的一次會議上,環(huán)形的會議桌,張強正好坐我對面,抬眼即見,彼此禮貌微笑。會下認識,才知他是《那一世,我遇見了你:倉央嘉措的今生今世》和《當愛已成往事:徐志摩詩傳》的作者,也是青海省青年文學獎最年輕的獲得者,筆名央北。
他大概可以再張揚一些,再凌厲一點,才更符合我對年輕作家,尤其是具有一定創(chuàng)作成績的年輕作家的人設(shè)想象,但張強是謙遜的,有禮的,沉靜的,也是溫暖的。稍熟之后,私下里他把對我的稱呼從“唐老師”改為“明姐”。因為這個稱呼,我們相處起來自然就更親近一些,也使得我在和他初識就給予高度的贊賞顯得不那么突兀和假裝,他也可以坦然而自在地接受,這樣的相處,是我們多年以來能直言贊美又能夠直言批評的基礎(chǔ)。
認識時間久了,對張強的了解更深入,也更客觀,從人品到作品。
張強是一個守靜的人。靜是一種能力,更是一種修養(yǎng)。這種能力和修養(yǎng)是每一個和張強相識的人都可以感受到的,這幾乎與他的年齡有些不符。這種沉靜的氣質(zhì)很迷人,也十分可貴,尤其是在文學圈。
《那一世,我遇見了你:倉央嘉措的今生今世》是2011年出版的,《當愛已成往事:徐志摩詩傳》是2012年出版的,連續(xù)出版暢銷書,這種寫作的速度和能力令人驚嘆,關(guān)鍵是,那個時候的張強才二十歲出頭,還在讀大學,也算得上是年少成名。少年得志,往往都會被成績沖昏頭腦,沾沾自喜,甚至膨脹得不知如何自處,但張強沒有。
大學畢業(yè)之后,面臨很多選擇,是工作還是寫作,這看似并不矛盾的事,卻讓張強糾結(jié)了很長時間,最后還是在父母和現(xiàn)實的面前選擇了在父母親熟悉的環(huán)境下就業(yè),多數(shù)的時間不再屬于自己,工作占據(jù)了他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環(huán)境變得很嘈雜,生活變得很瑣碎,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那沉靜的外表之下還是澎湃著浮躁和不安,他幾乎無法寫作,但幸而,張強是一個能夠守得住自己的人,他不會在這俗世中輕易地丟掉自己。他很聰明,他把閱讀當做對抗躁動的利器,很快,他又重新開始寫作,順利完成了短篇小說集《愿長夜可被慰藉》,目前正在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道》。聽到他在短時間內(nèi)就整理好自己的心緒,安排好自己的時間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真心為他感到高興,我常想起他曾說過的一些話,他說:“真正的安靜,不在他鄉(xiāng)凈土,而在于自己的內(nèi)心。心若靜,鬧市亦同荒野;心不靜,桃源也成賭場。”
難得年輕的作家居然有這樣的領(lǐng)悟、這樣的定力,怎不叫人暗暗贊賞。希臘悲劇大師歐里庇得斯曾經(jīng)說過,“世上只有一樣東西,能始終經(jīng)受住生活的沖擊:一顆寧靜的心?!睆垙姸眠@個道理,也守得住這份靜,自然,他便可以用這顆寧靜的心去對抗生活和創(chuàng)作中的任何風浪。
張強也是一個拙樸而坦誠的人。張強在他的創(chuàng)作談中說過:文學,是條苦路。能夠說出這話的人,一定是吃過苦的。這話,也是只有深深品嘗了文學苦路上艱辛的人才有資格說的。
一個愿意為文學吃苦,也能夠承受文學之苦的人,在我想來,是最拙樸不過的,也最坦誠不過的,因為投機取巧的人遇到苦,都要繞開,張強沒有繞開,而是直面,這是守拙,也是守住了本真。
據(jù)我了解,張強創(chuàng)作中的辛苦多是來自外界的干擾,最簡單的一例便是來自于父親的不理解和阻攔,父親希望他把時間和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和生活中,并不支持他的文學之路,潑涼水是家常便飯,即使看到他出版的新書,也會表現(xiàn)得很淡漠,這實在有些讓人難過,但幸好,張強說,他還有很多粉絲和鼓勵他的前輩及同行,來自這些人給予的溫暖,足夠伴隨他走到未來。
2017年初夏,《楊絳傳》出版,張強特意送書到我辦公室,臨走時說要調(diào)到敦煌工作,大概見面的時候就會很少。雖然很是不舍,但我知道他在敦煌的新工作會更適合他。擺酒,送他,并真心地祝福。
上個星期,我和張強在重慶開會時遇到了,這是他兩年前調(diào)到敦煌之后的第一次見面。
我一直以為,張強對自己從前的創(chuàng)作是滿意的,畢竟《那一世,我遇見了你:倉央嘉措的今生今世》這七八年來再版多次和《楊絳傳》的熱銷,僅這兩本書就足夠很多跟他一樣年紀的作家眼熱,但經(jīng)過這次見面交談,我發(fā)現(xiàn),張強對自己并不滿意,他有更高的文學追求,他坦言從前的創(chuàng)作有的時候比較被動,受限于出版和市場,但他說,一切都是為了更好地抵達文學的最高殿堂,他剛剛完成的短篇小說集《愿長夜可被慰藉》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集子里有張強8個短篇小說,均為現(xiàn)實題材,我理解為這是他跟自己的生活工作達成的一種默契的結(jié)果,這個努力的嘗試對于張強來說是一個巨大的突破,因為他之前的“倉央嘉措”和“楊絳”“徐志摩”是一個類型的寫作,被馬鈞老師稱為“他一直在磨刀霍霍地營造著自己的虛構(gòu)天地”,而《愿長夜可被慰藉》卻有一種“張強的創(chuàng)作終于回到人間”的非凡意義,仍用馬鈞老師的話說:“這種新的現(xiàn)實書寫,昭示了作者直面人生的坦誠、敏銳和勇氣,也隱含著這一代作者們的憂懷,愛的戰(zhàn)栗與遺忘,對愛之崇高價值的崩解的無奈與感傷?!蔽蚁?,所有對張強有所期待的人,看到這些故事、看到這樣的評介都會很欣喜,當然也包括我,這讓我不得不再一次認真地打量這個年輕帥氣的大男孩。
眼前的張強,語調(diào)依然輕緩溫暖,微笑依然真誠干凈,眼神依然清澈明亮,但,比我?guī)啄昵暗谝淮我娝麜r,多了一分自信,多了一分執(zhí)著,也更多了一分為人處世的圓融和通透。
我報他以同樣真誠干凈的微笑,祝福他,希望他在未來永遠不被外界的喧囂打擾到自己的人生和創(chuàng)作,寫出更好的作品,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目標和文學理想。
作者簡介:唐明,中國作協(xié)會員,格爾木市作協(xié)主席。作品散見于《文匯報》《延河》《十月少年文學》等省內(nèi)外各級報刊,出版?zhèn)€人作品集《心無雜念》等多部?,F(xiàn)任《格爾木》雜志執(zhí)行主編。